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老爺子醒了!”
“愣著干什么,快去端熱水!再把沙發挪過來!”
迷迷糊糊間,在兩個語氣焦急聲音的刺激下,白曉德老爺子奮力睜開好似被鉛灌注過的雙眼。
“咳咳……咳咳咳……”好似是咳出那些催眠氣體,又好似是因為催眠氣體而導致身體更加虛弱,白曉德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劇烈的咳嗽。
“哎喲喂我的老爺子喲……”隨著一聲不知是心疼還是恐懼的哀嚎,白曉德感覺身體一輕,似乎被人抱在空中。
“你……你是……”意識逐漸恢復,白曉德轉過頭看向抱自己那人。
只見那人眉似臥蟬,虎目灼灼,長得好一副頂天立地大男兒模樣,但臉上的表情卻溫柔如水,宛若一頭細嗅薔薇的猛虎。
“老爺子我叫時空,您先別說話,等你稍微清醒一點,我會全都解釋給您聽的。”時空將白曉德輕輕放到真皮沙發椅上,接過三弟時海遞來的熱毛巾,一點一點擦拭著老爺子的額頭,又捧著一個裝著溫水的杯子,將吸管遞到老爺子嘴邊。
“行了行了,我自己來……”自立自強的白曉德從未被陌生人如此服侍過,心里那股別扭勁令他快速清醒,口干舌燥下喝了幾口水,隨即伸出手抓過時空手里的熱毛巾,敷在額頭上。
隨著意識的清醒,記憶也逐漸恢復。
能記住的最后一刻,是袁安將突然發暈的自己,小心翼翼的放到旅游中心會議室講臺的地板上。
地板上?
白曉德看看周圍的布置,眉頭緊皺。
面前多出兩個滿臉殷切素未謀面對自己熱情四溢的后生仔不說,自己怎么還在一間,看起來就很高級的酒店房間里?
“老爺子,您感覺如何?身體有什么不適嗎,平時都需要吃些什么藥,我們馬上給你去買。”時空半彎著腰,臉上寫滿肉眼可見的擔心。
“老東西我暫時還沒那么脆弱。”白曉德不耐煩的擺擺手,剛把毛巾放下,瘦小白嫩看起來好像一位書生的時海立馬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將它接過。
二人那副細心體貼的模樣,簡直比親生兒子還要孝順。
白曉德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無妻無子的他沒想到,除了蔣雯雯和袁安之外,還有年輕人能讓他感覺到作為一個“長輩”理應受到的照顧和尊重,不免心中一熱,對眼前二人多了一絲莫名的好感。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我那位剛結交的小兄弟呢……”白曉德瞅瞅被拉得嚴嚴實實的窗戶,感覺胸口有些發悶。
時空見狀立馬會意,趕緊讓時海去開窗通風,而他自己則找了根椅子坐到白曉德面前。
“老爺子,您聽我說完可千萬別生氣,我們只是一時財迷心竅,但從來沒想過傷人……您剛剛提到的那位小兄弟叫袁安,我們被他的本領折服,已經認他做大哥,而現在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袁大哥所吩咐的……老爺子,事情是這樣的……”
在袁安的“囑咐”下,時空將包括暗花令和他們如何“算計”袁安的整件事前因后果,人物關系一五一十,事無巨細的給白曉德講了一遍,講到最后,時空說出了那個袁安跟他們定下的“霸王條款”。
“……袁安大哥在走之前特意‘叮囑’我們要好好照顧老爺子您。在他完成考試回來之前,您的衣食住行我們會全權負責,要讓您感覺到堪比‘二十四孝’的‘臨終溫暖服務’……為此袁安大哥還給我們留了五十萬港幣,說是不管您有什么需求,想要干任何事情,我們都必須全程陪同,在這期間,如果老爺子您因身體原因出了什么‘意外’,或者說是在我們的照顧下感覺到了‘不開心’,等他回來之后……”時空說著說著表情別扭起來,額頭上滴下一顆冷汗,欲言又止。
“怎么樣?”白曉德挑挑眉毛,精神不僅恢復正常,甚至還有點亢奮。
“老爹爹您可要救救我們兩兄弟啊……”時空連滾帶爬撲到白曉德身邊,半跪在地握著白曉德手,“我們現在就是您的干兒子,等袁安大哥回來之后,請您一定要告訴他您過得很開心,我們照顧得很周到,要不然他就會挑斷我倆的手筋腳筋,廢掉我倆的武功……我們身份證和護照都被他扣押著,上面的地址是我們老家,住著時家家族大大小小一百多號人,他還說了,如果沒讓您滿意,只要您一句話,他就會殺到我們老家去,把整個時家給滅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時空說完,白曉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是嗎。
孤獨了一輩子,把整個人生都獻給了學術研究,沒想到在臨死前,自己還能收到如此“厚重”的禮物。
一位萍水相逢要幫自己找到“最終真相”,滿足自己畢生愿望的善良小兄弟,兩位會在彌留之際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好兒子”。
如果在平時,這一個人呆慣了的性格,肯定不會容忍有兩個跟班在旁邊阿諛奉承。
但現在,或許是人之將死,又或許是人老了心太軟變得害怕孤獨。
白曉德對袁安給他包的這份大禮感到非常滿意。
畢竟,在認識袁安后,接下來兩個月再去專研學術已經毫無意義,還不如好好的享受從未體驗過的新生活,等待袁安將那個“答案”告訴自己,然后開開心心的趟進棺材,化為一堆快樂的骨灰。
“那袁安他去哪兒了?”想到這兒,白曉德漸漸停止笑容,拍拍時空的手,眼神和藹,眉目慈祥,輕聲問道。
“袁安大哥沒有身份證,想要去米國只有坐‘私人黑機’,而在媽港,能辦到這件事的只有那位人稱‘黑鷹’的張天高。”
“好吧,那我們只能祝他一路順風了,”白曉德笑笑伸出手,看著時空,“想掙表現對吧?老爹我現在嘴巴不舒服,甚至還有點餓……”
“兒臣立馬帶老爹去吃最滋補營養的蟹黃粥!”
時空大喜,半彎著腰,扶著白曉德的手,將他小心的從沙發上扶起來,還十分貼心的拍著他身上的灰塵。
憑外表看,又有誰能料到,這個態度如此謙卑,彬彬有禮,尊老愛幼的愛心青年,竟然是那個綽號“無影蹤”偷天偷地偷空氣的神偷門二師兄呢?
“黑鷹這綽號倒挺適合你,不僅人長得黑,連心都是黑的。”
袁安將最后一個奄奄一息的打手隨意扔到地下,跳到那張巨大的辦公桌上,半蹲著,看向面前老板椅上一個正叼著雪茄,面不改色的黑人。
“三個億果然不同凡響,我這些打手最次也是個空手道黑帶,別說揍你一拳了,連你的身體都碰不到,”綽號‘黑鷹’眼神犀利的黑人中文相當標準,嘴里咬著雪茄,雙手鼓著掌,直言不諱的說道,“不過我希望你能理解,并不是我不遵守行業規矩想玩‘黑吃黑’,只是你的暗花令賞金高得實在太過分,高到足以讓我直接退休……在這個金額下,任何原則和規矩都可以是狗屁,就算消息傳出去,整個媽港江湖道上的都能理解我,也不會損害我太大的名譽。”
“我能理解,所以,現在能給我安排飛機了嗎?”袁安從一旁果盤中拿起個蘋果,慢條斯理的啃了起來。
“可以是可以,但我希望等下我安排好一切后,你能在我身上留下點被‘襲擊’的痕跡,讓別人看出我是被逼的……畢竟消息如果傳出去,是我把‘三億’放走,道上的找我麻煩都是小事,但那個最近風頭正盛的白云遮和他背后的何鴻生,我可得罪不起。”
黑鷹的算盤打得很精,屬于最“光明正大”的小人,袁安并不討厭,所以只是笑笑,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地,落基山脈。
但聽到這個目的地,黑鷹眉頭一皺,瞅瞅手機,又看看面前的電腦飛行表,咬咬牙,臉上的表情逐漸別扭起來。
“怎么?飛不了?我可事先聲明,我是有大事情一定要去那里,而且馬上就要,你偷襲我我完全可以不當回事,但如果你沒辦法把我送過去……”
袁安臉色一沉,跳下辦公桌,左看右看,發現了房間角落處那個一人來高的巨大保險箱。
走過去,袁安拍拍保險箱的門,右手平舉,扭腰,狠狠一掌。
一聲巨響。
伴隨著金屬燒焦的濃煙。
不知道什么合金反正就是很硬的保險箱大門,被袁安轟出一個清晰可見的手掌印。
“我不僅會把你這里面的東西全都一把火燒掉,你整個‘公司’也會被我破壞得一,塌,糊,涂,”袁安一字一句,眉目上挑,露出一副兇惡的表情,“聽明白沒有?”
“……明,明白了……”剛才眼前這年輕人打敗他的手下或許只能稱之為“武藝高強”,但現在發生的一切已經屬于“超自然事件”,令黑鷹想起了自己非洲老家的野狼人傳說。
據那世世代代的民間故事所說,野狼人們力大無窮宛若神明,只會在每個月月圓之夜變身,平時就會偽裝成人類藏匿于世間。
眼前這小鬼,該不會是那個野狼人吧……
看著袁安那張忽然充滿野性和殺戮的臉,黑鷹不寒而栗,顫抖著舉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克林頓機長嗎?米國落基山脈那趟還沒有起飛對吧……哦哦哦,那可太好了,你現在趕緊拖延一下時間,我這里要塞一個人上去……哎呀我知道是‘專機’,但如果這個人上不去,我們全得玩完……他媽的,勞拉家族算個屁,我都火燒眉毛了,得罪她們可能還能有條活路,但得罪這個人我立馬就死,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死了你也不好過……聽明白了吧?總而言之,想辦法給我拖一下,我這邊會以最快的速度過來,你先別告訴她有人,就說飛機故障!”
黑鷹對著電話噼里啪啦的講了一大堆,最后終于長舒一口氣,放下電話,看向袁安:“米國是一個嚴格空中管制的國家,如果沒有飛行許可,那剛飛過它們的邊境線,就會被戰斗機無條件摧毀……而現在這個時間段,我手里擁有飛行許可的黑機就那么一架,而且幾個小時前剛被人包下來,但幸虧還沒有到預定的空中許可時間,所以還沒有起飛!”
“能讓對方趕下一班嗎,我不想跟不認識的人一起坐。”袁安皺眉,臉色不善。
“哎喲喂這位袁大勇士,如果是一般人那我早就給你安排了,但這個跟你同一個目的地的人,她也是再三強調自己趕時間,而且我是真得罪不起……說實話我現在也只敢讓自己的手下拖延一下,等到你過去親自解決,我甚至都不敢給她們家族說有這么一回事……”
“什么家族這么厲害,能讓你這媽港的地頭蛇都害怕?”袁安饒有興致,開口問道。
“說真的,一般家大業大勢力大的國外家族我黑鷹真沒太放在眼里,但這個家族不一樣,它可是最神秘詭異的克勞馥一族……”黑鷹吐出一口煙圈,那煙圈因他的嘴唇顫抖而變成一股鋸齒狀。
“沒聽說過。”
“不是吧,那個跟全世界最詭秘‘古代寶藏’‘古代魔物’打交道,著名的考古家族,據說身上背著無數詛咒,掌握各種各樣魔法邪術的勞拉·克勞馥一家,你沒聽說過?”黑鷹大聲問道,對眼前年輕人的無知感到驚訝。
“我腦子出過問題,啥都記不起來。”袁安指了指太陽穴,聳聳肩。
“是嗎,那就可以理解了……反正吧,我是不想得罪你,但我也不想招惹她們,對我來說兩種后果都差不多,因此唯一的解決辦法,還是我一開始說的那個……”
黑鷹從桌上取出便簽紙,寫下機場的位置,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銀制的上面刻著老鷹的小圓牌,放到辦公桌上。
“拿著這‘通行證’,樓下車庫b1區到b8區的所有車你可以隨意選一輛,讓上面的司機載你去任何地方,給克林頓機長看這個,他會知道你就是新到的客人……你這么厲害,把克勞馥家族的人揍趴下自己上飛機也是輕輕松松的事,所以我就不參合進去了。”
黑鷹解開自己的領帶,松開西裝,又把頭發揉得一團糟,拍拍手,向袁安攤開:“來吧,揍我一頓,給我制造點‘被逼無奈’的感覺。”
“我就沒聽過這么無理的要求。”
袁安跳到辦公桌上,拿起便簽紙和老鷹銀牌,看向黑鷹,舉起手。
壞笑著,袁安輕輕一揮。
一個大耳刮子帶著破空聲,勢如破竹,飛向了滿臉冷汗的黑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