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鉤,高懸于天際,無數的繁星圍繞著月亮分布于四方。
居庸關的關墻之上,一片肅殺之氣升騰而起。
此時雖然已是深夜,但關墻之上,還是站著不少守夜的軍兵。
一架架床弩架設在關墻之上,一捆有一捆的巨型弩箭就放置于一旁。
肩扛著長戟的漢軍軍兵在本什什長的帶領下,游走在關墻之上,他們的視線沒有停留在一處,而是不停的掃視著周圍。
居庸關的關墻之上,每隔大概十步的距離,都會擺放著一個火盆。
這些火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專門負責加火的軍兵來保證著他一直燃燒著。
居庸關的守軍之所以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一般的陣勢,就是因為在不久前,他們收到了代郡被黃巾軍攻破的消息。
上谷郡北部的長城一帶,已經遭到了黃巾軍騎兵和烏桓騎兵的進攻。
騎兵一日間行進百里并非是什么難事,所以居庸關的守軍才會如此作態,難保烏桓人和黃巾軍不會突然奔襲到居庸關的關墻之上。
就在前天,廣陽郡一支三千人的部隊進入了居庸關中,居庸關的守將周在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原本的居庸關只有五百多名軍卒,確實是太過于稀少了,有些力有未逮。
營帳之中,許攸在帳中走了一圈,從帳中的諸將身旁依次走過,隨后站在了營帳帳門的方位,許安的正對面。
長方形的沙盤,前后分別對著許安和許攸。
而左右則是對著劉石和呂布等人。
許攸抬起雙手,先作了一揖,握持著手中的長鞭,指著沙盤上一處狹長的通道,朗聲言道。
“我軍能否取得兩郡的關鍵,就在軍都陘,而漢軍能否能將我們拖入消耗戰的關鍵,也在于軍都陘。”
“也就是,軍都陘的歸屬,決定著此次兩郡之戰的成敗。”
“以騎兵長途奔襲,堵塞軍都陘,以待我軍迅速推進,逐步攻城,此策是原本軍中所定之策。”
許攸停頓了一下,笑了笑 “此策雖然可行,但是在我看來,卻是無比平庸之計策,中規中矩,此計雖然能成,但是卻有一點缺陷,而正因為這個缺陷,所以我以為,此計當棄之如敝履。”
郭大賢面色不悅,這個方略可是徐晃提出,且經過了大賢良師和閻忠的審查。
這許攸一來就否定了他們在軍議中提出的作戰計劃。
許攸沒有繼續言語,而是看了一眼營帳中諸將,還有許安的神情。
果不出所料,郭大賢幾人臉上皆是露出了不悅之色,不過許攸的重點并非是帳中的諸將,而是許安。
許攸想要看看自己當場否決許安之前在軍議中定下的計策,許安會不會有不愉之色,不過讓許攸有些失望的是,許安坐在胡椅上,沉默無言,臉上也看不到任何的喜怒變化。
不過這也只是小插曲,許攸只不過是想看看許安有沒有容人之量。
“諸位請看。”
許攸將一桿紅色的小旗插于居庸關,又將一面同樣的小旗插于南口,隨后用手中的長鞭指向沙盤剛剛插上的紅旗之處。
“此處北方,乃是軍都陘北關‘居庸關’,南方則是軍都陘的南關‘南口’。”
“依常理來說,欲要從軍都陘入中原之腹地,必先破北關‘居庸關’,再破南關‘南口’方能進入幽州腹地。”
許攸哂然一笑。
“不過我軍擊破代郡的消息只怕是早已送到了廣陽郡,等我軍步卒帶著攻城器械抵達居庸關下,廣陽郡和涿郡的援兵定然也到了居庸關中。”
“居庸關地勢險要,關墻高大,軍械眾多,若是想要攻破,只怕是難上加難,如果是拿人命堆,能堆過去,恐怕明公也不愿意拿部下的命強換居庸關。”
“因為這完全不值得,代郡、上谷郡兩郡,總數不過二十余萬人,如果我軍上萬戰兵死在此處,那么完全是虧本的買賣。”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之前軍議定下的方略,有一個缺陷,而這個缺陷,就是如果劉虞率軍出戰和上谷郡內的漢軍里應外合,我軍難免首尾不能顧。”
“居庸關外,除去兩條要道外,其余地方盡皆環山,西園禁軍乃是天下精銳,幽州突騎更是天下名騎,我軍有烏桓相助,雖然有很大的可能擋住幽州軍主力,但是必然會死傷大量的軍士,我相信,這并不是明公可以看到的吧?”
許安微微傾身,既然許攸如此言說,而且說的條條是道,那么許攸必然有奇謀,否則不會如此言語。
許攸輕輕一舉長鞭,指向軍都陘北關“居庸關”。
“我軍席卷代郡,侵入上谷郡內,軍都陘為了防備我軍突襲,必然以重兵防備北關‘居庸關’。”
“而在南關必然只剩下一些老弱之軍,孱弱之兵。”
“世人攻關,皆是從一到二,再到其三,但攻取軍都陘,卻是可反其道而為之。”
許攸嘴角勾出一絲笑容,抬頭看向正在聚精會神聽講的許安。
時光流逝,居庸關關墻上的軍兵也換了一茬又一茬。
如鉤的殘月,也已經落入了群山之中,繁星點點,天邊厚重的云層慢慢飄來,遮蔽了星光還有月光,世界逐漸的黯淡了下來,光芒似乎徹底的消失了。
關墻上,那些火盆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不少。
此時正是人睡的最為深沉的時候。
“啊————”
居庸關的守將周在猛然從睡夢中被驚醒。
“呼……呼…………”
周在渾身都冒出了冷汗,在夢中,黃巾軍夜襲居庸關,有人為黃巾軍打開了城門,居庸關就那樣被黃巾軍輕而易舉的攻破了。
而自己也被一名身形魁梧,好似天將一般的黃巾軍戰將,一刀割去了首級。
“原來是夢啊……”
周在長舒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房間內的燈并沒有完全熄滅。
“都尉,發生了什么事!”
兩名親衛手持著環首刀,匆匆忙忙的沖入了周在睡覺的房舍。
今天晚是他們兩人負責周在的安全,他們兩人一聽到周在的大喊就趕忙跑了進來。
“沒事,你們退下吧。”
沖入房舍內的兩名親衛看到周在安然坐在榻上,知道可能只是做了噩夢,又聽到周在讓他們退下了聲音,連忙告了一聲罪,退了下去。
周在揮了揮手斥退了兩名親衛后,不由自嘲的笑了一聲。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想來是自己的太過緊張,一直擔心居庸關會被攻破,所以才會做這種奇怪的夢。
居庸關如今固若金湯,軍械眾多,北關有有近三千名軍卒,按照黃巾軍的推進速度,這幾天能趕到的,不過就是黃巾軍的騎兵,就算是一萬騎兵也沒有攻破北關。
那些推著攻城器械,有能力攻破居庸關的黃巾軍步卒,只怕是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抵達居庸關下,真到那個時候,廣陽郡和涿郡的大隊援軍也早就抵達了。
周在走下床榻,想要換一身干凈的衣服,畢竟身上的睡衣已經被汗所打濕。
但就在這時,他的耳中似乎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喧囂聲。
周在面色微變,對著門外有些嚴厲喊道:“你們兩個,去看看怎么回事。”
深夜傳來喧囂聲,是極為不尋常的事。
軍營之中營規森嚴,別說夜晚高聲叫喊,就是出言說話,實際都是不允許。
若是引發了營嘯,那就大為的不妙了。
周在皺起眉頭,黃巾軍帶來的壓力確實太大了,他都被這種氣氛引得做起了噩夢,恐怕軍中也有人出現了情況。
營嘯極為可怕,一個士兵或者囚犯因噩夢而喊叫時,往往會引發其他人的連鎖反應,使得整個群體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甚至自相殘殺,后果往往十分嚴重。
“都尉。”
房門再次被推開,兩名親衛面色凝重的走了進來。
“難道是發生了營嘯?!”
周在也不顧的再換什么衣服,快步上前喝問道。
“不是……”
親衛搖了搖頭,指著房門外,顫聲言道。
“南面……”
“南面?”
周在順著那親衛手指的方向,看著南面,臉色瞬間變的難堪無比。
南面,南關的位置,那本應該是濃濃的夜色,此時卻已是火光沖天。
“跟我來!”
周在沒有披甲,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了自己的寶劍,一把扯過錦袍往上一遮,便走出了房舍。
沿路周在會和了數名軍中將校,在出大門的時候,也遇到了廣陽郡郡兵的軍司馬常登。
“常司馬,可知道南面是怎么回事?”
一見到常登,周在便上前詢問道。
常登搖了搖頭,他也不清楚南面到底發生了,兩人同時看向南面。
南面那沖天火光,幾乎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許攸慢慢將一面黃旗插在了軍都陘的南關之處。
而漢軍的紅旗已經被許攸丟到了一邊。
“輕卒銳兵,長驅至國!”
許攸冷聲言道:“南關一失,大火沖霄而起,居庸關必然生亂,首尾不能顧及,我軍騎兵如天兵降之,前后夾擊,內外呼應,軍都陘一戰而下!”
“隔斷軍都,斷絕南北,兩郡之地,皆入我軍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