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醫·愿

  醫院的墻壁,比教堂神殿聆聽了更真誠的祈禱,和更多的絕望。

  以及淡漠。

  我的母親是因為難產而去世的,連帶著我的身體也從小就不好。

  在少年的時候,我去醫院的次數,要遠遠超過上學的次數,我見到過無數次的痛苦,也見到了許多次的爭吵,見到過躺著的老人還有意識,兒女們卻要求不再住院,要求回家修養,隔著走廊爭吵遺產。

  我見到過為了補貼家用而外出打工的少年。

  被坍塌的土墻砸中,需要幾萬塊的治療費用。

  而他的父親選擇處理一下,抱著兒子回了家,回家能怎么樣呢?

  頭已經軟下來,只是等死。

  我明白了,疾病和意外往往比自然死亡更早地到來;我明白了,其實活到老死對于人類來說,幾乎可以算是一種奢侈的結局。

  直到我父親因為酗酒意外去世,我遇到一位老人給我調養了身體。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暢快地呼吸是如此讓人迷醉,原來健康的身體超過世界上一切的享受,這就是世界上最為寶貴的東西。

  我決定了,我要學醫。

  我們的工作和學習,我們的一切奮斗和犧牲都是有意義的。

  這是我的教授在大一上學的時候,無比認真嚴肅地和我們說的話。

  我始終牢記在心,全身心地投入醫學的學習當中。

  而后我成為了一名真正的醫生——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圣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人類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斗終生。

  人類的進步,重要性超越一切。

  衛淵將發現有人施展古代巫咸之術的消息,告知于特別行動組。

  而后自然而然從他們那里得到了蘇玉兒舍友齊向雪的病歷資料,他手指滑動手機,看到了為齊向雪治療的醫生,那是個年紀三十多歲的男醫生,看上去面容白凈溫和,眼睛有神,透著一種執著認真的感覺。

  而其簡歷更是夸張。

  毫不夸張地說,這是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天才人物。

  年紀雖然輕,已經在醫學方面有了很高的造詣,專注于攻克疑難雜癥,并且取得了令人贊嘆的成果,被看作是醫學的后起之秀,未來新星,衛淵沉吟了下,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是這位醫生的所作所為。

  但是目前也只能從這里作為突破口。

  衛淵看了看簡歷最上面。

  “周子昌……”

  巫咸曾經在禹和夏朝從神州上消失,而到了商代第七代王的時期,又出現在人間,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而后,周武王伐紂之后,巫咸一脈徹底消失不見,再沒有在后世出現。

  現在為什么會突然冒出來?

  是因為靈氣復蘇,還是因為其他的一些原因?

  衛淵沉吟,將這些起伏的雜念暫且壓下,他只能確認一點,一旦巫咸真的重新出現,他的破壞性相當可怕,而且另一方面,他自己也必然會變成巫咸復仇的目標之一。

  畢竟當年禹是按照山海經一個山頭一個山頭打過去的。

  山海經又是他刻的。

  這仇不報簡直沒天理了。

  衛淵揉了揉眉心,臨行之前,和玨,虞姬兩人打了聲招呼,玨正在學著坐畫,聞言放下手中的筆,詢問道:“要外出嗎?去做什么?”

  衛淵注意到少女詫異雙目,天之清氣,本身的直覺相當強,面不改色道:

  “沒事,只是去拜訪一下老朋友。”

  “順利的話,今天就會回來。”

  昆侖山和巫山,在某種意義上上有一定程度的來往,衛淵不想讓天女卷入此事,擔心橫生變故,再說此次只是打算去初步地調查情況,如果對方不那么難以處理,就自己上,或者申請行動組火力支援。

  如果確實是巫咸復蘇,較為棘手。

  那么當年涂山部又不是只剩下他一個人。

  于是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你是在畫畫嗎?”

  玨點頭,嗓音柔和清雅,微笑道:

  “是,這種叫做油畫的技法,我以前不曾見過,讓虞來教我。”

  衛淵看了看畫,真誠贊道:“這一頭牛畫得真好,體格健碩肥大,一看就是做農活的好手,得了其中的神意,是要畫牧童吹笛圖嗎?”

  虞姬張了張口,無言。

  少女沉默,許久后,眼眸微垂,默默道:

  “淵,這是窮奇。”

  衛淵:“…………”

  面不改色道:“其實我最近,眼神不大好。”

  “仔細看看的話,確實是窮奇啊。”

  尷尬地解釋了幾句,古之臥虎背著劍,狼狽告辭。

  乘上了前往目的地的車輛。

  現代科技,城市和城市之間的距離雖然沒有縮短,但是來往卻更迅捷。

  衛淵穿著一身簡單的衣服,背后的劍被收入匣子里,而后以障眼法之類的法術遮蔽,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而后在醫院前面下了車,這一家醫院的規模相當大。

  其實不到醫院的時候,很難想象身邊會有這么多人在遭受病痛的折磨。

  衛淵找到掛號處,現代社會,可以用APP直接掛號。

  衛淵翻找了下,隨便掛上了一個醫生的急診號。

  在等待的時候,他恰好看到那周醫生,正在低下頭,語氣溫和地和一位病人交代些什么,衛淵拈了一個障眼法,邁步站在了周子昌身后,默默觀察,跟了一路,卻觀察到這個醫生是真心實意地在安撫病人。

  其本身精氣神魂相當純粹。

  并不是那種會裝模作樣,暗地里有害人心思的人。

  而衛淵這一簡單的障眼法,對方竟然也不曾察覺到,顯然也只是個單純的醫生,并非修士,也自然不可能是上古傳承,巫咸國的巫士,這直接讓衛淵先前的推測出現了一個斷層,微微皺眉,旋即猜測,難道說,是因為齊向雪在這里抽血化驗,在這一過程被人察覺身上血脈的問題,中了招嗎?

  齊向雪雖然有巫的血脈,但是只是普通人。

  如果有修士潛藏于暗中對她出手,她是不會有印象的。

  真自思考間,那位周醫生看了看表,卻有些抱歉地和周圍的醫生護士交談了幾句,大概是指的,這個時候他需要去看一看參加特殊治療的患者,需要提前離去。

  周子昌是應天府當中,針對血癌的年輕專家。

  而且已經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

  許多得了這一絕癥的人,甚至會不遠千里萬里地來到這里,希望自己能夠得到更好的治療,目前來看,很多病人突破了血癌正常情況下的壽命極限。

  雖然說不允許家屬頻繁地探望,但是能夠讓家人活下去,亦或者,讓自己活下去,活得更長,仍舊已是一種難得的希望,周子昌向同事抱歉點頭,離開了醫院,衛淵原本打算繼續在此地,但是余光看到那醫生眼眸閃過一絲興奮的余光,微微皺眉。

  那不像是面對自身患者時候的醫生。

  衛淵沉吟了下,在障眼法的狀態下,邁步走出,跟在了周子昌身后。

  周子昌上了車,也不曾發現自己車上還有另外一人,驅車前往自己負責的血癌患者專門療養研究中心,這里由社會性公益組織,以及幾家大型企業捐贈而成,專門用于攻克血癌這一難題。

  周子昌走入研究院。

  換上了白大褂,而研究院中的人員對他態度都很尊重。

  年輕的醫學專家走到電梯里,到了地下三層。

  層層的厚重的門被打開,衛淵邁步跟在他的身后,沒進一層,就有另外一層門關上,而最后一層金屬門打開后,絕望慘叫的聲音,以及無力呢喃的聲音在充滿濃烈消毒水味道的房間當中響起。

  在被探望時,保持安睡,保持寧靜的病人們被捆縛著,或者抽取血液,或者被打入某些特質的藥物,一位老者怒目注視著年輕的醫生,面容因為痛苦而扭曲,道:

  “周子昌,你瘋了,咳咳咳,你瘋了,這就是你的治療?!”

  周子昌回答道:“血癌細胞具備有無限生存下去的可能。”

  他取出泛著淺琥珀色的液體,道:“如果能夠破解細胞無限分裂,那么人類將不會畏懼死亡,很多的病癥也將能夠迎刃而解,而一切醫學的進步,一切科學的進步,都需要足夠的樣本對比,伴隨著錯誤以及犧牲。”

  “教授,這是你教給我的。”

  “我們的工作和學習,我們的一切奮斗和犧牲都是有意義的。”

  一輩子救死扶傷的老先生面色凝滯。

  像是看到了一個魔鬼。

  他最杰出的弟子周子昌看著他,也看著放在桌子上,一座不過手掌大小,卻古樸滄桑,有著精致丹鳥紋路的青銅鼎,回答: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

  “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人類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斗終生。”

  “人類的進步,其重要性超越一切。”

  “為此,犧牲和奮斗都是有意義和價值的。”

  老人驚怒悲傷,道:“你只有技術,沒有醫德……”

  “那些企業家怎么可能會愿意為你提供資金的?”

  周子昌皺眉道:

  “教授,您要知道,不死對于那些人來說,才是真正的利潤。”

  “他們都能看到我如果成功,會對人類有多大的裨益,你為什么看不懂呢?老師,您能夠懂的吧?”

  周子昌第二句話看向旁邊。

  注視著那泛著淡淡流光的青銅鼎,能夠看到青銅鼎旁邊隱隱約約的男人,看到他穿著古樸長袍,神色溫和,這才是他的老師,年少的時候,為他調養身軀,讓他知道健康有多重要,告訴他,真正的醫者應該克服不死。

  巫煊注視著周子昌。

  注視著這個,想要將不死藥和血癌這種絕癥相互結合。

  以不死藥克制血癌,再以血癌的特性彌補不死藥缺憾的弟子。

  他有種奇異的感覺,他能感覺得到,周子昌的一切都發自內心,但是這發自內心想要讓人類征服疾病和死亡的行為,現在看來,卻極端地像是惡,但是這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藏身于這商代古器當中的巫煊,早已不在意。

  他只希望能夠復蘇。

  這個時候,突然,這冰冷明亮的地方有風而起,像是來自于曠野的恣意之風,原本打算要打入那些病人體內,觀察目前所創造的‘不死藥’和血癌沖突狀態的藥劑突然被齊齊打碎。

  大部分的研究人員都齊齊昏迷。

  周子昌因為旁邊的商紂年的青銅鼎而沒有昏迷,他轉過頭,看向風起的方向,看到身穿黑色盤扣上衣,穿作戰靴的,手中握劍的青年,后者注視著那青銅器,看到和商王青銅爵幾乎相似的紋路。

  商紂王之物……

  朝歌地圖。

  紂王之后,再無巫咸一族。

  衛淵隱隱把握到了什么,但是被怒意壓下。

  周子昌隱隱激怒,道:“你是誰?!為什么要破壞我的研究?”

  他發自真心地憤怒,大步走上前去,要將衛淵推開,后者皺眉,抬手一掌打在這青年臉上,將他打得跌倒后退,一掌白皙溫和的臉瞬間腫脹起來,眼冒金星,恍惚失神,而衛淵冰冷注視著那商代的青銅鼎,道:

  “巫咸國,還和當年一樣。”

  “當初,禹就不應該只是斷絕巫山和人間的聯系。”

  周子昌愕然,而巫煊先是皺眉,一直到衛淵出手將周子昌打退的時候,還帶著一絲對于后世修士的淡漠和不屑,當聽到第二句話的時候,終于面色微怔,看向那青年,突然覺得熟悉,有深深刻在記憶中的東西猛地出現。

  讓這殘魂瞳孔瞪大——

  如果將這面容遮住,只漏出雙目。

  如果讓他換上古代的衣物。

  那么將會無比熟悉,那是曾經捧著玉書,站立在禹王身邊之人,以刻刀記錄天地萬物,以文字記錄禹王所見。

  在過往,在傳說不滅的時代。

  樸素的男子曾經漠然提起石刻刻刀,在玉板上寫下一行行文字。

  ‘有靈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

  ‘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

  青銅器上的殘魂幾乎是猛地后退,幾乎本能遠離那青年。

  竟然連那青銅器都劇烈震顫。

  周子昌聽到老師一直平淡的聲音突地凝滯,旋即變得倉惶凄厲道:

  “是你?!!”

  “你怎么可能會還活著?!!”

PS:今日第二更……四千兩百字,感謝淺夏清唱的萬賞感覺斷掉不大好,然后,本書一直都是虛構,一切角色皆為劇情合理發展……我個人相當尊重醫生,我家親人也是醫生來著……只是巫醫巫咸不死藥,劇情安排哈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