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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道至尊,取而代之

  元蒙活佛化虹而去,圓寂于皇宮。

  消息一經傳出,外界不知內情,只當拔思巴與穆天子切磋落敗。

  加上元蒙與大周之間的關系,本就微妙。

  并未有人懷疑什么,反正死于趙穆之手的先天大宗師,已經快要超過兩掌之數。

  眾人早已麻木了。

  從西山一戰,再到皇城觀禮。

  非宗師不斬。

  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說法,漸漸傳了出去。

  為穆天子的鼎盛聲勢再添了一把火。

  至于滅圣盟的三大鬼仙,再也沒有冒過頭。

  趙穆幾次進入那面周天神光寶鏡,卻發現勾連的幾道氣機,全部都被切斷。

  很顯然,這個用于溝通的天子聊天群。

  因為某位不速之客的到來,宣布作廢了。

  趙穆本人,也沒有花時間去揪出這幫茍活之人。

  他烙印到《過去彌陀經》,忙著參悟其中的奧妙。

  看能否把三篇無上經文合而一體,從而窺見橫渡彼岸之道。

  就這樣,一旬時光眨眼而過。

  大周王朝風調雨順,一切暗流都被壓下。

  只要那位穆天子在位一天,便無人敢于輕舉妄動。

  天京城中,講武堂門前的傳法大碑。

  每日都是人潮洶涌,絡繹不絕。

  趙穆所立下的法門,龍旗為神,日月為意。

  根基穩固,包羅萬象。

  人人可學,皆能領悟。

  無論是江湖武夫,亦或者販夫走卒。

  日夜觀碑,各自都有所得。

  甚至于風行空,龐驚陽那等高手。

  連續枯坐了數日,參悟玄妙。

  世人都有從眾、跟風的心理。

  看到先天大宗師如此,態度更是熱切。

  這些時日下來,講武堂門前。

  動不動就有人大喊著“我悟了,我悟了”,然后突破境界。

  這儼然成了一道經久不衰的風景線。

  那些突破的武夫,往往會面向皇宮。

  跪拜叩首,感激涕零,以示尊敬之意。

  凡境十重,攀登艱難。

  想要得到真傳,要么自身根骨出眾,領先一步;

  要么吃盡苦頭,費盡心思。

  中土神洲自古以來,就沒有過傳法于天下之人。

  許多江湖武夫得了好處,自然也有感恩之心。

  端坐于皇宮的趙穆,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他傳天下法,就是要做萬世師。

  好借眾生之念,修自身之道。

  每當有人學成那道法門,從中領悟武功,都會烙印一縷心神于大碑當中。

  “總有一天,朕會創出一門天下蒼生都適合修煉的武功。”

  趙穆如同發宏愿一般,正聲說道。

  古往今來,有儒、有道、有佛。

  正統傳承,深入人心。

  歷經千秋萬載,都不會被磨滅。

  他希望,自己能理解武的意志、武的真諦,從而傳給天下蒼生。

  假如,四十九州的億兆黎民都選擇練這道法門。

  久而久之,自然會形成一種教化和信仰。

  這也是為什么,左端云得知此事。

  會感到無比震驚,心生欽佩的原因。

  這是一樁真正的豐功偉業。

  比起歷朝歷代的天子,所立下的任何雄圖壯志都要宏大。

  也只有像趙穆這樣武學造詣極其驚人的先天大宗師,才可能做到。

  換做其他人,沒有雄厚的積累和底蘊,根本做不成。

  這一日,趙穆結束閉關。

  來到養心殿,召集十一皇子趙原,左端云,聞太傅等人,一起舉行小朝會。

  登基之后,他沒有必要再去事事親為。

  適當放權給下面,反而能把自己解脫出來。

  政事,有趙原和太傅、左相等人處理。

  江湖事,有黑龍臺查辦。

  “回稟陛下,臣對明年秋季的科舉頗有信心。”

  聞太傅主持科舉,他把幾分奏章呈上,激動說道:

  “印刷之術福澤天下,使之書籍成本價格變得低廉,寒門、貧戶也能買得起。”

  “圣賢道理,不必再被束之高閣,作為門閥的傳家學問。”

  “而且陛下還讓翰林院編撰……教材課本,把策論、經義、律法、算學、時務等統統囊括其中。”

  “這比起學生之前一昧苦讀,要方便得多!”

  聞太傅說話中氣十足,臉色也紅潤許多,絲毫不見老態。

  “太傅老當益壯啊,吐納有力,遠勝于年輕人。”

  坐于上首的趙穆,笑呵呵說道。

  他的眼力何其敏銳,自然能瞧出聞太傅的變化。

  顯然是練了上乘的吐納術,精神煥發,氣血旺盛。

  “多虧了陛下的福,臣也去過講武堂,本想著一生從不習武,是個不折不扣的門外人,不比風掌教、龐首座那樣的高手。”

  “卻沒料到,竟然從中有所領悟,學到了一門吐納術。”

  “這些天勤加練習,身子骨確實強健了許多。”

  聞太傅拱手說道。

  “云尚宮,稍后給太傅送上一瓶強血丸。”

  趙穆大手一揮道。

  他待在皇城,所得丹藥不知凡幾。

  那只從心大貓,都被喂得圓圓滾滾,愈發通了靈性。

  賞賜一些給臣子、屬下,無非是九牛一毛。

  “謝過陛下恩典!”

  聞太傅面露感激。

  “左先生,學宮籌辦得如何了?”

  聊完科舉、國事,趙穆看向一襲青衫的左端云。

  這位上陰學宮的司業先生,被他用儒門心學釣了過來,當起了新學宮的祭酒。

  “選址敲定了。近日臣有著書的打算,這樣才能立說,吸引學子,為心學開道。”

  左端云輕聲答道。

  他時常進宮,與陛下探討心學道理。

  結合文圣一脈的傳承,越發覺得這才是最適合自己的路子。

  等到有朝一日,大周的稷下學宮,能夠壓過上陰學宮。

  甚至取而代之,成為天下士子的新圣地。

  做成這一步,左端云才算有了立道之本,有望追上古之圣賢的腳步。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看重稷下學宮,態度極為積極。

  “著書?這是好事。”

  趙穆撫掌笑道。

  眼下大周的工部掌握了印刷術,只要左端云的書成,立刻就能發售天下,將其送上海內文宗的位子。

  此前,這位上陰學宮的司業先生。

  只有聲望,沒有資歷。

  士子敬畏的,是左端云背后的圣人城,而非他的學問。

  只有著書立說,形成文脈,收入門人弟子,將其發揚光大。

  這才能叫做“大儒”,“宗師”。

  “學宮完全建成,估計要到明年去了,正好趕上科舉招收學生。”

  聽到陛下的許諾,左端云微笑道。

  他很看好大周工部的印刷術,想要立文脈。

  就要讓自己的書籍、學問遍及天下。

  “對了,元蒙那邊有動靜嗎?”

  趙穆靠在座椅上,他想起長生天復蘇之事。

  早些天,自己就讓黑龍臺調動諜子,密切關注燕云十六城的消息。

  如今,大周要面對的敵手眾多。

  六大圣地,元蒙王朝,大楚、大虞,滅圣盟……

  雖然說,都不是什么厲害人物。

  但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趙穆戰術上可以藐視敵人,戰略上應該重視。

  “按照黑龍臺遞上來的密報,赤烏汗王調動鐵浮屠,連續蕩平了幾個大部落,連南北兩座大院都沒有放過。”

  “完顏,耶律這兩支大族,也遭了橫禍。”

  “除此之外,密宗五派也受到打擊,赫闌山以北,已經無有一座寺廟,全部都被改為信奉長生天的神廟。”

  “也不知道那赤烏汗王發了什么瘋,竟然同時得罪摩訶無量宮與王庭貴族。”

  按照規矩,黑龍臺的諜報通常都是呈遞到云漱玉這邊。

  各種情報被分為不同層次,甲、乙兩等才會上報。

  然后,由她揀選轉至御書房。

  “他這是想要攘內,再安外。”

  趙穆笑了一聲,元蒙王朝看似政權動蕩,內部不穩。

  實則在有長生天的支持下,赤烏汗王的地位無可動搖。

  “正好,朕過不久也要巡狩九邊,往燕州、云州走一走。”

  趙穆手指敲打了幾下,眸光淡漠。

  天子巡狩,自皇城而出,往九邊軍鎮而去。

  這一趟,他是打算收掉州牧的軍政大權,打掉幾家門閥,滅掉幾座圣地。

  要是那長生天不識好歹,撞到自己的手里,算他倒霉。

  “陛下能拿回擁雪關,舉國上下,必然士氣大振。”

  聞太傅激動地說道。

  擁雪關一戰,五皇子薨了,恭順伯連同數萬大軍覆沒。

  事后,大周無奈議和,定下屈辱盟約。

  這是扎進眾人心底的一根刺,不拔出來,始終憋悶著難受。

  “皇兄此去燕云,必然能奪回擁雪關!”

  趙原小臉上滿是認真之色。

  摩訶無量宮群龍無首。

  元蒙王朝動蕩不安。

  正是大周一雪前恥的好機會。

  “今天就到這里吧,左先生留下。”

  趙穆神色平靜,沒有放出什么豪言。

  真正的信心,是靠行動說話。

  他給大周王朝定下了一個期限,待到科舉考試推行,軍功授爵實施,稷下學宮建成,國力蒸蒸日上的時候。

  便是一鼓作氣吞并大楚、大虞,一統神州的日子。

  “原本朕覺得要十年,現在減到五年。”

  趙穆并不諱言,坦誠說道:

  “如果此次巡狩九邊順利的話,一舉拿下長生天,借密宗統治元蒙草原,解決萬載以來從未根除過的蠻夷之禍。”

  “還可以再減去一些,只要三年!三年之內,大周的鐵騎所向,再無對手!”

  左端云正襟危坐,深吸了一口氣,似是也被激起胸中豪情,沉聲道:

  “陛下準備要煉化國運,把王朝氣數全部納于己身,好踏破人仙天關,沖擊更高層次?”

  趙穆頷首,還是這位上陰學宮的司業先生夠聰明。

  聞弦歌而知雅意,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不瞞左先生,朕的手里握有三枚元皇的九龍璽印,知道關于凡境之上的秘聞。”

  “這幾日,朕也試過沖擊人仙,并無什么難度。”

  “或者更直接一點說,朕自從踏上武道以來,并未遇到過什么牢不可破的堅固關隘。”

  趙穆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狂傲的言語。

  左端云忍不住嘴角抽動,努力按下那抹酸澀的情緒。

  他像是吃了一顆檸檬,干巴巴說道:

  “陛下之天資,萬載難有,世人皆知。”

  翻譯一下,麻煩說重點,不要再炫耀了。

  趙穆眸光幽深,繼續道:

  “之所以提及這些,是因為朕在臨近凡境十重,即將破關的時候,感受到了……壓制。”

  “仿佛千萬重枷鎖套于身上,伸展不了手腳。”

  左端云面色一變,仔細思忖話中的含義。

  他是上陰學宮當代最優秀的士子,甚至有機會接過祭酒之位。

  自然明白,穆天子為何會如此。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抬頭看天。

  “自古以來,只有長生逍遙的神仙,沒有不死不滅的圣皇。”

  左端云低頭道。

  “陛下所受到的壓制,來自于天道。”

  “眾生之念,加于一人之身,其中牽扯到無窮無盡的因果氣數,若不梳理清楚,恐怕寸步難行。”

  趙穆眸光閃爍,并不言語。

  他思忖著,元皇是如何抵抗天道威壓?

  “這可能還涉及到道境十變的修行,臣聽說過,所謂道,乃是規則,所謂變,乃是無常。”

  左端云回憶片刻,補充道:

  “到了那一層境界,就是去煉化規則,修煉神通,精神如純陽之火,大放光明,肉身脫離凡俗,隨意變化……”

  “想要入道,就要用己身鎮壓天地,從……天公手里奪走權柄。”

  “這必然不為之所喜,受到壓制也是理所應當。”

  趙穆思考了一番,覺得很有道理。

  他想到上古時代的仙佛神圣,統統不見蹤影。

  連天地四洲,都只剩下一方神州。

  這必定是經歷過巨大的變化,才會如此。

  “多謝先生解惑。”

  “天道威壓,深不可測。”

  “朕煉化國運,欲借眾生與之抗衡。”

  趙穆說得很平淡,聲音很平靜。

  可落于左端云耳中,無異于平地起驚雷。

  他用駭然的眼神,望向端坐不動,神色自若的穆天子,澀聲道:

  “陛下,入道是鎮壓天地,煉化規則,參悟更深的變化。”

  “而非……取而代之。”

  相傳,上古圣皇,乃是人道至尊。

  一言既出,眾生景從,仙神俯首,連天道亦要為之屈服。

  而后代代相傳,不知何時起,從人皇、大帝的位格。

  跌落至人王、圣主,再到如今的天子。

  從趙穆的語氣看,他明顯是改易天下,革鼎神州,掀起一場浩浩湯湯的人道洪流。

  這份心思,已經不能用大逆不道,膽大包天來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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