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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合作曙光

  索尼,老企業,老巨頭了。

  兩年前,它的市值達到有史以來最高的1380億美元,位列全球企業市值前三十的行列。

  兩年后的今天,已經不到800億美元。

  也就是說,它兩年時間跌沒了12個如今的蘋果。

  可即便如此,一家業務遍布影視、音樂、媒體、金融、數碼產品等領域的公司也是讓人看著便心生敬畏的巨無霸。

  易科和蘋果正在挑戰的只是索尼諸多業務中的一項音樂播放器。

  不說易科,就算是蘋果,恐怕也不會被索尼怎么看在眼里,別看兩家競爭的熱鬧,今年美國整個mp3音樂播放器的總銷量也不會超過80萬臺。

  作為最直觀的表現,蘋果公司的股價沒有因為它發布ipod有太大的漲幅,只是在其宣布微軟系統后才有了稍微的上揚。

  在主流的認知中,這種挑戰巨頭的行為甚至不會讓巨頭有所反應。

  畢竟,索尼的隨身聽在全球已經暢銷了二十來年,品牌早已深入人心。

  如果有人跳出來說我能打敗巨頭,所有人都會覺得他狂妄。

  連方卓,他也只是有那么一點點點點的狂妄,只能說“順應時代潮流做了些微小的工作”。

  即便如此,這么一點點點點的狂妄還是會被認為太狂妄了。

  如合伙人虞紅,如投資機構idg,如公司廣大員工,大家盡管聽著方卓的判斷,對于易科的期望也只會是拿到一些音樂播放器的市場份額,成功登陸股票市場。

  這種情況下,易科近期聯系的音樂版權機構、唱片公司中便沒有索尼的唱片公司。

  己方正一心琢磨著怎么干對方呢,誰還有臉在碰見困難的時候去找他們的音樂部門啊?

  方卓有。

  他也就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找來索尼音樂的高管電話,表達了一番對索尼音樂版權庫的興趣。

  不知對方有沒有經過商討,反正就是傍晚的第一通電話直到午夜才有了意向的回復。

  ——可以聊聊。

  9月29日上午,易科一行五人前往位于紐約曼哈頓的索尼公司美國總部。

  “他們會合作嗎?我還是覺得離譜,不說合作,就這個見面都離譜。”虞紅在路上表達昨晚未盡的驚訝。

  盡管音樂播放器只是索尼的一項業務,可它也算最重要最經典的一部分了。

  “索尼公司內部的派系山頭比想象中還要嚴重。”方卓這么說著,“我們是在和索尼音樂談,不是和索尼,你不要混淆這一部分。”

  虞紅搖搖頭,這就好像自己負責的易科市場部幫助蘋果ipod鋪產品線,除了離譜,她沒別的感受。

  “準確的說,全稱是索尼哥倫比亞音樂娛樂,它現在的總裁就是哥倫比亞出身的霍華德·斯金格,索尼音樂執行的意志不是來自索尼,而是來自斯金格。”方卓既是向虞紅解釋,也是在強化自己的思路。

  索尼音樂從88年開始就陸續并購了哥倫比亞cbs的電影和音樂部門,并在98年把這個子公司交到了斯金格的手中。

  斯金格在美國哥倫比亞公司度過了30年的職業生涯,98年開始擔任索尼(美國)公司總裁,全面主導著索尼音樂的工作。

  他對當前市場的認知和索尼一致么?

  是索尼音樂重要還是整個索尼重要?

  更重要的是,即便斯金格認為整個索尼有更好的路線,索尼董事長出井伸之就愿意改弦更張么?

  方卓對于這些判斷就反應在他的接觸動作里。

  索尼是巨無霸,索尼音樂也是唱片公司巨頭。

  可前者正面臨著諸多領域的挑戰,股價市值已經隱見頹勢,后者也不得不面對整個唱片行業共同遭遇的趨勢難題。

  巨頭巨無霸也好,千億美元全球前列也罷,一旦把握不住時代的前進方向,所有的光輝艷麗都會黯然失色。

  這一點,諾基亞手機業務的倒塌最讓人印象深刻,它是巔峰市值2000億歐元比索尼還高的存在,僅僅數年時間就以慘淡收場。

  現在,唱片公司們同樣面臨一個類似的情況。

  不光索尼音樂,包括環球音樂、華納音樂都通過各自的數據發現一個問題,隨著互聯網的,隨著信息的交互,唱片銷量出現了衰落。

  尤其,2000年的napster網站用帶走了大量傳統唱片領域的消費者。

  然后,napster被絞殺了。

  但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很多人仍舊在尋找分享的途徑,在使用imusies這樣的軟件工具。

  整個數字音樂市場的正在野蠻的破壞著唱片行業的平穩局面。

  2002年9月底,索尼音樂接到了被視為破壞者之一公司總裁的電話,僅僅數個小時,斯金格就瀏覽了關于易科的來龍去脈。

  于是,索尼音樂在9月29日上午接待了易科的一行五人。

  斯金格沒有露面,負責對接這個“可以聊聊”的是索尼音樂高級執行副總裁艾伯特,也是昨天和方卓通過電話的人。

  會議室里雙方寒暄,隨即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來訪者遭遇了麻煩,被訪者遭遇了行業性的難題。

  前者知道后者面臨的大問題,后者不知道前者知道。

  兩邊的團隊都覺得有點古怪。

  “艾伯特先生,很高興你能讓我坐在這里分享一下關于行業變化的觀點。”方卓還是先開了口,想讓索尼音樂起來走兩步。

  艾伯特不認為易科是索尼音樂的唯一解,有點不客氣的說道:“我以為方先生今天是要來和我們聊版權合作的,沒想到還有行業變化的觀點。”

  “只有彼此達成共識,我們才能聊合作的可能。”方卓撩撥了一句,“不然強行捏合在一起,心里總是會不舒服。”

  艾伯特沒什么反應,只是洗耳恭聽。

  “互聯網的引發了唱片行業的消退。”方卓開篇先拋論點,又拿出材料,“這是去年索尼音樂公布的結論。”

  艾伯特瞥了一眼:“說點新鮮的。”

  “唱片只是音樂行業的一個環節,它的衰落并不代表音樂行業的衰落,現在正是打造音樂行業新生態的好機會。”方卓言簡意賅的說道。

  這還真是新鮮的。

  艾伯特體會體會這個話,咂摸咂摸味道,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唱片是整個音樂行業的基礎,我們能提振它的的銷量,也已經證明了一點。”

  “我們索尼音樂今年的數據沒有公布,方先生沒有看過,它反彈了。”

  方卓搖搖頭:“唱片不是行業的基礎,它只是當前音樂商業模式的一環,音樂是什么?難道現在有人不去錄音棚,直接用器材錄制的歌曲就不是音樂了嗎?”

  他據理力爭道:“還拿你們索尼去年自己的數據,唱片零售、現場演出、音樂雜志、電臺、樂器銷售,唱片在其中只占了多少?”

  艾伯特抿抿嘴。

  方卓替這位索尼音樂高級副總裁公布答案:“唱片只占整個生態的六分之一,它只是你們唱片公司的一個環節,大可不必當成基礎。”

  艾伯特連連搖頭:“不不不,單純從數字來看是不對的,方先生,我告訴你,我們每年要選人、培養、篩選、簽約、送進錄音棚,還要打榜、宣傳、營銷、鋪設渠道,其他的東西都是附著在唱片上的。”

  方卓攤攤手:“所以,互聯網時代就簡單多了,打榜、宣傳什么的現在只要復制到用戶的播放器里,多簡單啊。”

  艾伯特愕然,唱片公司無不對信息化的復制深惡痛絕,認為它傷害到唱片的根基。

  從兩年開始,包括面前這個家伙的公司,都屬于公司法務打擊的對象。

  他下意識要開口卻又認真想了想才提出辯駁。

  易科和索尼音樂的人見面是上午九點鐘,然后,前者的總裁和后者的高級副總裁花了半個小時辯論“音樂商業生態的基礎是不是唱片”。

  兩個團隊的成員插不上嘴,只能默默注視這一幕。

  上午九點半,終究是方卓這個慣于游走在各路人馬的總裁以“唱片就算是音樂商業生態的基礎,那它也是需要變革”的觀點結束了和艾伯特的爭辯。

  艾伯特這時候也不遮著掩著了:“我們憑什么要和你們合作呢?蘋果公司即便在市場上表現有些遜色,它也是一家上市公司。”

  “難道索尼音樂愿意看到一家統一數字音樂版權的上市公司嗎?不會吧?不會這樣吧?”方卓反問,“索尼音樂就甘心把議價權交給蘋果嗎?”

  我的弱小正是我的優點。

  方卓的話又驚到了艾伯特。

  索尼音樂的高級副總裁開始思考一個新的問題,一個可參與的新音樂商業模式、一個弱小的合作者,這是什么場面?

  艾伯特找到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法:“這樣看來,易科在索尼音樂手里更能發揮作用,方先生愿不愿意加入索尼音樂呢?”

  方卓大笑:“我這個月在華夏見過出井伸之總裁,他也問過我,我現在的答案還是沒變,易科不會賣的。”

  艾伯特皺眉:“易科很難買到音樂版權,這一點方先生以為我不知道嗎?”

  方卓聳聳肩。

  虞紅插了句嘴:“我們和bmi有了一定的意向,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拒絕我們,他們和我們只有一些報價上的異議。”

  實則,bmi已經漸行漸遠了。

  bmi想要交叉授權,但易科和蘋果都不放心,萬一競爭對方拿著授權把音樂設置免費或者低價來進行惡意競爭,花的錢就打了水漂。

  兩家公司都不會寄望于競爭對手有著利己的策略。

  艾伯特翻看資料。

  坐在他旁邊的另一位副總裁提出新的問題,涉及到易科考慮采取的數字音樂銷售模式。

  方卓在這一點上設計的比較急,所以回答的沒有太細化。

  不同于得知競爭對手可能采取的99美分一首歌,他想要把歌曲劃分等級,按照熱門與否,79美分、99美分、119美分。

  是一口價還是階梯制更適合新的模式,這一點還需要驗證。

  接下來的時間是雙方團隊更多人的開口討論。

  到了上午十一點鐘,兩邊差不多擺出了彼此的意向,但因為很多內容是超出索尼音樂的預料,所以艾伯特表示還需要消化,暫時沒法給出表態。

  方卓很理解,他沒要求索尼音樂的回執時間,反正有電話可以溝通。

  十一點一刻,易科團隊離開索尼美國總部。

  “累,疲憊,緊張。”

  方卓剛上車就連連搖頭,感慨道:“這回要是搞不了數字音樂,咱這邊專心賣完硬件,回國就做空這幾家唱片公司!”

  “你在會議室里不是說新的商業模式對唱片公司的有利改變么?”虞紅詢問。

  “哪有這么容易,唱片公司在未來幾年肯定會死掉一大批。”方卓搖搖頭,又說道,“但誰都不愿意等死,參與新的模式是個掙扎的方法,可是,這個不容易,內外都存在問題。”

  “索尼音樂有個更好的選擇,他們可以和索尼自己的播放器聯合。”虞紅說道。

  “內部矛盾的尖銳有時候比外部矛盾還可怕。”方卓笑笑,“外部矛盾還能調和著來,內部嘛,索尼的硬件部門是強勢地位,不是索尼音樂能要求硬件配合,只能是硬件讓音樂配合。”

  虞紅忽然想到了老板會議室里說的“議價權”,目前來看,蘋果在數字音樂版權上的進度是優于易科的,這種領先可能會在硬件市場上產生效果。

  她輕輕問道:“你覺得索尼音樂會答應合作嗎?”

  “希望會吧。”方卓僅憑一次會面也不好揣測,摩挲著手指,說道,“坐著等死不可能,聯合索尼內部有阻力,蘋果那邊壟斷數字版權是能看到的問題,如果我是斯金格,我會同意。”

  他沉默一會,又說道:“我只希望斯金格不要和我想到一起。”

  “什么?”虞紅詢問。

  “不要打我們股權的主意。”方卓看著車外曼哈頓的街景,笑道,“應該不會這么巧吧。”

  然而……

  很巧。

  來自索尼音樂的斯金格僅隔一天就給出了意見,不要錢、要提高分成、要股權上的合作——股權就以易科打算給的現金折合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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