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問到了,就是這兒。”
“嗯。”
忽然刮起大風,楊見將煙頭扔到地上,用腳踩熄,隨后聳了聳衣領,看著眼前這棟四層爛尾樓。
沒日沒夜查了兩天監控,終于在步行街盡頭的手機店監控錄像中,發現了“假袁安”的身影。
那身影雖模糊不清一閃而過,但還是被眼尖的楊見捕捉,帶上兩個手下,根據直覺判斷身影要去的方向,一路追到了這里。
火力網吧嗎?
楊見回頭,看看剛結束比賽,人群散去,此時顯得有些冷清,只有四個熒光大字還在閃耀的火力網吧,又點上一根煙。
周圍全是爛尾樓人跡罕至,沒有監控。因火力網吧的存在,有那么幾家供給飲食的流動攤鋪和一家沒有監控的小超市。爛尾樓中住著許多身份不明的流浪漢,一一調查會打草驚蛇。
如果是自己,也會選擇這里作為藏身之地。
但是,我之所以會選擇這里,是因為我是土生土長的江津人,對江津地理環境非常熟悉,也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
而你,也是這樣一個,江津人嗎?
楊見深吸一口煙,感覺異常興奮。
“超市老板說,前段時間確實見過一個穿軍綠色大衣的人買東西,然后進了這棟樓,因為這天都快三十度了,很少有人會穿這么厚……而且在結賬時那人還特地問了老板這棟樓有沒有電,所以老板印象特別深刻……諾,不買點東西還撬不開那老板的嘴。”刑警隊的“瘦竹竿老三”從塑料口袋中拿出一罐紅牛,遞給楊見。
“哦……”楊見接過紅牛,打開之后一飲而盡,接著將手里的煙蒂丟進紅牛空罐中,將空罐輕輕放到地上,然后抬頭看向老三,“你是說,前段時間?”
“嗯,也就是兩天前吧,老板就記得那一次,那人好像買了許多方便面、罐頭和瓶裝水,接著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老三吃著手里的面包,將塑料口袋中剩下的巧克力扔給一旁穿著背心憨頭憨腦的“大猩猩老五”。
“是嗎……再也沒有出現過。”楊見扶著下巴,看著眼前的爛尾樓,若有所思。
如果我是他的話……
“頭兒,怎么樣,要搜嗎?”
“要,但是,從這邊頂樓開始搜,”楊見指著旁邊另外一棟四樓建筑,“進去之后,沒有特殊情況,不要說話。”
“收到。”雖然感覺莫名其妙,但老三和老五并沒有細問,因為他們知道這就是楊見不按常理出牌的辦案方式,將手里的東西三下五除二吃完,他們跟著楊見走進隔壁那棟爛尾樓。
這棟爛尾樓不算大,一開始規劃的是做酒店,因此每層樓都是四個標準大小的空房間,而如今這些空房間全被拾荒者和流浪漢們所占據,一進大門就能聞到一股惡臭。
楊見皺著眉,捂著鼻子,在走廊上昏暗消防燈的幫助下,小心翼翼的往樓梯走。
代入推理加直覺告訴楊見,如果是自己,選這附近作為“基地”那一定有著長遠打算,斷然不可能隨隨便便住在一樓這么沒有“視野”的地方,所以一定會選在頂樓。
而如果只買了泡面、水和罐頭,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生活”下去。
因此,得合理使用障眼法。
全城都知道自己穿著“軍綠色大衣”,因此,一開始先穿著那身大衣在最有可能暴露自己位置的超市中買一些基本食物,再故意找老板搭話讓他記住自己的特征,留下印象,再進到第一棟爛尾樓——實際上,最終落腳地是隔壁這一棟。
然后再換裝,趁著網吧流動人口最大的時候去超市購買其他“生活”用品。
最后為了以防萬一,以防真的有我這樣的人能夠猜到自己的想法……如果是我的話……我還會……
“誒!頭兒!”
遭了!
楊見猛然回頭,發現走在身后的老五正指著靠大門旁的房間,半邊身子已經探進去,彎下了腰。
楊見還沒來得及說不,老五已經將房間中的那“東西”撿了起來。
昏暗的消防燈下,能夠明顯看清。
那是一件他們在錄像中已經反復看過無數次,快要刻進DNA中的綠色軍大衣。
“這……這怎么綁著魚線?”老五用力拉了拉。
“他媽的!”楊見罕見的大叫一聲,也不管老三和老五,扭頭飛也似的跑上樓梯。
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反偵察能力和智商到了如此地步,如果放任他在城里流竄,后果將不堪設想!
冷汗和熱汗夾雜,楊見喘著氣,終于來到頂樓。
走進頂樓樓梯左手那間房,首先看見的,便是窗戶邊掛著的,一堆用魚線穿起來的易拉罐,正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房間中心是一張涼席,旁邊是個剛剛熄滅的小火堆,火堆附近是一些方便面、罐頭、瓶裝水、鐵鍋、牙膏牙刷、毛巾、杯子。
唯獨沒有人。
看看房間后面的窗戶,外面是一座小山。
人去哪兒了,不言而喻。
能做到這個份上,逃跑線路肯定也是精心規劃,追出去也毫無意義。
楊見站在房間中,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他發現自己身體有些顫抖。
是棋逢對手的快樂?
是對陰謀的期待?
還是天生就對未知的好奇?
應該都有。
楊見感覺自己站在一片風平浪靜正緩緩升起太陽的海洋前,而內心的天氣預報正告訴自己,這是大風暴到來前,最后的黎明。
長得跟自己朋友一模一樣的,絕頂聰明的,可能進行過破壞性殺人的,一個潛在“罪犯”?
有意思。
不管你有什么陰謀,在進行著什么計劃,我一定要逮住你,讓你親口告訴我。
楊見深吸一口煙,直接給吞下肚子。
“頭兒……”老三趴在房間門口,氣喘吁吁。
“頭兒,對不……”老五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怪我沒說清楚,我也沒想到他準備得如此充分,”楊見走到火堆旁,蹲下,“這些可以帶回去,驗一下DNA。”
“是,刑警隊那邊……”
“不用講今天發生的事,看地上這些東西,至少能過兩周,計劃如此精細的人,絕不可能多買,因此他必然不會輕易出城,”楊見拍拍手,站起來,“只要他不出城,我就有機會逮住他,如果這時候發通緝,只會打草驚蛇。”
話雖如此,楊見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袁安。
畢竟如果按照錄像母帶的樣子發通緝,那袁安必定是頭號嫌疑犯,就算自己出面解釋,那對于正在讀書的他來說也會產生許多麻煩。
況且在街中街的死者無親無故沒有家屬壓力,而現在各部門的重心都放在因奧運會而產生的“面子”工程上,所以給自己破案的時間,還有很多。
鈴鈴鈴……
電話響。
是王劍。
“喂,哪呢?”王劍聲音興奮。
“辦案,咋了?”楊見走到窗邊,看著那手工做的易拉罐“報警器”,感慨這人的手工巧妙。
“給你說個好消息,我們那別扭的小兄弟想通了,要打職業!”
“哈哈,那敢情好,又被你框啦?”
“什么叫框,你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可是他自己決定的,我不過幫了個小忙。”王劍得意洋洋。
“行吧,小孩守護自己的夢想,我們這些做大人的,就好好守護他。”
“……我怎么覺得你話里有話?”
“忙呢忙呢,先掛啦。”
楊見摁掉電話,看向窗外。
他忽然發現,從這個位置看出去,剛好可以看到火力網吧后區外的那片廣場。
這會是巧合嗎?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好像聽王劍說過,今天火力網吧要辦一場賞金賽,而王劍要帶袁安去看,讓他感受一下職業級比賽的現場氛圍,幫他確認心意……
袁安……
似乎整個世界,都在圍著你轉啊……
楊見掏出一根煙,叼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