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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也許該去買只羊

  霧原秋告別了佐藤千歲這貓眼少女后,并沒有直接返回公寓,而是用手機查詢了一下地址,背著兩個包搭電車去了市郊。

  這里有一個小型的流浪動物救助站。

  流浪動物救助站是幢平房,方方正正的很像便利店,但墻上貼有大量公益海報,招牌也是卡通畫風的,花花綠綠倒顯得頗為溫馨。

  當然,這只是表象,曰本的動物救助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

  曰本的街道上很少看到流浪狗,就是因為會有專人捕捉后送到這里來,然后這些流浪狗就會在網上公示三到五天,看看有沒有人愿意領養。

  如果沒有,這些流浪狗就會在一周內被“處理”掉,甚至還有人專門就干這個,職業名叫“撲殺者”。

  很多人應聘了這里的工作,最初都是因為喜愛動物,同情憐憫無家可歸的貓貓狗狗,結果待的時間久了,不是接受不了黯然辭職,就是心靈麻木了,認可了這種“有些事必須有人來做”的理念——流浪動物身上很容易攜帶病菌,特別是狂犬病,有一定致死概率的,而即使沒有病菌,流浪動物對行人,尤其是幼童也存在一定威脅性。

  在曰本的動物救治站,一年大概要“處理”掉10—17萬只流浪動物,頗為令人無奈,為此一家電視臺還拍了一部半紀實的電視劇為了這條街上的生命來記述這些事。

  可惜什么也沒改變。

  這劇霧原秋就看過,屬于當年在霧島市特殊養護院里被迫追的劇,那里的孩子看這劇很有共鳴,不少桀驁不馴之輩看了都偷偷流淚。

  大概,是都想到了自己吧?

  霧原秋現在需要一條狗幫忙試藥,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里。這里的狗絕大多數很快就會死,雖然幫他試藥也不是什么美差,但生存幾率起碼比在救助站高得多,也算讓某只狗多一個選擇。

  這不能稱為做好事,但……應該也稱不上作惡吧?

  霧原秋進去后,發現這里沒什么歡聲笑語,氣壓很低,所有人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而在他表明來意后,也沒有人表現得太高興,很平淡就允許他進去挑選了。

  這里狗多貓少,大概有主人的貓也喜歡離家亂竄,和野貓混在一起,收容人員不好確定身份,所以輕易不敢亂捕,倒是流浪狗非常好分辨,基本全都給拎到這里來了。

  這些貓貓狗狗被按體型分類,分別被關在不同的不銹鋼籠子里,幾乎都十分安靜,對霧原秋的到來不聞不問,而霧原秋看了一會兒,找了一個工作人員問道:“請問,哪條狗情況最糟,最沒可能被人領養?”

  在清掃籠子的工作人員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很少有人會收養成年的流浪狗,更喜歡去寵物店買只小狗慢慢養大,這里的狗基本都不可能得到領養的機會。

  但他想了想,還是帶霧原秋走到了一個單獨的小籠子前,指著里面說道:“這條,它很老了,沒人會要它。它還受了傷,被遺棄在了垃圾場,環衛工人送來的。”

  霧原秋抬眼看去,發現是條看起來有點串種的沙皮犬,深棕色的皮膚,大頭,背短,黑鼻,河馬嘴,皮膚充滿褶皺,把狗臉上的小眼睛都快擠沒了,身上還隱隱能看到很多疤痕。

  總體而言很丑,趴在那里看起來十分憂郁。

  那條沙皮犬也發現了霧原秋,但沒起身,就趴在那里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凝重,有種無欲無求的味道。

  霧原秋望了它一會兒,轉頭對工作人員問道:“它還有多久到時間?”

  工作人員微微一愣,但馬上反應過來霧原秋在問什么了,沒想到他是個知情的,遲疑了一下答道:“大概是明天。”

  “明天嗎?”霧原秋想了想說道,“能不能讓我單獨和它說兩句話?”

  工作人員莫名其妙,覺得他是怪怪的,但這也不關他的事,轉身離開繼續去忙他的。

  霧原秋蹲到籠邊,招手示意這條血統不太純的沙皮犬過來,而這條沙皮犬倒算是頗有靈性,在他招了一會兒手后,竟然真走過來了,站在那里望著地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霧原秋客氣問道:“你可能聽不懂,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一下,主要是為了我自己問的,求個心安。那個……我想和你做個交易,你現在的處境并不好,我想請你幫我試藥,結果我也說不準,有可能會死,有可能會變異,也有可能會恢復健康,繼續活下去。所以,你愿意嗎?”

  他問完了,等了一會兒,發現這狗沒反應,就站在那里看地板。

  他想了想又問道:“你不吭聲,我就當你同意了?”

  狗還是沒反應,霧原秋起身去找那名工作人員:“就是它吧。”

  “你要選它?”那工作人員奇怪地看了看他,提醒道,“那條狗大概快十歲了,養不了多久的,而且它可能被人送去參加過非法斗狗,性情難以確定,有一定危險性,身上還有傷,想治好它價格可能不會低……你確定要選它嗎?”

  “我很確定。”

  霧原秋再次肯定,這條狗除了他估計不會有人要了,幾乎必死,所以他就要這條。

  工作人員見他態度十分肯定也不再勸說,垂著眼瞼又問道:“那你是付領養費還是出示狗糧訂單收據?”

  收養流浪貓狗一般有兩種方式:

  一種是付錢,這是為了防止沖動性領養造成二次遺棄,以及防止虐待動物發生。

  有些人有可能突發奇想,或是看別人的貓狗特別好,于是就想養一條,但真領養了,又要打掃狗窩貓窩,又要給貓狗喂食,還要帶貓狗去散步玩耍,沒兩天就煩了,于是又扔了。

  還有些心理變態的人,會虐狗虐貓,有時也會來騙求助站的流浪動物。

  所以,為了防止這些情況發生,流浪動物救助站不會白送貓狗,需要付錢才能領走,而這些錢會用來維護救助站。

  收養不是占便宜,其實是種付出。

  另一種則相當于免費了,但同樣為了防止以上情況發生,收養人需要一次性訂購一年的狗糧或貓糧——愛在哪買在哪買,但你要出示訂單和付款收據,以證明不是一時頭腦發熱,已經投入了成本,會好好對待收養的貓狗。

  霧原秋當然拿不出狗糧訂單收據,直接道:“我付領養費。”

  “那請這邊來。”

  工作人員帶霧原秋辦手續付錢去了,很快沙皮犬就被單獨裝進了一個小籠子里。當然,這小籠子也是要付錢的,而工作人員看他年紀小,還好心幫他聯系了一輛皮卡小貨車,會把他和狗一起捎回家。

  在等車的時間,霧原秋掏出了錢包,給募捐箱里塞了一千円,猶豫了一下,又塞了一千円,然后等車一到,帶上狗就趕緊溜了。

  這里的氣氛實在太致郁了,完全不適合他這種人,但他也做不了更多的事了,只能花點錢求個心理安慰。

  他覺得吧,造成這些流浪動物悲慘情況的事兒,該怪原主人。

  他娘的承擔不了責任就別瞎養,養一陣子你又扔了算個什么事?

  害老子來了這種地方渾身不自在!

  …………

  天色蒙蒙黑時,霧原秋帶著狗返回了公寓。

  理論上,這種廉價公寓是不準養狗的,特別是這沙皮犬個頭還不小,體重一般也有個三四十斤,更是在禁養范圍內,但也沒人管他,他拎著籠子就上樓了。

  鎖好門,他扔下書包和筆記本包,看了一眼墻上的洞,發現那里已經掛上了一塊藍色的“門簾”,倒是又把兩間公寓隔開了——還是不怎么方便,但前川美咲估計也沒別的好辦法,只能先這么湊合。

  他沒多管,拎著狗籠子就去了洗手間,接著進了“壺中天地”,把籠子放下,又回到正常世界買了一大堆東西——速食便當、牛奶以及一大塊火腿。

  再次回到“壺中天地”后,沙皮犬還是很安靜地趴在籠子里,他又來來回回折騰了好一陣子,弄了盆裝好了牛奶和飯菜,給沙皮犬準備了一頓還算豐盛的晚餐。

  速食便當配火腿,和他吃的一樣。

  美食盡在眼前,但沙皮犬沒什么反應,就那么癱在籠子里,靜靜趴著。

  霧原秋把飯盆向著它推了推,無奈道:“沒別的意思,我需要你幫忙,先請你吃頓好的。”

  死刑犯還要管頓殺頭飯呢,雖然試藥未必會死,但他是個講究人,先給這狗吃頓好的,算是以防萬一。

  沙皮犬聽不懂他的話,但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善意和歉意,終于起身走到了飯盆旁,靜靜在那里站了站,然后就低頭慢慢吃了起來。

  霧原秋也在狗籠子旁邊坐下,開始扒飯。

  很快,一人一狗都把飯菜吃了個干凈,霧原秋直接去把那顆“次品陰魔丸”拿了過來,塞進了籠子里,說道:“好了,咱們開始吧!要是你能不死,也不會變異到打算吃人,下半輩子我管飯。這是我的承諾,你盡管放心,我這人說話一向算數。”

  然后他等了好久,狗一直在看著藥丸,完全沒有下嘴的意思。

  霧原秋也有點撓頭了,這狗要是大吵大鬧,連叫帶咬,他說不定還能狠下心來,把藥丸直接給它硬塞進去,反正它本來就要死了,他也不算在做壞事,處理得也已經夠人性化了,問心無愧,但它偏偏表現得這么“佛性”,和一般的狗有點不一樣,這倒讓他很難下狠手了。

  也許該去買只羊的,用狗做動物實驗好像是個蠢主意。

  他都猶豫著有點想放棄了,覺得不行就算了,這狗好像挺有靈性的,看起來也很可憐,那留著它在石頭山當個伴也不是不行,但這時沙皮犬抬頭看了他一眼,默默伸出淺藍色的舌頭,輕輕一卷就把藥丸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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