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指揮中心,雖然“情報”兩個字在前面,但卻以指揮為主。
徐海斌所在的情報指揮中心基礎數據小組,他的日常工作沒指揮大廳和110接警服務臺那么緊張,主要是坐在電腦前通過大數據析犯罪分子的作案規律,為一線民警提供突破口,同時為整個市局的指揮決策提供參考意見。
比如某個區域頻發治安類熱門事件,他就要立刻對該區域內的相關案件進行梳理分析,指導各分局將警力往相關領域地段傾斜,達到精準防控的目的。
今天上午在梳理線索時就發現,三個因涉嫌賣淫被崇港分局處理過的女子仍有異常住宿信息,初步判定在這三個女子背后可能存在幕后操縱組織賣淫的情況。
他正準備按流程推送給視頻偵查民警,打算讓圖偵跟進,先通過視頻研判核實下這個初步判斷,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進來。
低頭一看來電顯示,他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
她怎么會打電話……
接還是不接?
不接不好,接了會很麻煩!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硬著頭皮劃開通話鍵:“貝貝,什么事?”
“什么貝貝,貝貝是你叫的嗎?”
“那怎么稱呼?”
柳貝貝今天的任務依然是“逛街”,不過要“重新認識”的區域離公司比較遠,可以開車去指定地點。
她扶著方向盤,沒好氣地說:“徐警官,您可以稱呼我的名字,也可以稱呼我柳指!”
徐海斌最怕的就是她,之前談的時候擔心一個民警找輔警會被人家笑話,所以談得比較隱秘,不但陳主任不知道,連辦公室里的同事們都不知道。
后來陳主任的愛人幫著介紹對象,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原因,就跟她提出分手。
她當時并沒有說什么,表現的很大度,還祝他幸福。
結果沒過幾天,她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穿著很時髦的衣服,挎著昂貴的包包,開著保時捷跑車來上班,在機關里引起了轟動。
后來才知道她家是開廠的,她爸不但是濱江一家規模很大的紡織業企業老總也是市政協常委,而她說是來上班其實是來玩的,之前完全是在“扮豬吃老虎”!
要說不后悔那是假的,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別說那會兒已經跟現在的妻子確定了關系,就算當時沒確定,回頭再去追她也追不上,甚至會更丟人。
再后來看到她,別提多尷尬,每天上下班都像做賊似的。
好在領導擔心她總那么張揚影響不好,找了個機會把她打發去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特情中隊。
眼不見為凈,當時他終于松下口氣,感覺終于可以抬頭起直起腰做人了。
沒想到陳主任居然讓自己跟那個什么特情中隊對接,而兼特情中隊長的二級英模韓大竟然也讓她負責跟自己對接!
想躲都躲不掉,她簡直像籠罩在頭上的陰影。
就這么忐忑不安的過了二十幾天,她沒再打過電話,本以為不用再“對接”了,結果她又陰魂不散地打來電話!
徐海斌頭大了,生怕被同事們聽到,起身快步走出辦公室,來到消防通道,帶上防火門,苦著臉問:“柳指,有什么指示?”
柳貝貝聽出渣男似乎有點怕怕,心里頓時一陣暢快,看著前面的紅綠燈,對著車上的麥克風說:“徐警官,您是正式民警,是公務員。我只是個輔警,跟臨時工差不多,我哪兒敢指示您!”
“你是指導員,你職務比我高。”
“可你有編制,我雖然是指導員但沒編制,而且我是第二指導員,我們中隊還有第一指導員呢。”
“指導員就是指導員,什么第一第二的。”
“懶得跟你解釋,說正事,請你把近期通緝的在逃人員名單整理一份發給我。資料要盡可能詳細,像通緝令那樣的不行。”
徐海斌下意識問:“要詳細的?”
柳貝貝不耐煩地說:“嗯,搞快點,最好今天下班前發給我。”
徐海斌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這不合規矩,要不讓韓大給我打電話。”
“徐海斌,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不配合你們工作,而是……而是你要的這些材料需要保密。”
“這么說你還是瞧不起我!”
“沒有。”
“我是不是情報指揮中心的人,這個指導員是不是陳主任讓我來當的,對接的事是不是陳主任和我們韓老板確定的?”
“貝貝,一碼歸一碼,你聽我解釋……”
“沒什么好解釋的,不提供拉倒,再提醒你一次,別再喊我貝貝,你沒資格!”
柳貝貝怒了,立即掛斷電話,隨即俯身點點中控大屏,翻出韓老板的手機號撥打過去。
韓昕剛到公司,正在琢磨怎么讓隊員們學會聽聲,見柳貝貝打了進來,接通電話問:“柳總,什么事?”
“老板,你把我柳貝貝當人,我也把自個兒當個人,可情報中心的那個渣男不把我當人!難道輔警就不是人,就低人一等?”
“你別著急,有話慢慢說。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別忘了我們是做什么的。”
“氣死我了,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也要控制,否則你就別干這一行。”
特情跟特工差不多,將來是要執行非常危險非常刺激的臥底任務的。
想到這些,柳貝貝一連深吸了幾口氣,咬牙切齒地說:“你不是讓我跟那個渣男要在逃人員資料嗎,他居然借口要保密不給我,這不是瞧不起我是什么?”
原來是因為這個……
韓昕反應過來,不禁笑道:“你有沒有跟他說,你本來就是指揮中心派過來的指導員,又不是外人。”
柳貝貝恨恨地說:“說了,沒用。”
民警跟輔警的關系真不好處理,工作上離不開輔警,可平時又處處防著輔警,韓昕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干脆笑道:“他不給就算了,我給刑警支隊打電話,請刑警支隊提供。”
“老板,這不是誰提供的事,而是他們讓我來當指導員,可又不把我當指導員的事,這不是拿我開涮,逗我玩嗎?”
柳貝貝氣得直咬銀牙。
韓昕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地說:“員工被欺負了,作為老板照理說我應該替你出面要個說法。可就像你剛才說的,我們把自己當個人,真要是跑市局機關去,誰會把我們當回事?”
“那怎么辦?”
“想出口氣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既然那個徐海斌不把你當回事,你就好好工作虛心學習,盡快干出點成績打他的臉!”
“可天天逛街,能逛出什么成績?”
“柳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有句話叫磨刀不誤砍柴工,等我們練就出真本領,想干出點成績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總而言之,我們要沉得住氣,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來日方長,看誰能笑到最后。”
“好吧,我聽你的。”
“你還在去匯合點的路上吧,老趙也快匯合點了,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那會兒只是跟那個渣男談著玩的,只是有那么點好感,究竟有多深的感情真談不上,更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分手,柳貝貝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居然因為工作不好被嫌棄!
只有本小姐嫌棄別人的份兒,哪有反過來被人嫌棄的道理,而且那個渣男真的很渣,見人家工作好,在市區有套房,也不管有沒有感情,才認識不到三個月就結婚了。
想到這樣的渣男不要也罷,她的心情好了許多。
驅車趕到匯合點,剛停好車就見趙海林穿著件舊夾克,斜跨著包迎了上來。
“柳總,我在這兒呢!”
“趙哥,你怎么來這么早。”
“要送孩子上學,當然要起早點,你有沒有吃早飯。”
“吃了。”
柳貝貝從副駕駛座上拿起一個禮盒袋,遞上去笑道:“給你的,包能不能塞下,如果塞不下先放我車里。”
跟大小姐一起“逛街”有很多福利,渴了有奶茶喝,餓了有飯吃,總占人家的小便宜不好意思,可根本沒有買單的機會。
趙海林見她又送東西,一臉不好意思地問:“什么呀?”
“喜糖,里面好像還有兩盒煙,我媽昨晚去喝人家喜酒帶回來的,拿著,煙留著你抽,糖帶回去給兩個娃。”
“這怎么好意思呢?”
“不就是點喜糖嘛,多大點事,趕緊拿著,該逛街了,不然韓老板又發牢騷。”
“好吧,謝謝啊。”
韓坑愿意幫著留意近期通緝的在逃人員,在唐支看來這是好事,立即安排民警整理,并很快就發了過去。
韓昕收到資料,立即轉發到公司群里,隨即發起群語音。
“各位,在逃人員的資料有了,其中有一大半沒公開通緝,請大家注意保密。”
“收到,我這就看。”
“終于有正事干了,我邊走邊看。”
士氣可用,韓昕很高興,看著電腦顯示器上不斷晃動的畫面笑道:“要找的客戶不少,但別想一口吃個胖子。要一份一份的看,一個一個的研究,看完一個就要記住一個!
同時要學會換位思考,比如客戶如果在你今天要逛的區域,有錢的會躲在什么地方?沒錢的會以什么維持生計?又比如真要是遇上,看著有那么像,你們該如何應對?”
好多通緝犯啊!
有涉嫌詐騙畏罪潛逃的。
有涉嫌盜竊的,有涉嫌故意傷人的,甚至有殺人犯!
如果能逮著一個,不就可以打那個渣男的臉嗎,以后誰特么敢瞧不起特情中隊的輔警?
柳貝貝越想越激動,竊笑著問:“老板,我可不可以發動群眾?”
韓昕笑問道:“你打算發動誰?”
“我爸廠里的職工。”
“不行。”
“為什么,發動群眾不是公安機關克敵制勝的法寶嗎?群眾的眼睛不是下雪亮的嗎?”
韓昕意識到她急功近利,想投機取巧,敲著桌子說:“柳總,你說得都沒錯,但你現在并不是公安輔警,更不是派出所的社區輔警,而是特情中隊的特情,科瑞咨詢的副總。如果因為協助人家抓捕在逃人員暴露身份,那我們搞這個公司做什么?”
柳貝貝嘀咕道:“好吧,看來只能碰運氣了。”
“老板,這里面有好多不是我們濱江人,也不是在我們濱江犯的事!”耿萬雨反應速度最快,第一個提出疑問。
韓昕點開手機看了看,笑道:“但他們有可能潛逃來了我們濱江,比如辦案單位曾給我們濱江發過協查函,又比如他們在濱江有親朋好友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總之,上級既然把他們列入要留意的名單,肯定有上級的道理。”
“明白了,我們會留意的。”
“明白就好,還是那句話,注意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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