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不知道衛淵真正的意思,只是附和道:
“嗯,看史書是很有用。”
衛淵只是有感而發,他順便打開電腦查白云觀的消息,然后就看到了一個讓他神色微沉的新聞,大概是半個月之前,江南道的那些大商人們都匯聚在白云觀,而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是,他們想要把握住淮水入海口建造城市的商機。
所以白云觀拿出了一個據說是祖師爺刻畫的招財玉符。
這些大商人們用白云觀周圍的山脈開發權去競拍玉符,而就算是沒能得到這一個祖師爺所制的玉符,也用這一類開發權限換了其它類型的玉符,最后導致的結果是,白云觀的范圍內多處了好幾座山脈。
白云觀可以在這些山脈上動土建造,也可以設置一些法陣。
這將導致山君可以安全潛藏的范圍大幅度提升。
特別行動組也同樣知道這一點,針對這一頭大妖的作戰,毫無疑問需要調動塵世的軍隊武備,也會有很多修士布下結界,動靜不會太小,而在這之前,必須需要確認的一點是——山君真的在白云觀中。
只有這樣,進行結界封印之后的飽和式火力覆蓋打擊才有意義。
否則的話,這么大的動靜反倒容易打草驚蛇,會讓山君更為謹慎隱蔽地潛伏起來,況且,山君在白云觀中畢竟還只是衛淵的推測,沒有具體的證據。
道門和軍方也不可能因為一家之言,進行那么大的力量調動。
張浩將行動組這邊的情況和衛淵說了一遍,頭痛道:“天師,還有各派高人,都不能輕易下山,而且,如果天師親自來的話,同樣會打草驚蛇吧?一旦讓這個山君逃掉,再想要抓住機會就更難了。”
衛淵按揉眉心,注意到,再過一段時間就是中元節。
到時候白云觀有慣例的道門典儀。
作為江南道最大的道觀,那個時候人流量會相當地大。
他本能覺得,山君會在那個時候做些什么。
或許是血食,或許是借助驚人的人流量,悄無聲息地離開白云觀。
必須阻止祂。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確認山君確實是在白云觀這一點,只有這樣才能全力調動道門軍方的力量,但是現在,山君已經掙脫過往的牽制,無法從地祇上著手,又該如何搜查?衛淵突然想到那一副怪力亂神圖卷,先前他還好奇,為什么行動組解決山君,怪力亂神圖卷也沒有反應。
現在看來,怪力亂神圖卷沒有反應,是因為山君還活著。
也就是說,哪怕是山君變成這個樣子,作為臥虎的衛淵仍舊能辨認出來。
但這需要他親自進入白云觀,確認山君是否還在這里。
在明知白云觀中有問題的情況下,這無異于入虎口。
真正的山君,遠比錦羽鳥所化的危險地多,因為那并不是簡單的虎妖,而是山君這一傳說本身的源頭。
衛淵本能回避這種冒險,本能不想走這一步,想要像是當初那樣說一句平靜的生活,但是他的聲音頓了頓,卻不知為何再說不出類似的話,再無法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熟視無睹,側眸看了看不遠處木架上的一件件事物。
衛淵的視線凝了凝,像是從這些藏品上看到了其他的東西。
他收回視線,道:
“我可以辨認山君。”
張浩怔住。
衛淵吐出一口氣,道:“我會自己去一趟白云觀,但是你們要提前做好準備,山君可不簡單,在確認他在白云觀之后,要在最短時間立刻開啟結界。”
“這一次,必須要殺了他。”
行動組在這種事情的效率足夠高。
第二天上午,衛淵就出現在這白云觀當中。
神機營現代火器已經就位,而各家各派的真修,只要是就近的,不管有什么理由,全部都被一紙調令調了回來,要聯手準備結界,將白云觀所在的位置和常世人間分開,以免波及到普通人。
現在還不到中元節。
但是白云觀已經開始準備之后的打醮典儀。
而住得近的人們,以及在這應天府游玩的游客,也會過來觀光,按照常理來說,人流量就是沒有辦法和正常的假期相比,也會遠比平常時候要多,只是應天府早就在關鍵道路上封鎖,導致這兒的游客要稀疏地多。
剩下的一些人,要么就是之前就已經到了這里住下,要么就是附近散步走上來的人。
天氣稍微有些陰沉。
衛淵穿著一身牛仔褲,穿著運動鞋,淺灰色的寬松半袖,背后背著琴匣,里面則是佩劍,打眼看去,這白云觀看上去一片道家出塵氣,可是細看則是一股銅臭味。
衛淵眼睛微睜,道門的法眼所見,一切正常,來往的道士也都有著極為清晰的道門氣象。
但是當他握著臥虎令時候,眼前再看,就是一片陰云。
那白色的慶云之上,變作血淋淋一片,貼著的金箔,長出墨綠色污濁,行走的道士嘴角帶笑,滿臉的死氣,眼底渾濁,面有尸斑,死氣濃郁,但是道門陰陽氣機流轉,轉死為生,外相竟然如常。
臥虎令灼熱滾燙。
衛淵眼中,偌大一座白云觀道士,幾無活人,不過滿地尸首。
他負劍行走在青石板鋪成的道路上。
走過這道觀,放眼看去。
觸目驚心。
直到將這白云觀走了一遍后。
衛淵面色不變,無聲無息捏碎了一個小小的信號器。
消息傳遞出去。
毫無疑問,白云觀已經全部覆滅,化作魔窟,而山君氣息也在此處,但是難以把握住確切的位置,在得到衛淵所傳的消息后,行動組成員迅速開始工作,在調動人員的同時,打出一個個電話,也有一個個編外成員出現,傳遞消息。
這一瞬間,有組織成建制的力量發揮出來。
因為有一部分游客是之前就住在了白云觀附近,除非封鎖白云觀,否則無法讓他們離開,但是那樣會導致動手的情報暴露,若是山君確實是在白云觀還好說,一旦山君不在白云觀,而是隱蔽起來,把白云觀當做誘餌盯著看打算釣魚,那么就會導致消息暴露,導致山君逃遁。
而現在,在確認山君所在之后,自然沒有這個后顧之憂。
或者是親朋好友的邀約,或者是公司緊急加單,或者是來自于警察有足夠證據的詢問,一個個本來在這里散步游玩的游客開始以極為合適合理的離開,就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操控。
其中毫無半點神通法術的作用。
其中一名道人似乎想要上前詢問。
衛淵伸出手,攔住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幾歲的道人,客氣道: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嗯?”
那道人轉過頭,雙目渾濁昏黃,面容僵死,盯著他看,衛淵手掌自然離開,沒有和這道人接觸,臥虎令被一道道氣機封鎖隱蔽,以免暴露自身,他很謹慎,愿意出頭承擔職責,和莽撞暴露可不是一回事。
那道人收斂了神色,微笑詢問道:“這位居士,有事嗎?”
衛淵裝作沒有發現這家伙的本相,做了個道禮,笑道:
“叨擾,叨擾,在下道號天淵子,太平道散修,來這里是拜訪天辰子道友,之前聽說天辰子道友來了白云觀,這次有機會,就來見一見他,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天辰子是衛淵相識的那老道士。
他出發之前又算了一卦,順便在夢里,用現實里一臺電腦,和無支祁換了一枚御水神通的符箓護身,而卦象上顯示,老道士天辰子仍舊安全,沒有隕落,這委實是讓他松了好大一口氣。
衛淵本來應該在確認了山君之后就離去的。
但是沒奈何老道士沒手機,一場相交,衛淵只好親自來找他。
那早已經死去的年輕道士客氣地給衛淵指路,衛淵禮貌地拒絕了道士帶路的打算,自己朝著老道士住的偏院里敢去,越走越是能察覺,這地方處處妖氣驚天,但是這妖氣之中,竟然同時帶著一絲絲佛門和道門的氣息,莊嚴浩大,如同凈土。
而其中行走的道士又皆是死相人皮。
觸目驚心。
衛淵好不容易繃住神色,且不動聲色避開那些道人,避免和任何有可能會導致自己暴露的事物接觸,轉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找到了屋子,索性快走幾步,直接推門進去,里面傳來老道士警惕的聲音:
“誰?”
一頭白發,精神健碩的老道捏著黃符,盯著門口。
見到是衛淵進來,松了口氣,又詫異道:“你怎么來了?”
衛淵見老道士沒事,旁邊還放著一壺酒,沒好氣道:
“真等到一個月后再來,就只能給你收尸了,快走!”
老道士還有些茫然,衛淵上前數步,抓住道人手腕,轉身邁步就要將他從這危險的地方帶走。
而后,
他腳步一頓。
因為他手里握著的手腕沒有骨頭,也沒有肉,就像是一張皮。
人皮。
本被勁氣封印的臥虎令突然劇烈震顫,散發出極濃的炙熱,竟然撞破封印,發出一聲聲低沉的虎哮。
老道人森然無聲,盯著衛淵背后。
衛淵猛地撒手,朝前翻滾,避開了背后森寒的一擊,瞳孔驟然收縮,盯著那老人,他看到風吹而過,老道士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看到天辰子雙臂垂落,道袍寬松,那熟悉的臉龐被吹皺,浮現一串串漣漪。
剛剛被攥在手里的黃符盡數散落,上面的符文,盡是血色。
像是紙錢。
emmm,衛淵在夢中算卦,老道士沒有隕落 作息再度陰間化,摔啊,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