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賭場。
大門口。
加長勞斯萊斯還未停穩,涅槃公司董事長白云遮便匆忙下車,面帶焦急的沖進賭場,直奔后臺。
此時的賭場后臺走廊已經被黃條封上,除了在現場的“親歷者”以外,其余員工一律不得入內。
還沒走到后臺口,鷹眼赤木茂早早的迎上前來,滿臉歉意。
“白先生,很抱歉,當時事態緊急,加上那個少年突然發作,身上明顯擁有超自然的力量,我們力不從心,沒能‘留住’他。”赤木茂說著,深鞠一躬。
“不怪你,是我沒說清楚,”白云遮擺擺手,并沒有追責的意思,隨后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跨進封條,轉過頭說道,“剛剛賭場經理電話在里說得不明不白的,在我看監控之前,你重新跟我說一遍事情的經過。”
赤木茂點點頭,隨即將袁安入場賭輪盤的經歷事無巨細重新講了一遍,一直講到袁安最后使出一招中國武術“龍爪手”將走廊撕碎,赤木茂也覺得有些恍如隔世,好像自己在說什么鬼扯的武俠故事。
“這就是他搞出來的?”白云遮皺皺眉,停下腳步,看向赤木茂口中那個形態恐怖的走廊。
也怪不得剛剛賭場經理在電話中前言不搭后語。
眼前這從天花板到右邊墻壁好似被異形魔物用利爪撕碎過,印著五根深入天花板和墻壁半米之多可怕“爪印”的場景,的確不是普通人能夠形容出來的。
只有親自站在現場,才能知道這樣的場景有多么攝人心魄,才會很自然的對制造這個場景的“怪物”產生毛骨悚然的恐懼。
但是……
這個怪物……
白云遮捏了捏手里的電話,走進一旁的監控室。
關于袁安的錄像早就已經準備好,待白老大一出現,當值的安保站起身打過招呼,便立馬將所有視頻做成九宮格,投放到中心的大屏幕上。
涅槃新賭場引進的是08年最新款的監控系統,視頻質量十分優秀,不說能看到毛孔,但看個堪比單反照片那樣的清晰大臉還是能夠辦到的。
九宮圖上,袁安從進到賭場到逃出賭場期間的一切舉動都拍得比電視還要清楚,看得白云遮眉頭越皺越緊。
“你們都出去。”
白云遮的聲音不大,但一直在旁待命,時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手下們都聽得很清楚。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位近段時間最火熱的江湖傳說會因為這件事草草結束跟賭王的大會,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但既然已經來了,大家都不想給這位勢力只會越來越大的新任大佬留下什么壞印象。
聽到命令,眾人散得賊快,不一會兒監控室就只剩下白云遮一人。
找了根椅子,白云遮坐到監控臺控制區,一邊調試監控,操控電腦,一邊撥通了電話。
只兩聲。
電話接通。
“確認了嗎?真的是袁安?”電話那頭傳來言星河焦急的聲音。
“監控錄像的畫面傳真我已經給你發過去了,上次你們來媽港我沒有特別仔細的看過他的樣子,不太敢打包票。”白云遮說得很謹慎。
“……對,這就是袁安!”沒過多久,收到傳真照片的言星河興奮地簡直要叫出聲,趕忙連珠炮一般的發問,“他不是在瑞土嗎?怎么會跑來你的賭場?他如果要錢為什么不來找你而是賭什么狗屁輪盤?等等,現在呢?現在他人在哪里?”
“……言老弟,拜托,我比你掌握的信息還要少,比你更加懵逼,你這些問題我暫時不做回答,但我想先給你說說我的分析。”白云遮看著監控錄像上袁安坐在輪盤機前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多年閱歷培養出的觀人經驗令他挑挑眉毛,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你說。”言星河也立刻冷靜下來,知道這件事充滿著不對勁,貿然拋出問題只會換來更大的問題,索性一個一個分析解決再說。
“首先,我認為這個人并不是‘袁安’,至少不是我們所認識的那個‘袁安’。”白云遮瞅著監控大屏幕上袁安面對赤木茂毫不畏懼的樣子,扶著下巴,稍加思索的開口。
“為什么這么說?”言星河心里咯噔一下,隱隱感到不安。
“我剛剛有說過,上次我并沒有好好的觀察過這位‘袁安’,一方面是我被你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而另一方面則是袁安這個小孩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什么值得特別注意的地方,還不如那個叫成嵐的有‘特色’。”白云遮停頓一下,看著監控錄像中袁安那副總是神采飛揚的行為舉止,越看越覺得奇怪,接著說道,“我年輕的時候曾經去過龍泉,在那里最著名的‘十八般兵器房’中有一場表演,是由武生依次展示十八般兵器,最后再將它們放在同一張臺子上,拉開序幕,讓參觀表演的觀眾投票選擇‘最先’注意的兵器,你猜常年位居第一名的是哪種兵器?”
“應該是‘戟’吧?又粗又長又大。”言星河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錯了,是‘劍’。”白云遮雖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他知道言星河并不是那種人,接著說道,“比起前段時間在媽港我所認識的那個有些悶騷毫不起眼的袁安,現在的這個袁安,就好像一把‘劍’,只要出現在人堆當中,就會露盡鋒芒,成為最耀眼的存在。”
“你跟著我仔細看看照片,老實說,我甚至覺得他容貌都有些變化,他的眼角比以前更加細長,眉毛也好像劍一樣尖銳,更別說他那副自信滿滿的微笑……我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觀人無數,短短時間,能讓一個人發生這么大的變化,只有三種可能性:人格分裂、獲得不屬于自己的巨大力量、以及失憶。”
“……”言星河沉默。
“上次我們分開后說得很清楚,這些錢都是你們的,我只是替代為理財和保管,只要你們需要,不管在何時何地,我都會立馬將錢送過來……袁安當時也在場,沒道理聽不懂我說的話,所以,如果他身上沒有‘發生什么事’,完全沒有必要跑來我的賭場贏四千萬走,這個涅槃的名字可是你取的,涅槃也是最近媽港人盡皆知的機構,他也完全沒有道理不知道背后的領導人是誰……更別提他現在身上擁有的超自然力量……”
“所以你的猜測是……”言星河長嘆一口氣,終于開口。
“袁安因為某件事腦補受到重創失憶,這期間獲得了巨大的力量……或者說,袁安因為獲得了巨大的力量,而導致大腦受損失了憶,如今跟你們失去了聯系……我猜得,還算正確嗎?”白云遮打了個響指,“言星河,我知道你不是個普通人,也知道你肯定是在做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有著自己的難言之隱……但我還是想說,我很聰明,也是一個能夠保守住‘秘密’的人,有時候,多一個幫忙的,并不是一件壞事,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言星河沒有接茬,只是皺起眉頭,捂住電話。
透過高級私人精神調養醫院走廊的落地觀察窗,言星河滿臉擔憂的看向那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VIP私人精神調養區。
大樹下,搖椅上,一個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中年人正流著口水,目光呆滯,嘴里前言不搭后語的念念有詞。
那張臉,赫然正是不知為何突然換上阿爾茲海默癥——也就是俗稱“老年癡呆”的老袁安。
所以。
如果小袁安是失憶的話,那“紫藤酒店遇襲事件”之后發生的一切就能解釋清楚了。
老袁安所說那支藥劑的“副作用”,對現在的袁安來講只是失去記憶,但對二十多年后的老袁安來說,卻是毀滅性的打擊。
老袁安的主治醫生說過,四十來歲患阿爾茲海默癥倒也不算離譜,但離譜的是,通過核磁共振的圖像來看,老袁安的海馬體明顯有些“過度萎縮”,簡直像被人用手“擠”過一樣。
這種情況下,原本只是記憶力低下的老年癡呆癥狀,放在老袁安身上就好似給他奪了舍,讓他變成一個只會胡言亂語的精神病小老頭。
距離“那一天”已經時日不多。
這條時間線已經開始錯亂,甚至出現一個莫名其妙的平衡局,冥冥之中產生了越來越多的“變數”,這幾天的新聞更是報道出世界各地看到了血月和外星人的消息。
如果不在“那一天”利用那股山崩地裂的能量將老袁安送回去,恐怕“世界末日”比老袁安推測的還要提前。
但現在,時光機最核心的可控核聚變還沒找到關鍵的助燃劑,而主導這一切的老袁安還他媽變成了一個大白癡。
我連漂亮老婆的面都還沒有見過,就要跟著人類一起滅亡了嗎?
老子才不要!
當務之急,不惜一切代價,需要立馬找回莫名其妙正在全世界亂跑的小袁安,將他記憶力恢復過來。
雖然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但老袁安的確是言星河最好的朋友之一。
看著療養區藤椅上平時行為舉止好像周潤發一般充滿自信的老袁安此時此刻那副口水哈喇流一地,任由大小便失禁的癡呆相,言星咬咬牙,一陣的心疼。
時間,真的不多了。
什么規則不規則,反正橫豎都是死,管他媽這么多干嘛!
“白云遮。”想到這兒,言星河心一橫,拿起電話,開口。
“我在。”白云遮翹起二郎腿,猜到言星河要說什么,有些興奮。
“我知道你是個值得信賴,知道履行約定,懂得掌握分寸的好人,但我同時也知道,從我‘未卜先知’贏得五十億開始,你就很想知道我的‘秘密’,參與我所在做的事情當中。”言星河長舒一口氣,那是卸下心房的聲音。
“是。”白云遮也不推脫,果斷承認。
“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安全的找回袁安,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老實說,承受這些秘密的壓力的確很大,我也希望有個可靠的伙伴能夠跟我一起分擔。”
“‘多管閑事’是我最擅長的東西,我也相信自己能夠幫上一點忙。”雖然言星河看不到,但白云遮還是拍了拍胸脯。
“對了,有個特別特別強大的,屬于‘光明’和‘白色’那方的組織正在追擊袁安,所以最好不要搞得明目張膽興師動眾,千萬不要搞什么尋人啟事,可能會暴露袁安的位置……”言星河提醒。
“放心,我可從來沒有想過用那種一點效率都沒有的‘正規手段’。”白云遮笑笑,看著監控屏幕上的袁安,選了幾張清晰的正面照,用打印機打印出來。
“我也不瞞你,現在的袁安已經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的力量連我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所以你在‘處理’他的時候盡量小心一點,不要出現不必要的傷亡。”
“媽港的黑色世界人才濟濟,只要袁安還是個人類,就逃不出這張漆黑的包圍圈。”白云遮走到打印機前,拿起袁安的傳真照片。
“那就拜托你了,時間緊迫,找到人之后,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順便幫我請幾個最好的腦科醫生。”言星河最后交代道。
“沒問題,交給我。”白云遮搓了搓那幾張紙,信心滿滿,但忽然沒來由的問了一句,“對了,你們的錢還夠用嗎?近期有什么需要大筆支出的嗎?”
“不需要,隨便用。”言星河在電話那頭挑挑眉毛,瞬間明白了白云遮的意思。
“嘿,那接下來這段時間,媽港可就熱鬧咯。”白云遮說著,掛斷了電話,拿著照片,打開了監控室的大門。
安保、打手、賭場經理包括好奇的赤木茂都在門外候著,看到白云遮出來,急忙迎上前來。
“白先生,發現什么問題了嗎?這個人,你認識?”眼尖的赤木茂率先瞥到白云遮手里的圖像。
“嗯,他是我一個失散多年的朋友,”白云遮隨口敷衍,掃視一周,接著說道,“你們今天表現的都很不錯,去財務室領三個月工資作為獎金,也作為你們的封口費,這件事誰如果傳出去,我就要誰從媽港消失……現在都退下吧,我跟赤木先生單獨說點事。”
眾人先是一驚,隨后面露喜色皆是擊掌慶祝,在一陣陣“白老大萬歲”“白老大大方”“白老大威武”的奉承聲中慢慢離開走廊。
偌大的走廊,只剩下白云遮和赤木茂兩個人。
“白先生,單獨留下我,想必是有事所求?”赤木茂點燃一根煙,接過白云遮遞來的照片。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赤木先生,”白云遮笑笑,指著照片上的袁安,“我知道您在‘黑色世界’中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會來當鷹眼幫我們撐場面完全是看在阿樂的面子上,對此我十分感激……但現在,希望赤木先生能賣我一個面子,再幫我一點小忙……”
“白先生不用多禮,我既依附于你,便是你的員工,別說什么幫忙不幫忙的話,這是我工作職責的一部分……至于黑色世界那邊,我還算有幾分薄面,不知白先生需要幫什么忙?”
“很簡單,幫我發一條‘暗花令’。”
“是這位少年嗎?”赤木茂舉起手里的照片。
“是的,他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需要盡快找到他。”
“生還是死?”赤木茂掏出上衣口袋的筆。
“毫發無損的生。”
“懸賞金額是多少?”
白云遮伸出三個手指。
“三億港幣,現金。”
“嗯嗯,三億港幣,現金。”
赤木茂在紙上一直寫,將嘴里的煙換到左邊。
一直到寫完三億的最后一個零。
赤木茂呆住了。
三億港幣。
現金。
三億港幣,現金?
三億港幣?
三億?
“納尼?????”
赤木茂目瞪口呆,仍由嘴里的香煙掉落到皮鞋上,不可置信的大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