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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過往的終結,故事的現在

  老師,我找到了一個孩子。

  他的天賦遠在我之上。

  他還有很多朋友。

  有我見過最仁厚的君,還有傲氣得像是個俠客的大胡子。

  我覺得他們能真正意義上地打破這個時代。

  真的哦,師父。

  可是……

  他死了。

  道人坐在土地上。

  一夜月華,第二日,已滿頭白發。

  在淵離去的時候,他見到了諸葛亮的弟子姜伯約。

  滿頭白發,仿佛一瞬間散去了高邈道行的道人輕聲問道:“伯約,你若安于蜀地,固守天險,應該足以再護持季漢一代安穩,至少可得善終,能封侯拜將。”

  “但是你若繼續北伐,最終恐怕天下難容……”

  那眉宇清朗的青年將領低聲道:

  “愿承丞相未竟之志。”

  道人怔怔失神,仿佛看到了那嘴角有酒窩的少年道人,還有那微笑著輕搖羽扇的謀士,看到他們回過頭望向自己,竟然仿佛他這一脈,注定了前赴后繼,奔向不可能實現的大愿。

  他笑出聲來。

  卻突地潸然淚下。

  獨自一人離去。

  在那之后,再也沒有人見到這滿頭白發的道人。

  一直到最后,景耀六年,劉禪投降,也不曾再見到這道人,而后大漢最后的大將軍姜伯約戰死,劉禪在第二年遷往了洛陽,一直到晉國取代了曹魏,而后派人來蜀地。

  那年輕的晉代官員看著眼前老邁道人,不知為何,后者撫摸羽毛。

  卻什么都沒有說。

  官員忍不住詢問道:

  “那老先生你說說看,諸葛丞相能和現在誰人相比嗎?”

  老邁道人看著他,只是道:

  “葛公在時,不覺其異,葛公歿后,不見其比。”

  青年官吏怔住,就要繼續開口詢問,明明眼前這個道人看上去比諸葛武侯年紀大,為什么還要用尊稱,而那老邁道人已經離去,而這官吏只好嘆氣一聲,沒有追問,隨意將這一句話記錄下來,

  他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落。

  那邊卻還有一位少女,腰間有混合著秦代古扳指和昆侖玉的流蘇,這為名字叫做玨的少女,最近經常會來拜訪他這個將死之人,后來索性可以說是來照顧他。

  人世百年,可是這少女看上去竟然和當初相見的時候一模一樣。

  淵已經能說是當代道行最高的修士之一。

  當然知道眼前少女的不同。

  淵坐在椅子上,少女讓流風吹散炎熱,又端來清水,老邁的道人仰著頭望著遠處,道:“沒有想到,我這一生,飄零孤苦,無論父母,師長,好友,還是弟子皆已經逝去,最后陪著我的,卻是玨你。”

  少女喝了口水,輕聲道:“你的一生足夠漫長,也足夠精彩。”

  老者笑道:“你不是為了這個理由才下山的。”

  “你是昆侖天女罷。”

  少女似乎給驚了一下,端著茶杯不說話,肩膀卻抖了抖。

  像極了落雨受驚的貓兒。

  雙目渾濁的道人自語道:“是那位女子來讓你問我,我究竟后不后悔吧,她應該讓你問完我之后,就立刻回山,可是你已經陪了我快要十年時間了。”

  天女玨雙眸垂下,嗓音微低,道:

  “我只是覺得,那個問題對你太殘酷了。”

  老者大笑,道:“所以你于心不安,打算一直陪著我,到我也離開人世的時候,再問出這個問題嗎?咳咳咳……你就不怕我,終究不去回答你這個問題嗎?”

  玨搖頭微笑道:“不怕。”

  道人大笑,卻劇烈咳嗽起來,最后他看著天空,呢喃感慨此生,望向那少女的時候,伸手觸碰到了那一枚大秦的扳指,旋即手掌微僵,在這一剎那,以這器物為契機,衛淵的意識反而復蘇,和這一代天下真修的自己相匯合。

  亦或者說,應該是在這三國末年的淵,在最后逝去的此刻終于得以‘記’起來自己的記憶,只是這記憶是來自未來的,曾經在始皇帝時期發生的事情,此刻也發生了。

  淵,亦或者衛淵眸子微動,抬眸看到了那稚嫩的少女。

  看到自己此刻真實存在的流風,落葉。

  他突然記起來了,少女在不過數十年后將會遭遇的一劫。

  衛淵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伸出手,輕輕落筆虛空,一生真修,最后的道行如同流光溢散瀲滟,落在了少女身上的衣服上,化作了潛藏著的符箓,足以護持自身,萬魔不侵,而這一件衣服似乎也變得別有特異之處。

  他是淵,也是衛淵。

  手掌輕輕落下,原本的銀發失去了光澤,變成了暗淡的白色。

  而衛淵卻突然記起來了未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傳說中排斥萬物,妖魔不可以近身的天女羽衣,在他去取的時候,根本沒有受到半點的阻礙,就那么輕而易舉被他拿在手里,似有恍然,突地大笑出聲,笑罷靠著那竹椅,呢喃道:“你應該還是要問我那個問題吧。”

  他回憶過往。

  無論是諸葛,還是張角,光芒都足夠燦爛,他陪著他們一路走來,對抗災荒和疫情,反抗如日中天的大漢,對抗殘暴屠城的亂世,一路走來,從不曾放棄反抗。

  道人雙目神光渙散。

  只是可惜,唯獨可惜他自己太過于弱小,太過于普通,沒能幫上忙。

  我只是蕓蕓眾生。

  這一年是泰始元年,司馬炎篡魏,立都洛陽。

  洛陽城中。

  一名少年聽完故事,忍不住扼腕嘆息道:

  “太可惜了,禪叔,大漢就這么結束了啊……”

  “那位淵道長結識昭烈帝,又教導武侯,他為什么最后消失了?”

  劉禪回答道:“因為,他其實不那么地厲害,不如我二叔那樣勇武,也比不過相父足智多謀,但是啊,不厲害是一回事,有很多事情,都是從他開始的,如果沒有他,上一個時代里,究竟是什么樣子,也未可知。”

  “他只是一點火星,無論光芒還是溫度都比不過熊熊烈火。”

  “可是啊,那火焰一開始是從他開始的。”

  眼前這少年和他算是相同的境遇,都在這洛陽城中為質,往上數也算是有老劉家的血脈,這少年的父親劉豹,曾是曹孟德所率的異族部將,他的母親是劉豹來到中原找到漢人女子所生,只是歸于呼延氏所養。

  而在這洛陽城中,旁人都看不起他,唯獨同樣劉氏的劉禪還會和他說說話,而這異族少年也喜歡聽先前天下的爭斗事,喜歡劉氏炎漢的天下,他又忍不住問道:“可是,炎漢真的結束了么。”

  劉禪忍不住笑道:“你我皆為質,還要做什么?”

  “那個時代的故事,早就結束了。”

  那少年正是年少意氣的時候,不喜歡眼前男人的藏拙模樣,昂首道:“我卻不信,若有機會,我必將重建炎漢,到時候啊,額,我只是說,如果真的能做到,禪叔,我把你也接過去,怎么樣?”

  劉禪放聲大笑。

  只顧取笑他道:“此間樂,何思蜀?”

  少年惱怒,并指指著天,道:“那我這便起誓。”

  “我只有我們部族的名字,但是我現在想要向禪叔你討一個名字。”

  “哦?什么名字?”

  “淵!”

  有一部分劉氏血脈的少年昂首道:

  “從今而后,我便是劉淵。”

  “今日起誓,必效仿光武,重立漢室!”

  人彼此影響,而這樣細微的影響不斷擴大,就是一個時代,或者下一個世代,但是人們無法扭轉時代,無法改變世代,甚至于不知道,這個時代最終會走向哪一個方向,只能順應著世代的潮流不斷地往前踉踉蹌蹌地走。

  在蜀地的道人終于緩緩閉上眼睛。

  是啊……

  我不過蕓蕓眾生。

  可或許正因為我只是個普通人,一路而來的反抗才有其價值。

  并不是英雄的抗爭,而是一個沒那么厲害的人的,一個普通人在命運和時代中,不斷抗爭不斷失敗的一生,只要抗爭,便足以波瀾萬丈。

  他呢喃自語:“蒼天不曾饒恕過我。”

  “我又何曾饒恕過它……”

  后悔嗎?

  不悔。

PS:今日第二更…………三國篇,完。感謝水王氏其盟主  劉淵,漢光文帝,(淵每聞諸將屠殺之慘,則深戒諭之,用賢納諫,恭儉勤勞,卓有中國君人之度。)稱帝數年后死,不過數年,其后人將其國改為了趙,各種原因之下,他死去之后的時代,也是讓神州陷入最黑暗動亂的時代,是八王之亂后的時代。

  悲憤夾雜,不忍回顧,所以那一段歷史的故事不會多寫。

  葛公在時,不覺其異,葛公歿后,不見其比是東晉的典故,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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