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難道說,這位太平道道主和這位僧人還有關系嗎?
聽到這話的人下意識看向慧空拿出來的僧缽 那僧缽整體是陶器的質感,顯而易見是很久之前的物件,至少有個幾百年,正在眾人猜測這太平道道主和僧人有什么關系的時候,衛淵沒有觸碰那一個僧缽,搖了搖頭,坦然道:
“貧道不記得曾經見過你。”
他確實沒有印象。
道衍眼底神色一凝。
眼底既有疑惑不解,卻又有懷疑和不信任。
他已活了六百多年,對于自己的判斷和天機卜算有幾乎本能的信任感,而且當時第一次見到這太平道道主的時候,那種本能的感覺幾乎就是在告訴他,眼前這道人就是當年的那個大夫。
但是對方卻偏偏說不認得這個陶器。
道衍眼底浮現一絲情緒波動,他盯著那道人臉上的面具,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但是,因為這個面具,他只能從眼神里辨認對方的情緒,不能做到十成十的把握。
衛淵道:“既然已來了,那就開始吧。”
慧空雙手合十,誦一聲佛號,取出一座佛塔,放在桌上,嗓音平靜道:“既然是論法,貧僧這里有一件法器,名為夢幻泡影,遣旁人以一縷神念入內,化作尋常之身,然后只用我們各自的法門來論道,如何?”
衛淵聽明白了。
這件佛塔,能夠容納普通人的神念。
然后神念在佛塔里化作身體,這個顯化出來的身體,只能運用衛淵這邊的新法,亦或者佛門那邊的舊法,再彼此爭斗,分出個上下來,衛淵點了點頭,道:“可以。”
慧空道:“此物為我佛門至寶,需要一名修為精湛的道友操控執掌,但是你我雙方論法,所以這不應該由我佛門主持,那樣道友恐怕不服,卻也不能夠讓道門的人執掌,否則佛門弟子中也會有所怨言。”
“以貧僧所想,應當挑選一名真正能讓天下人服眾的人執掌此物,如此才能夠確保公平,不知道友覺得如何?”
眾人都聽出來了這僧人意有所指。
真正不偏頗于任何一方的,他們心中都下意識想到了一個人。
衛淵神色緩和,頷首道:“確實如此。”
屈指微叩虛空,嗓音平緩,道:“關圣帝君,有勞了。”
眾人心底一動,伴隨著流光,果然又看到了那位一身鎧甲戰袍,手提青龍偃月刀的武圣自遠方而來,氣度肅然,不提見到關云長之后,心中激動,想要用手機拍照,又害怕唐突了財神爺,只好心中恭恭敬敬默念愿望的圍觀者。
哪怕是慧空這樣自小誦經念佛的老邁僧人,對于關云長仍是心中充滿敬意,也還記得年少時在僧房枕頭下面放著了那本枯黃的三國演義,每每遺憾于關云長殞命之事,現在得以見到真人,老僧起身一禮。
關云長微微頷首,望向衛淵。
衛淵提前和他說過,所以哪怕現在察覺不到衛淵身上熟悉的真靈氣息,他也沒有異樣,衛淵指了指桌子上的佛塔,把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關云長微微頷首,道:“如此簡單,關某明白了。”
“不過,若是淵道長你輸了,關某也不會偏頗。”
衛淵點了點頭,道:“本來就該這樣。”
然后看向前面的老僧,道:
“關圣帝君主持,佛門應該沒有什么異議了吧?”
慧空點了點頭,本來想要說一句,‘既然是珈藍大菩薩當面,那么貧僧自然沒有什么問題’,可是珈藍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他就看到那位威震華夏的將軍一雙丹鳳眼似乎微微看向自己,任由他修行了一輩子,那一瞬間涌上心頭的寒意仍舊是令他思緒僵硬了下。
千軍萬馬之中廝殺出來的絕世名將,果然恐怖。
老邁僧人‘從善如流’。
雙手合十,只是點頭道:“貧僧沒有異議。”
“淵島主,請。”
“此塔中有法陣,能夠將里面發生的事情,轉露在外。”
“我們兩個在外面論道,而另外兩人則是在里面驗證法門的高下,這樣一文一武,不知道淵道主意下如何?”
衛淵點頭答應。
慧空盤坐在左側,衛淵在右,而后,在慧空背后,突然走出一名高大男子,身穿僧衣,但是即便是僧衣也無法遮掩那種賁起的肌肉,神色莊嚴威武,赤足,氣質有一種混合著莊重的兇悍。
慧空雙手合十,道:“佛法無邊,尋常人等無法闡釋。”
“此為我佛門伏虎羅漢,入塔中一戰。”
伏虎羅漢?!
老僧所說的話讓眾人嘩然。
伏虎羅漢,在佛門里的地位已經極高,十八羅漢當中,以降龍伏虎兩人最為知名,大多數的旁觀者只是因為突然出現的重磅人物而感覺到興奮不已,而道門眾人回過味道來,卻是忍不住心中暗罵。
這是田忌賽馬的兌子手段。
先是拿出那座法寶佛塔,要找到能讓雙方和大部分人都認同的人執掌,這就要不得不讓關圣帝君出面,而對方是知道道門這邊有關圣帝君的,而后,入塔戰斗的人則只是拋出來不知潛藏在那里的伏虎羅漢。
慧空嗓音平和,道:“淵道主,勝負之分,在于你我論法。”
“伏虎羅漢只是幫助老僧演示,于勝負并無多少助力。”
你個老賊禿,還敢在那兒睜眼說瞎話!
論法只是提供了交手的功體。
經驗呢?判斷呢?還有神通的掌握火候呢?
一個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留存下來的伏虎羅漢,在這幾樣上的優勢簡直大得沒邊兒了。
道門有弟子大怒。
就要起身。
卻被旁邊的長輩拉住。
而此刻看著這一幕的尋常人中也有回過神來的,佛門這手段好像不那么光明正大啊,不過伏虎羅漢出面,激發起了大部分人的興趣,他們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一幕,等待著道門的人選。
衛淵神色不變,點了點頭,道:“可以。”
慧空微微一怔,旋即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旋即似乎是擔心衛淵反悔似的,口中道出他所說的佛門真法,背后伏虎羅漢一縷神念飛出,直入了佛塔當中,虛空中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虛幻畫面,一名僧人的模樣出現在那里。
老邁僧人微微一禮,道:
“不知道淵道主派誰出手?”
他所擔心的就是張若素出馬。
那樣的話,伏虎羅漢一縷神念未必能勝得了這人間縱橫二甲子的龍虎山天師,不過看到那邊的張天師端坐不動,老僧心底稍松了口氣,補充道:
“可有弟子?或者好友?”
他是想要把出手的人鎖定在這兩種人之間。
衛淵搖了搖頭,手指夾著一張寶箓,嗓音平靜道:
“說完了嗎?”
“那便安靜點。”
“黑虎玄壇趙公明,何在?”
慧空臉上神色微凝。
不會吧……
虛空中一聲低沉虎咆,直震得人心晃動,而云海中的龍獸也放聲長吟,龍虎聲音交錯,一道身影從虛空中走出,但見其黑面濃須,胯下坐騎黑虎,一手執金鞭,渾身戎裝,氣魄豪邁至極。
一雙虎目掃過那邊的伏虎羅漢,冷笑一聲。
微微拱手,道:“趙玄壇,來也!”
便即放聲大笑,穩穩盤坐黑虎之上,一縷神念,轉而投入佛塔,化作了一道身軀,而圍觀者先是一下蒙了,而后心底一下熱切起來。眼看著那帶著面具的道人盤坐在蒲團之上,左側關云長手持青龍偃月刀,一手撫須,右側趙玄壇手中金鞭拄著地面,盤坐黑虎。
關云長,趙公明。
財神爺!
還是倆!
原先猜測是佛門得勝的那些人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他們下了注的。
可現在,贏了那點錢,一下把兩位名氣最大的武財神都得罪了?
他們第一次迫切希望自己賭輸掉。
哪怕是那些念佛吃齋的老頭兒老太太們,看到那兩位站在那里,也都懵住,念佛的聲音都遲疑下來,不管是怎么虔誠,盯著那邊兒那兩位,口里的阿彌陀佛實在是怎么都念不出口來。
神州論及香火廣度,佛門再廣大也很難和這兩位死磕。
要是觀世音菩薩出面,他們可能還要再多猶豫兩下。
可是伏虎羅漢?
誰啊?
一位老太太指了指那道人,咕噥道:“不過,那被兩位財神爺圍著的,又是誰?”
他的孫子道:“那位是太平道主。”
老太太疑惑道:“太什么豬?”
“是太平道主!”
老人茫然:“誰家的豬?”
旁邊青年張了張口,一時間甚至于有些無力。
老太太埋怨道:“我問你那人是誰,你說是誰家的豬,還念出大學來的,真的是,語文都沒學好吧,不過,不管他是誰……,他肯定很有錢吧。”
“畢竟身邊兩個財神爺啊。”
旁邊的幾個人聽到這樣的話,愣了下,然后看了看那道士,贊同的點了點頭。
他肯定很有錢!
慧空看著這一幕,思緒微微凝滯,他能夠感覺得到,局勢對于佛門來說越來越糟,兩位武財神,一位伏虎羅漢根本壓不住,看著對面那道人的模樣,連他都險些覺得這是不是哪位神仙,吐出口氣,道:“請……”
論法,正式開始。
他必須要贏。
明天爆發,今天感覺還差一口氣,睡覺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