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恒隆23。
方卓走進了總裁辦。
只是，闊別已久的總裁辦，連空氣里都是攻訐的味道。
關于這一波輿論節奏，方卓本以為會適可而止，自己不像顧鄒軍那么囂張，又舉辦改革研討會，又各種接受采訪，怎么能把節奏帶下去呢？
不成想，郎教授倒是主動帶起了節奏。
這是明星經濟學家覺得他自己還不夠明星嗎？
又或者有什么更深一層的目的？
提及別的事也就算了，批評自己對國企的看法、對企業的管理等等都可以，甚至可以抨擊當初對新浪的惡意收購，但是，這樣瞄著“東五塊”殺過來就讓方卓有點生氣了。
“東五塊”本身沒什么問題，程序流程是經過申城領導們確認過的，競爭優勢也是通過更關注群眾拆遷而別出心裁。
可是，在這么一陣攪動全國經濟學界的大亂斗里把這個事拖進來并要調查它是否存在問題就真容易“黃泥掉褲襠”了。
真去查，永科肯定沒問題，貸款都沒從申城本地走。
但，實際上沒問題和別人認為有問題對不同的人來說會產生不同的效果。
方卓和裘迪是蘭花之交，和鄭丹銳是發展之交，平時連飯都不一起吃幾次，這次要是被有心人在輿論里弄個什么交易，自己沒事，那倆可就殃及池魚了，尤其還是在申城這種地方。
如果不吝于多琢磨一些輿論背后可能存在的關聯，長江商學院是由李嘉城基金會創辦的，這郎教授在那里任教，指不定是不是被授意借機渾水摸魚。
方卓難以確定郎教授的真實意圖，他知道緣分和仇恨有時候都在不經意間發生。
前者就像倪潤峰在客機上之于自己的搭訕，那是緣分的開始。
后者就像自己與和黃在地皮上的爭奪，那位周凱旋都不能說不經意了，她是李嘉城基金會的董事，意圖推動和黃拿下東八塊，看著也不像是個好相與的人物。
而就算自己致電去問，對方也不可能把背后的事說個明白。
這一場輿論風波席卷了國內的經濟學界，絕不僅僅是顧鄒軍一家變成炮灰，必將還產生深遠的影響。
就像方卓之前對顧鄒軍的點評，一旦被牽扯進來，要么一錘定音，要么棄車保帥。
既然如此，方卓覺得以這種方式被牽扯進來的自己只有四個字送給郎教授。
你號沒了。
從香江來的郎教授聲名鵲起，這一鵲就是很久，包括他著名的風流韻事。
在如今這個情況下，媒體前大義凜然，張口談理論，閉口是國企，不論公眾形象還是業界支持都相當不錯。
而且，學術理論和女人小三有關系嗎？
沒關系。
但正如沒有健全規定前的產權改革一樣，私底下進行還能成事，一旦被聚焦目光，那立即就是一地雞毛。
換了一個人在如今萬眾矚目的情況下還比較難應對，可郎教授嘛，想和他迅速解決戰斗就很簡單了。
方卓重新回顧了一遍現在的輿論意見，又打了兩個電話讓人查證長虹近期的狀況。
別人都忘了長虹，他可沒忘呢。
方卓對這個局面倒是有所預料，倪潤峰固然在長虹經營許久，但長虹的頹勢和如今的輿論都不可能讓他簡簡單單的度過這個關卡。
辦公室里思索許久，又幾通電話出去，易科總裁開始進行正常的辦公。
易科的美國上市之路沒什么波瀾，已經組建了上市顧問團隊，正在進行盡職調查，如果沒什么意外，十一月份就會向美國SEC提交注冊，屆時還會面向大眾投資人提供一份招股書。
通常來說，從遞交注冊到SEC宣布生效，這個時間是48周。
也即，易科的上市路演和最后確定發行價格與數量的日期會是今年12月或者明年1月份。
“令人不悅。”
這是記者拍到的來自易科總裁的最新回應，畫面里的方卓眼神平淡但面有疲態，不知道是不是受近日風波的影響。
他們還拍到了方卓匆匆走進恒隆寫字樓的背影。
如此一句簡簡單單的回應沒有引起郎咸坪的反饋，即便記者把話筒遞到他面前，他也是一笑置之。
對方就四個字，自己卻長篇大論也未免太跌份。
不過，郎咸坪不回應，自有他的支持者發表看法，鑒于已經偏向于情緒表達而非學術論點，報紙上不怎么報道，更多的是發在網絡媒體。
“方卓先生顯然有些沉湎在他的個人成就之中，沒有人會關心他到底高不高興。”
“聽說過方卓在投資圈的行事風格，他的高興與否一點都不重要。”
“方卓甚至都沒否認他存在問題。”
“有沒有問題調查一下就知道了，就像顧鄒軍，支持永科地產接受調查。”
“方卓如果問心無愧，他就應該主動接受調查，而不是弄個新浪的什么網民調查，這比顧鄒軍的改革研討會還好笑、還拙劣、還令人不悅！”
如此輿論之下，易科總裁辦接到了很多媒體的采訪申請，這其中不乏知名媒體，比如《南方周末》《經濟日報》。
然而，恒隆23拒絕了所有的采訪，保持沉默，不予回應。
可即便易科沒有聲音，這也不妨礙部分媒體進行報道，甚至有媒體打出了“又一個？”“申城首富的魔咒”“方卓回避調查”等字眼標題。
時間步入11月的第2周，冷處理的易科沒有動靜，能隱約代表方卓態度的國內第一門戶網站新浪忽然開啟了一個年度經濟學家的評選活動。
鑒于已經綿延月余時間的論戰，國企改制和經濟理論確實是這段時間的熱議話題，很多經濟學家、教授學者也第一次走進普羅大眾的視野。
門戶網站搞這樣一個評選活動很正常。
可是，不應該由你新浪來搞啊！
更何況，你新浪還把郎咸坪的名字排在顯眼的第一位投票位置！
這代表什么？
是新浪要示好郎咸坪？是新浪背后的方卓要示好郎咸坪？
還是說新浪內部在這樣一個時間點做出一個想要背刺老板的活動？
僅僅兩天時間，郎咸坪在年度經濟學家的評選中便遙遙領先，他這一次炮轟四家企業、批評國企改制、論戰華夏同行的行為確實讓本人名聲有了指數級的增加。
與此同時，一些要求調查方卓旗下企業的聲音仍舊存在。
不少等著看熱鬧的人愈發覺得這一次的方卓要脫一層皮，像新浪控制權之爭中落敗的段永基，他就心情很好的專門攢了個小酒局，席間不乏對方卓的幸災樂禍。
段永基和方卓的新浪之爭不單單是經濟上的損失，當然，這個損失本身就很嚴重，他雖然不是落敗后立即出手持股，可陸陸續續的出手都沒有踩中高點位置。
新浪股價16美元的時候，段永基出手了，他覺得這個價格已經很不錯。
然后，股價沖破20美元。
新浪股價到了27美元，他覺得這個價格應該是近期高位。
然后，股價沖破30美元。
新浪股價到了36美元，段永基把持股全部出售。
然后，他一路看著股價到了40、50美元……
這一前一后的利潤是以億計的！
除了經濟損失，像新浪這種國內門戶網站領導者的商業案例也注定會被寫進教材，會被反反復復的拿出來分析，而每一次，段永基的名字都會被認定在失敗者的那一方。
相較于金錢，段永基心里對于這個反而更有點耿耿于懷。
“方卓這次的選擇太不聰明，他畢竟年輕，敏感性不夠高。”
段永基一口酒便是一句點評。
“尤其有顧鄒軍在前，他居然還敢主動找媒體卷入這件事，失智！”
段永基連喝三口：“看看長虹的倪潤峰，他最早被媒體說有情況，但倪潤峰多老奸巨滑，壓根不卷入輿論，一點破綻都不留，現在什么事都沒有，老辣，老辣啊！”
旁邊的鄒學林是段永基在新浪時的鐵桿，曾經領著幾位中層到方卓的辦公室外示威，后來事不可為，有的人依舊在新浪，他卻已經離職。
“段總，你說方卓那個永科地產到底有沒有問題？”
段永基笑道：“也許有，也許沒有，大家要是認為有，那就是有。”
鄒學林明白了，段總有點喝多了。
段永基今天談興很濃：“地產領域牛鬼蛇神，魚龍混雜，方卓不像是對這個感興趣的人，也許是有申城方面的什么因素壓力，那個浦東的區長不就是從臨安調過去的么。”
“他那個永科地產在東八塊的競爭上很奇怪的擊敗了香江的兩家大地產商，這次沒準就是一次反噬。”
鄒學林也說出看法：“但畢竟有顧鄒軍的前車之鑒，方卓后面都沒什么動靜，這又通過新浪服了軟，恐怕不會那么傷筋動骨。”
段永基笑道：“多少得教他個乖。”
就在這時，另一位沒怎說話的忽然看了眼振動的手機，驚訝的翻了兩秒，愕然道：“那個、那個郎教授，他、他……”
段永基眉頭一皺：“他怎么了？”
鄒學林伸手拿過手機，讀了一秒，怔怔的說道：“他被香江的媒體《忽然一周》爆料包養空姐小三……拍到車內激吻照片……”
“還查到了兩人同居的房子……”
段永基拿著酒杯的手忽然僵住。
香江的媒體爆料？知名教授專家包養青春靚麗的空姐？車內激吻？
這種時間點！
段永基的臉色難看下來，他知道這樣的消息會造成什么樣的情況，大眾對公德和私德的統一要求是很高的。
鄒學林反復看了兩遍報道消息，放下手機，懷疑的說道：“是香江的媒體報道，這個……這個不會和方卓有關系吧？”
段永基連酒都不想喝了，皺著眉頭，腦海里再次浮現方卓在控制新浪前后的種種行徑。
他搖搖頭，心里傾向于這件事和方卓有關，但已經意興闌珊的不想討論。
這一刻，小酒局的氣氛轉為沉悶。
包括段永基、鄒學林在內的幾個人忽然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前幾天唯一一條來自方卓的正面回應。
或者說，也不算是一種回應，只是心情的流露。
“令人不悅。”
11月15號，一條來自香江《忽然一周》的新聞爆料席卷了內地輿論。
——《郎教授肉搏繆空姐！》
這家香江的媒體不是什么正經媒體，是著名的狗仔雜志，曾經被娛樂圈的人控訴多次，但這一回它的封面爆料不僅有多張清晰照片，甚至公布了郎教授同居的房子位置。
此外，時間線也進行了推測，兩人是在長江商學院相識，隨后購買了共用的房子和車子。
僅僅一晚的時間，經過連夜確認，已經在網絡論壇上流傳的消息被數家報紙刊載，《東方早報》《申城壹周》《申城證券報》等扎根申城的媒體把不雅的狗仔標題修改，對這一消息表示確認。
——《知名經濟學家的風流韻事》
——《桃色教授的經濟學理論》
又過一天，當紅經濟學家郎咸坪的私人生活問題引起廣泛關注。
經濟理論和私人生活有關系嗎？
沒有。
但大家好奇啊。
如此兩天過去，新浪網姍姍來遲的整了個小活，開啟一項新的投票，這一次的結果還是9010。
——90的網民投票認為不該讓這樣的教授入選年度經濟學家。
——10的網民投票認為空姐應該入選。
新浪網給出的就是這樣的A、B選項。
最終，由新浪網發起的年度經濟學家評選活動剔除了排在第一位的郎咸坪教授。
只是，它的整活也遭到了申城董事長的嚴厲批評，認為新浪這樣的門戶網站領導者要保持客觀中立，不要把情緒代入到工作之中，對待新聞內容一定要嚴肅認真，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行業口碑。
董事長責令新浪管理層進行深刻反省，并通報扣除了總裁汪延等人的三個月工資，以儆效尤。
新浪網撤下了教授和空姐的投票活動。
11月19號，郎咸坪低調宣布辭去長江商學院和香江中文大學的職務。
就在這一天，顧鄒軍被正式批捕。
也就在這一天，一直沉默的易科集團忽然有公關部的副總李瀾半正式的給了記者一個正臉回應。
他面對記者鏡頭，輕蔑的說道：
“誰？你問誰？”
“他呀，呵，不回應，不回應，沒什么好回應的。”
“哦，為什么不回應？”
“他連褲襠都管不住，還來管我們企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