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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無君無父,與禽獸何異

  天京,乃首善之地。

  曾是六朝古都,歷經數千年的風吹雨打,兵戈戰火,始終屹立如初。

  無論哪一個王朝崛起,最后都會選擇定都于此。

  從大晉,大運。

  再到大肅,大周。

  皆是如此,無一例外。

  至于為何,眾說紛紜。

  有人說,天京是世間最為龐大的一座風水陣法。

  數千年前,大神通者施展法術,挪移山岳,搬運江河。

  這才造就了,傳說中的“四靈齊全,龍蟠虎踞”的宏偉格局。

  也有人說,天京城帝王氣深厚,乃是兩大龍脈的交匯之地。

  有風水相師觀山川地勢的走向,發現西方昆侖山脈,北方燕然山脈。

  兩股龐大的地氣,齊聚于此。

  加上滄浪大江環抱,使之水脈不絕,陰陽相濟,成就了一等一的真龍氣象。

  諸如此類的說法,層出不窮,分不清真假。

  “我覺得那些江湖術士,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影衛指揮使周溫搖著折扇,憑欄遠眺。

  “紀指揮使,你看啊,鐘鼎山其勢如龍,清涼山狀似白虎,加之這條朱雀長街,再匯合皇城內的玄武大湖,真好就是四靈齊聚,龍氣升騰的景象啊!”

  面相陰柔的鷹衛指揮使紀良,忽地瞇起眼睛,冷笑道:

  “妄議皇城格局,附會玄學之說……周指揮使,還是慎言為好,小心被人聽見,狠狠參上一本!”

  氣質斯文的周溫并不在意,淡淡道:

  “參我一本?咱們黑龍臺監察百官,巡狩天下,那幫子清流,言官,敢有半句廢話么?他們沒那個膽子!”

  紀良沒有接話,端起桌案上的劍南燒酒,淺淺抿了一口。

  樓閣之外,便是熙熙攘攘的朱雀長街。

  天京城中的居民,喜歡叫它“天街”。

  蓋因,這條可容納八輛大馬車并肩驅馳的筆直長街。

  是從皇城南門延伸出來,直到外城的明德門。

  每日開通集市的鼓聲一響,城外百姓和西域外國的商隊,便會蜂擁而入,造就人山人海的壯觀景象。

  紀良和周溫,所處的地方。

  是朱雀長街最有名的酒樓,萬隆記。

  各式菜肴,精致點心,美酒陳釀,應有盡有。

  許多達官貴人,富有商賈都經常來。

  只不過,往日里氣氛火熱,人聲鼎沸的萬隆記。

  今天卻格外安靜,門庭冷清。

  “你我是為了等那元蒙使團入京,何必這樣大張旗鼓,生怕別人不知道。”

  紀良眉頭皺了皺,聲音冷淡。

  他和周溫,兩位指揮使坐在三樓雅間。

  其下兩層,都是穿玄魚服,配繡春刀的黑龍臺衛兵。

  客人還未進門,就能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意。

  誰還敢走進來點菜吃飯!

  “黑龍臺辦事,何時低調過?那元蒙使團今日就會抵達天京,我和朱指揮使談過了,打算在進城之時,試探他們一二。”

  周溫收起折扇,臉上現出自信笑容。

  “云中居的大弟子,‘驚雷劍’宋青山,凡境六重,練氣巔峰的境界,一手快劍,使得極好。”

  “還有那連云山的掌門松鶴子,也是六重練氣的水準,修煉一門九鼎煉神法,真氣之精純,少有人及。”

  紀良微微挑眉,似是明白過來:

  “你們要在使團進城之時,眾目睽睽之下動手?”

  周溫俯視著朱雀長街的行人,點頭道:“正是。”

  “那幫草原蠻子,若是真的心存挑釁,必然會在陛下接見他們的時候,大放厥詞,做出不敬之舉。”

  “到時候,即便黑龍臺派出高手應對,也會惹得龍顏不悅。”

  “與其坐等對方出招,不如先下手為強,趁早殺一殺摩訶無量宮的銳氣!”

  紀良冷哼一聲,揶揄道:

  “算盤打得是好,可要是輸了呢?”

  “那夜叉王摩羅凡境七重,龍象高手,區區兩個練氣巔峰,未必拿得下來。”

  周溫大手一揮,毫不在意道:

  “能試探出對方有幾分功力,那也是好事。”

  “再說了,天龍禪院般若堂首座,圓慧大師,才是黑龍臺的最后底牌。”

  “上陰學宮的周天榜,共有三十之數,神變,大宗師方才有一席之地。”

  “其下還有日、月、星三張武榜,以各個江湖好手的戰績排名。”

  “圓慧大師日字武榜排名第三,凡境七重巔峰,鎮壓兩個摩訶無量宮的邪魔外道,還不是手到擒來!”

  紀良聞言,無話可說。

  般若堂首座,“法僧”圓慧的名號,他也是聽過的。

  只不過,稍后他又說道:

  “影衛,鴆衛,如此積極,盡心盡力,迫不及待要殺一殺元蒙使團的風頭,怕是因為那位……大統領吧?”

  周溫也沒否認,笑著反問道:

  “紀指揮使,你當真覺得,黑龍臺需要一個不理俗務,卻獨攬權力的大統領?”

  紀良頓時沉默,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無論是你,還是其他幾位指揮使,乃至于……陛下!當真就愿意接受大統領的出現么?我看未必!”

  周溫用折扇敲擊著手掌,從容說道:

  “紀指揮使,你與那江湖中人打交道這么多年,應當也明白一個道理。”

  “凡是會幾下拳腳,懂一點武功的江湖草莽,誰會把‘律法’,‘皇權’,‘天子’,這些東西放在眼里?”

  “那位大統領連陛下的旨意都置之不理,已經出關,既不進宮面圣,也未到黑龍臺來,可見其桀驁。”

  這位影衛指揮使捏著生骨折扇,停頓了一下,輕哼道:

  “說是護龍,鎮壓大周國運,可觀其言行,那大統領與十大正宗的武道強人有甚區別?輕禮法,蔑皇權,無君無父之人罷了!”

  紀良深吸一口氣,震驚道:

  “你倒是敢說!”

  無君無父,乃禽獸也。

  周溫直言那位護龍大統領,目無君上,如畜生豺狼無異。

  這樣嚴厲的指責,要是落到對方耳中,他恐怕小命難保。

  “有何不敢?我大周有武安侯,有百萬甲士在!哪里需要一個有名無實的大統領!”

  周溫眉頭一挑,朗聲道:

  “外界都傳聞,是大統領攔截摩訶無量宮的智珠法王,保住大周江山,可誰人記得,黑龍臺四衛幾乎全軍覆沒,四大指揮使死了三個,唯一存活之人,終生殘疾,咳血半年,病逝床榻!”

  “貪天之功,沽名釣譽,此等惡賊,比得上為國盡忠的武安侯么?”

  “也就是侯爺沒有成就先天大宗師,否則陛下怎么可能容得下這樣一個竊居高位,不遵皇權的老匹夫。”

  紀良忽地想起,影衛上一任指揮使,好像就是咳血而死。

  那人正是周溫的老師。

  他搖了搖頭,飲盡那杯辣喉嚨的劍南燒酒,淡淡道:

  “你這些話,怎么不在那日當面說?”

  周溫嘿嘿一笑,并無半分尷尬:

  “我又不是蠢人,平白跟一位先天大宗師去講理。”

  “而且老實講,我是不信那位大統領天壽即將耗盡,還能逆反生機,死中求活,有所突破的。”

  “他不肯交還太極純陽棺,也不愿進宮面圣,怕是自身出了什么茬子,根本行動不了!”

  “所以啊,黑龍臺終究是陛下的,也是我們的,跟大統領沒什么關系。”

  紀良默默無言。

  周溫如此肆無忌憚,坦率直言,怕是得了某些風聲。

  莫非,武安侯要突破了?

  大周若能添上一位新的先天大宗師,那垂垂老矣的護龍大統領,自然就沒多少價值了。

  “來了!摩訶無量宮的八部眾之主!”

  紀良收斂揣測的心思,徐徐站起身來,遠眺過去。

  明德門口,浩浩蕩蕩的一支隊伍,出現于他的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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