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
小年睜開眼。
天花板的射燈非常柔和,不刺激眼球。
頭下的高級記憶枕柔柔軟軟,還帶點青草香,令人心曠神怡。
雙手輕輕一抓,觸感柔軟,明顯是舒服的鵝毛軟床。
小年掀開鵝毛被,猛然從床上撐起,下意識摸著全身并打量自己。
頭腦還不是很清醒,整個人暈暈乎乎,但記憶中,她穿的是一身充滿泥土灰塵和汗臭味道的衛衣和工裝褲。
而不是現在這身,粉色的蠶絲睡衣套裝,頭發還散發出好聞的洗發香波味。
雙腿卷曲,小年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酒店模樣的房間,不算大,但也絕對不小。
房間的裝修風格偏日式,比較簡單,有一張皮質的沙發椅,一盞站立式臺燈,一個小型的木茶幾,一個衣柜,一裝滿書的書柜,一張小年正躺著的床,和一個床頭柜。
躺椅沙發前是大大的投影幕布,天花板上掛著投影儀。
整個房間整整齊齊,干干凈凈,所有東西包括每一本書都擺放得錯落有致,每一件家具都能看出價值不菲。
儼然一個品味極高的影音娛樂小天地。
做夢?
小年搖搖有些眩暈的頭,緩緩下了床。
地板底下安裝了地暖,所以光腳的小年并不覺得。
晃晃悠悠走到窗戶前,小年一把拉開緊閉的窗簾。
眼睛被強光刺激到,小年伸出手遮擋。
勉強適應光照后,透過手指縫,小年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高高的穹頂天上有一個正發著暖光的大太陽,太陽普照之下的大地,要么是大棚,要么是農田,要么是雞鴨牛羊的養殖廠,道路修得四通八達,排列整齊,皆是穿著樸素宛若農民模樣的人在上面來來往往,一副生機勃勃,萬象更新的模樣。
“嘶……”
小年捂住頭,關于“桃花源”的記憶在她的小腦袋瓜中炸開,緊接著,她的意識開始迅速復蘇。
雷風、地下通道、觀音橋地下城、成嵐巨人、大白狗、太陽風、墓碑鎮、程門、超能力……
最后,是言星河。
小年蹲到地上,抱住頭,麻醉針的效力在腎上激素的分泌下慢慢退散。
小年什么都想起來了。
“吱……”
房間門被推開。
小年一驚,趕忙躲到大床的背后,露出半個小腦袋,充滿戒心的看著從門外進來那人。
來人穿得一身迷彩服,長得一副小奶狗模樣,皮膚白嫩,卻有一副不襯他的強壯身材,此時左手端著一個餐盤,看到畏畏縮縮的小年,咧開嘴露出一個燦爛微笑:“喲,醒啦?老大這劑量把握得真好……”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小年的床對面,將手里的餐盤放到沙發椅前的小茶幾上。
“……”小年趴在床沿邊,腦子里浮現出暈倒前最后的記憶。
眼前這軍人模樣的壯漢,就是當時言叔叔身旁站著的那個。
“餓了嗎?”白凡站在茶幾邊,微笑。
“咕……”小年還是警戒著,沒接話,但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隨即還發現,體內的“太陽球”竟半點不剩。
“你暈了一天,不餓才怪,快來吃吧,老大專門為你準備的……”白凡彎下腰,掀開餐盤上的鐵罩子。
南瓜牛肉絲,熗炒空心菜,番茄蛋湯,還有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米飯。
每一樣都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每一樣都是小年在和平年代最喜歡吃的菜。
“……”聞到香氣,小年雖然已經流出了口水,但卻還是像個土撥鼠一樣雙手趴在床上,看著白凡,一陣沉默。
“嘛……這樣吧,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叫白凡,是言星河教授的助理以及私人保鏢,絕對,絕對不是任何壞人,”白凡舉起雙手,語氣柔和,隨后繞繞頭,“而言老大之所以會這么對你,厄,怎么說呢,應該算是一種保護……不對,就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為什么不跟我好好講清楚,講清楚之后把我帶到這兒,跟打麻醉之后把我帶到這兒,有什么區別?是覺得我會反抗嗎?”小年緊皺眉頭,鼓起腮幫子,非常生氣的看著白凡,一字一句的說道,“還有!是!誰!給!我!換!的!衣!服!”
“誒,不是我不是我,你別誤會,”白凡臉一紅,瘋狂擺手,“是我看你實在太臟,讓樓下的宿管大媽幫你換的,身體也是她幫你擦洗的,我絕對沒有在現場!”
“沒在現場你臉紅什么!”
“我……我我我……我這不是被誤會了給急的嗎……”白凡完全沒有跟小女生對線的經驗,手足無措,雙手擺到已經開始畫圓圈。
“被誤會會紅耳朵嗎!大變態!”
“哎喲喂,”白凡雙腿一軟,隨即半蹲半跪的對著小年雙手合十不停搖晃,低下頭用極其服軟的聲音求饒道,“我的大公主,我的姑奶奶誒,袁博士是你親爹,言教授是你干爹,你是他倆最痛愛的女兒,你給我一萬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偷看你換衣服洗漱啊,要是被他們知道了,能痛快的死都算是一種解脫……求求你大小姐,我對天發誓,我對太陽發誓,我絕對絕對沒有在現場……你千萬不要誤會,要我給你磕頭嗎,我現在就可以磕一個!”
腦袋里閃回著袁安和言星河平時那恐怖的模樣,白凡越想越害怕,眼看著就要雙膝跪地。
“哼,沒在就好,起來吧,”小年看白凡的態度如此誠懇,又表露出對袁安和言星河的恐懼,暫時相信了他所說的話,隨即緩緩站起身,雙手抱在胸前,接著說道,“但是接下來,我要問很多問題,如果你不老實告訴我,被我見到我爸或言叔叔,我就跟他們說,你不僅偷看我換衣服……還非禮我!”
“哎喲……”白凡哀嚎著,癱坐在地上,心里對這一家子的恐懼等級又提高一個檔次。
可真不愧是那個詭計多端袁安博士的親女兒啊,兩句話就摸到了自己的脈門……
“第一個問題,我爸呢?”小年深吸一口氣,雙眼放光,滿懷期待。
“你先聽我說,姑奶奶,我只是一個保衛員,級別非常非常的低,任務主要有兩個,一是保衛言教授的個人安全,二是無條件執行言教授布置給我的工作,如果言教授不跟我講執行的原因和細節,我也無權過問……而袁博士和言教授在輻射中心所做的大部分事,都是SSS級的機密檔案,根本就不是我這種級別的人能了解的,我所知道的所有情況,都是根據我自己觀察,以及從言教授那里有意無意間聽來的……”
“說人話。”小年不耐煩的抖著腿。
“所以!我只知道袁博士已經不在輻射中心,至于去哪兒了,我真不知道,但是!”看到面前小年的表情漸漸悲傷起來,白凡連忙補充道,“我經常會聽到言教授在精神狀態不好時會碎碎念著‘怎么才能袁安聯絡’‘該如何提醒袁安’之類的話,想來袁安博士肯定沒有死,只是可能去到什么地方,并且和言教授失去了聯系。”
“哎……”小年長嘆一口氣,心情逐漸低落不說,肚子還不爭氣的叫得越來越響。
“要不,大小姐,咱們邊吃邊聊,你的‘保鏢’馬上就到了,我還有點時間可以跟你講一講目前的情況……我跟你說哦,這牛肉絲是用頂級的黑毛和牛肉炒的,整個聯盟城就剩十幾斤凍在末日冷藏庫,一般只會用來獎勵對聯盟城做出卓越貢獻的人……言教授平時舍不得吃,但這次卻把自己所有的額度全都兌換來給你做這道菜,還有其他的配菜包括這大米,都是聯盟城能夠培育出的最高級品種,言教授還自掏腰包,花了不少聯盟幣,找這片街區有名的‘黑廚’老四給你做……”
“從我跟言教授到現在,你是第一個他如此關心照顧的人,還反復吩咐我千萬不要惹你生氣……所以大奶奶,您大可以放心,有言教授在,你現在已經安全了。言教授托我跟你說,小年,辛苦你了,有我在,你以后再也不會吃苦受罪……”白凡表情認真,看著充滿戒備的小年。
言星河給他的資料上顯示,眼前這位“袁小年”,在袁安博士的刻意安排下,獨自一人在地面的末世環境中生活了兩年。
不僅如此,她迷暈墓碑鎮隔離區兇惡罪犯和程門眾人的英勇事跡,已經由肖可添油加醋,變成“神奇小女俠”這個稱號,在軍隊中傳開來。
現在,不僅涅的人在找她,連防暴隊老大王國一也在全城搜索,想要親自跟她道謝。
所以,到底是怎樣的境遇,讓這個八十斤都不到的可愛小女孩能夠生存到現在不說,還成為了一個不得了的女英雄。
白凡一時有些感慨袁博士的“狼性教育”。
“還是搞不懂,為什么不能好好跟我說,我又不是什么不講道理的小孩,講清楚我肯定會跟著你們來這里啊,我還想跟言叔叔聊聊天……”小年嘆口氣,白凡說的話漸漸放下戒心,而不對勁的饑餓令她走向那茶幾,隨后坐到茶幾前的地上,拿起了筷子。
好久,除了在那虛幻的“桃花源”中,小年已經好久沒有正兒八經的吃過“一頓飯”了。
要么是油膩的罐頭,要么是必須喝水才能下咽的應急餅干,要么是烤熟的無味鳥肉,要么是像嚼皮鞋一樣的腌肉干。
現在面對如此豐盛,香味撲鼻的“正餐”,小年一時不知該從什么東西開始吃,索性拿起那大碗米飯,用筷子夾了一小口,含進嘴里。
這是什么感覺?
軟糯?香甜?
那實在太過膚淺。
這是一種叫“人類”的感覺。
在這一刻,小年忽然記起來自己并不是一只四處奔逃為了活命不得不絞盡腦汁生存下去的野獸,而是一個懂得思考,懂得體會,懂得品味,懂得“生活”的人類。
現在的她,穿著以前在家時最喜歡穿的蠶絲睡衣,住在一間擁有地暖,燈光柔和的房間里。
房間里有可以看電影的投影儀,有舒服的沙發還有各種各樣的書,而自己的身后是一張鵝毛絨的大床,旁邊守護著強壯可愛的軍人小哥哥。
而嘴里正咀嚼著,最喜歡的言叔叔,言干爹專門找大廚師為她所做的飯菜。
現在就死掉,可能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吧?
小年用筷子一大夾南瓜牛肉絲塞進嘴里。
眼淚不知何時已鋪滿雙臉。
“好吃吧?”多愁善感的白凡心里一酸,看到小年卸下堅強的外殼露出那副軟弱,腦補著她的遭遇,忍不住眼圈一紅。
“好吃!”小年滿臉燦爛笑容,抽出身旁的紙,擦拭著臉上的淚,“我其實……一般情況下不會哭的……但實在是太好吃了……我絕對沒有……我絕對不是……脆弱……嗚嗚嗚……”
小年控制不住,最終還是哭了出來。
“哎……你別……嗚嗚嗚……”白凡聽到小年竟然還在佯裝堅強,實在忍不住,跟著她一起哭出聲。
“嗚嗚嗚……誒你為什么要哭啊嗚嗚嗚……”小年一邊哭一邊覺得好笑,還順帶抽出幾張紙遞給白凡。
“嗚……嗚嗚你別哭了……我見不得……”白凡的淚腺完全不受控制,身體抽搐得厲害,接過紙巾。
這一大一小,就這么在房間中央,邊哭邊笑,好似兩個神經病。
“呼……其實麻醉你,一方面是時間緊迫來不及跟你解釋這么多,另一方面,是言教授要為你注射穩定藥劑,這種藥劑可以幫你穩定體內的異能,排除副作用,是袁安博士那藥劑的升級版,但如果在清醒狀態下注射,你將會承受比死亡還可怕的痛苦,因此言教授特意調配了效果極強的麻醉針……你現在是不是覺得非常的餓?那是因為藥劑已經生效,重置了你體內隨時可能爆炸的‘T射線’……嗯,簡單來說,就相當于你其實已經死過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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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我就說胸口吸收喪彪的太陽球為什么消失了……但我還是搞不懂,為什么他不能親口跟我說,我又不會反抗……還有,時間緊迫,是在緊迫什么?我在這里,是為了躲避什么人嗎?”小年滿嘴飯菜,吃得吧唧吧唧。
“嗯,言教授在幫你躲避‘涅’組織,聯盟城‘涅’的眼線很多,你出現消息恐怕早就已經傳到他們的‘頭目’那里,因此第一時間麻醉你幫你完成手術,再由我這個反跟蹤高手將你運到這‘安全屋’解釋,比在輻射中心跟你解釋好得多……言教授是‘涅’的重點監視對象,而輻射中心又是‘涅’臥底最多的地方,他不可能離開輻射中心,也不可能留你在那邊過多的時間……因此,雖然一些細節暫時說不清楚,但你能理解嗎,反正最終目的,都是為了你好……”
“那那那……那個‘涅’組織,到底是個啥?為什么要躲避它們?我又要躲多久……呼。”小年喝了一大口番茄蛋湯,滿足的呼出一大口氣。
“……這就說來話長了,下次跟你講,我出來得太久,得趕緊回去,”白凡抬手看看表,又看看門口,“早就該到了,這傻小子不會找不到地方吧……”
砰砰砰。
三聲敲門回應了白凡的話。
白凡松一口氣,站起身,打開門。
“咳……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小心走錯樓了,嘿,我沒來晚吧。”
門口處,一個剃著精干小平頭,穿著一身黑色衛衣的年輕男人正撓著頭,臉上掛著治愈人心的陽光笑容,跟白凡嬉皮笑臉。
正是。
“肖可哥哥!”小年放下碗,雙眼放光,站起身大叫道。
“喲,神奇小女俠,咱來保護你啦。”
肖可看到可愛的小年,笑得更加燦爛。
他大大咧咧拍著胸脯,因用力過猛,又咳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