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懷瑜把顏白鷺放在離學校最近的公園口就離開了。
顏白鷺直接走進了公園,從這里穿過到學校是最近的,現在正是晨練的高峰期,公園里除了少數跟隨著家人來玩耍的孩童,老中青各個年齡段的人也不少。
一個滿頭銀發,精神矍鑠的老者從顏白鷺身邊跑過,還揮舞著手臂示意顏白鷺也跑一跑。
顏白鷺才懶得跑,這些老頭沒事就喜歡挑釁年輕人,以顯示自己老當益壯,等會兒顏白鷺輕松甩開他們,他們又垂頭喪氣,哀哀怯怯的,好像顏白鷺欺負了他們似的。
她還還看到有趣的一幕,一個挺著大肚腩,地中海發型的中年人,被拿著棍子的老婆追趕著,他老婆嘴里喊著“都三高了還不鍛煉遲早挺尸”之類的話。
中年人埋怨著自己每天工作很辛苦還要被臭婆娘折磨,只是當他背過身,和路人的目光接觸時,臉上卻又流露出努力而帶著些幸福的神色來。
顏白鷺不由得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覺得這個中年人是未來秦咚的模樣。
年輕人的鍛煉都帶著些潮流色彩,手腕上的手表,胳膊上的手機,脖子上的耳機,還有專業的跑步鞋之類的。
顏白鷺走到一個健身廣場前停了下來,這個健身廣場是新修建的,各種器材都比較新,她剛剛坐下,就注意到了身旁一個凝視著前方湖面的老人。
顏白鷺對這個老人有些印象,平常這個老人總是帶著孫女在這里玩耍,他的孫女是一個臉蛋圓乎乎,總是抱著一個小狗玩偶的小女孩。
今天他的孫女沒有在這里,老人都顯得格外孤寂一些,顏白鷺這么想著,卻突然看到小女孩總喜歡抱著的小狗玩偶被老人抱在懷里,老人凝視著湖面的目光收了回來,呆呆地看著身前動物造型的雕塑座椅。
小朋友最喜歡各種動物造型的東西了。
小女孩沒來,老人卻帶著小女孩心愛的玩偶在這里。
顏白鷺心神微顫,突然產生了不妙了的預感……她沒有去問這個老人,何必因為自己的好奇,去問一些可能戳人傷口的問題?
正這么想著,顏白鷺的目光落在老人手中的小狗玩偶上,那個玩偶呈現出一種格外陳舊晦暗的顏色,絲毫沒有玩偶們都有的可愛而柔軟的感覺。
就在這時候,那個老人站了起來,身形佝僂,一步步走到湖邊,看著淺淺波紋的湖水神情恍惚了一會,突然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說道:“甜甜,你在下面別怕,爺爺這就來保護你。”
顏白鷺聽到這句話就知道要出事,還沒來得及反應,老人便握著小狗玩偶跳進了湖中。
“啊……”行人發出驚呼。
“來人啊!”
“有人跳湖!”
“會水的去救人啊!”
“撲通…”
顏白鷺丟下書包就跳進了湖里,三個正在跑步的小伙子一呆,隨即反應了過來,馬上一個接一個跳進了湖里救人。
老人即便馬上被人救上來,精神和身體狀況依然很差的樣子,好在已經有人打了急救電話,很快就有救護車趕來。
顏白鷺背上書包,看到那個老人在昏迷中,依然死死地抓住那個小狗玩偶。
老人未必是有計劃的尋死,否則他不會找這么個人多的地方,大概是在這里睹物思人,越發心死如晦,想到自己可憐的孫女,還只是一個上幼兒園的小女孩,就在黃泉路上孤苦伶仃。
不知她冷暖。
不知她是否驚惶無措。
不知她會不會被其他孤魂野鬼欺凌。
想著如此種種,依然活著的人又是何等煎熬?
顏白鷺渾身濕漉漉地往公寓走,她知道其實小女孩連在黃泉路上孤苦伶仃的機會都沒有,更遑論轉世投胎。
輪回塔不應該只為少數人服務,顏白鷺握緊了拳頭。
公園門口,孔昱和另外一個年輕男子看著顏白鷺離開,西坡中學的傳統校服,能夠充分保障女孩子即便落水,也不會有什么春光乍泄的模樣,所以他們也不是在欣賞落水后的顏白鷺。
“真是有趣,顏家的人在外界久了,仿佛真以為自己是外界的人,如此融入,甚至不惜為了救外界的賤種而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狽。”孔昱身邊的年輕男子微微笑著。
孔昱沒有說什么,身邊的年輕男子叫曾武,一身修為和孔昱相差無幾,也已經進入了元嬰期。
曾家的修煉方法自有獨到之處,曾武的弟弟也是金丹期大成,即將進入元嬰期,只是曾武極其寵愛自己這個弟弟,對曾文過于放肆,已經幾天沒有曾文的消息,不知在哪里鬼混。
“自從東方呂甘當傀儡,東方商會里顏懷瑜一手遮天,這么多年以來,東方商會越來越偏向外界,以維持外界正常的經濟秩序和工業需求為名義,逐年縮減送往日月山的金子。”孔昱隨手指了指遠處的一個金店。
他接著說道:“這樣一個小小的金店,在外界隨處可見。它們擁有的黃金,都足夠讓一個元嬰修士動心。”
“據說顏懷瑜除了是一個絕色尤物,并沒有什么實力,我們為什么不取而代之?”曾武忿忿不平地地說道,“現在的狀態是整個日月山在黃金的需求上,都受到她的鉗制,東方商會擁金自重,已有自成一方大勢力的氣象。”
孔昱朝著前方笑了笑,正面對著他走來的一個年輕女子頓時面紅耳赤一陣心跳,第一次在現實里見到這樣不需要化妝,英氣陽剛而兼具俊秀的男子。
“眾所周知的是顏夫人無法修煉。無法修煉和沒有實力是兩回事。”
孔昱也不在意曾武裝模作樣的試探,嘴角微翹保持自己溫和儒雅的姿態,“東方商會,日月山和外界三者之間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固的系統。一個系統一旦運行穩定,那維系它的力量也必然是最穩固而強大的。”
“除非系統出了重大問題,否則在它穩定的時候推翻它,這么做的要么是偉大的開創者,要么是螳臂當車的蠢蛋,你要取而代之,你覺得自己是哪種?”
盡管孔昱笑意盈盈中譏諷意味十足,曾武卻毫不介懷地哈哈大笑起來,“孔兄字字誅心啊,我當然只能當蠢蛋了,若是有一天孔兄想當那新時代的開創者,我做一個螳臂當車的蠢蛋先去試試水深,未嘗不可。”
孔昱拍了拍曾武的肩膀,笑容漸漸收斂,“這不是我們的舞臺。我們現在只要完成高考招生任務就夠了。”
曾武這時候才皺眉,按照和東方商會的協議框架,日月山會在外界招收天賦出眾的弟子,確實為日月山增加了不少有生力量和新鮮血液,但是目前已經出現了不少問題。
這些外界的弟子,思想個性和日月山格格不入,難以融入不說,還常常和日月山本土弟子發生沖突。
尤其以顏白鷺和東方滿月作為代表,她們明明是顏家的血脈,但是對日月山基本沒有什么歸屬感,卻仗著自己的身份背景,沒少在日月山惹是生非,幸得她們被顏懷瑜要求大部分時間在外界生活,否則連皇室都頭痛不已。
曾武懷疑這是顏懷瑜滲透日月山的手段,有朝一日這些外界弟子在日月山漸成氣候,還不是會聚集在她顏懷瑜的麾下?畢竟他們在日月山的一切消耗,都是財大氣粗的東方商會支持。
這些弟子能夠得到的黃金,遠遠超過了日月山本土弟子,顏懷瑜培養他們完全就是不計成本,也不知道她顏懷瑜到底有什么野心。
曾武能夠想到這一點,日月山里自然也有遠見之士看見了隱患,卻沒有人因此對顏懷瑜真正發難。
看不透這個女人……這大概就是孔昱說的,她無法修煉,并不代表她沒有實力。
可一個無法修煉的女人,憑什么得到那么多資源,憑什么能夠控制東方社會?有時候曾武真想親自試探一下,她到底是無法修煉,還是到了沒有人能夠看穿的境界?
顏懷瑜在江岸公園的前方放下秦咚后,秦咚剛背好自己大大的書包,就看到了昨天的那個女孩子,兔熊的主人。
秦咚朝著她走了過去,他把兔熊從書包里拿出來,為了裝下它,今天背的書都少帶了許多。
被修復的兔熊,又散發著可愛的感覺,他走過去的時候,那個女孩子也看到了他手里的兔熊,不禁露出詫異的表情,雙眼皮貼假睫毛下戴著美瞳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秦咚。
她的心臟不禁“撲通撲通”狂跳,這個兔熊好像自己昨天丟掉的,卻被一個從勞斯萊斯上走下來的帥氣男孩,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走向她,這是什么偶像劇情景啊?
這個男孩子叫秦咚,隔壁西坡中學的,東坡中學和西坡中學合作辦學,每年的東西運動節就是兩校合辦,競爭十分激烈,秦咚參加過電子競技項目,這個當年新增加的項目是人氣最高的。
“你好,昨天你丟掉它以后被我撿到,我把它修復好了。”秦咚拿著兔熊給這女孩子看了一眼,又放回書包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秦咚感覺兔熊那灰蒙蒙毫無生氣的玻璃眼睛有一瞬間亮了一下,只是秦咚再看的時候,它又隱藏起了情緒似的。
不再去愛,不把自己的歡喜寄托在別人身上,才能保護好自己吧,畢竟心死之前的感覺太痛了,沒有人想經歷第二次活活痛死。
“你好,我叫楊竹立。”楊竹立尷尬地把雙手縮了回來,正常情況都是男孩子修好以后歸還給她,囑咐她要好好照顧它,否則他和她沒完之類的。
秦咚點了點頭,“嗯,我叫秦咚。你男朋友呢?”
“啊……你怎么會誤會我有男朋友?”楊竹立吃驚地發笑,連連擺手。
“我昨天看到你和那個男的,挺親密的樣子。”秦咚想了想,那個年輕男子好像是擁著她的肩膀走開的。
楊竹立略帶感激而溫柔地說道,“他是我認的一個哥哥,對我挺好的,但我們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呢。”
“哦,懂了,綠茶和渣男的組合。”秦咚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神經病啊!”楊竹立頓時變臉,她知道對方能夠說出這種話,要么就是段位極高的高手,要么就是對她根本不感冒的死直男。
說完楊竹立走了幾步……有點兒猶豫,勞斯萊斯男啊……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給自己找臺階下的話就要脫口而出,卻發現秦咚身邊站了一個清冷的美麗少女。
那個少女就像炎炎夏日當空,灼燒刺目讓所有陰暗的,猥瑣的,卑劣的,怯懦的,丑陋的東西都無所遁形。
微微揚起的眉腳帶著頤指氣使,線條分明的臉龐和唇線,高傲而優雅,讓楊竹立不由得自慚形穢,生不出走近的勇氣。
于是她離開了。
“你跟我說就算犧牲色相,也要完成任務,結果你就一句話把人給懟走了?”鳳啾啾氣不打一處出,伸手扯著他胸口的大金鏈子,捶了他好幾下,甚至想把他胸口捶的凹陷。
“我……我這是欲擒故縱,你沒看到她剛剛都回頭了,要不是你急急忙忙跑出來,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她會自己找臺階下,然后開始舔我。”秦咚很不服氣,趕緊順勢給自己找了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