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默默關上了手機。
他明白的,要給老道士緩口氣的時間。
然后事情就能好好說了。
在關于‘老天師反饋速度’這一方面上,他有著充足的經驗。
再說了,年輕時候老道士玩得那么花,肯定有顆大心臟。
衛淵轉過身,懷揣著等之后再想辦法開口,向始皇帝尋那一柄墨家代代相傳的劍,回到飯店的時候,腳步突得一頓,看到始皇帝平靜坐在那里,剛剛還沒多少人的飯店里面,已經有了不少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女性。
不知是為何匯聚在這里,眼泛異彩地看著顯然身居高位的君王。
始皇帝面色寧靜坐在那里,周圍的女性盯著他看,似乎很有沖上去要電話號碼的沖動,但是卻又礙于某種無形的感覺,始終不敢往上走。
衛淵目瞪口呆。
陛下您點了魅惑這種技能嗎?
這比氣運里面命犯桃花都狠啊……
等下……
衛淵嘴角抽了下,用腦子里關于氣運之類的知識努力思考當中。
千古一帝的帝王之氣這東西,如果收斂了霸道的壓迫力。
難道也是類似的玩意兒?
老板同樣目瞪口呆站在旁邊,摸了摸頭,感慨道:“多少年沒這么熱鬧了啊,老弟,你這老大是做什么的?要不然干脆沒事兒來我這兒坐坐,我覺著沒幾天就能開分店了,到時候給你們分成?”
你是把我家陛下當成人肉攬客器了嗎?
我特么答應了的話,絕逼會被帝陵那些老秦人的戰俑直接拖回去。
然后來一場老秦人和老秦人之間愛的鐵拳。
總感覺章邯那小子就是死了都會從陶俑里爬出來。
然后把我塞進去。
說一句,你回去,我來!
衛淵嘴角抽了下,腳步沉靜大步走進去,道:“老大,我回來了。”
他釋放出了兵家的一絲煞氣,道:
“事情已經吩咐好了。”
“那邊兒有我們的人,很快就解決了。”
兵家煞氣的寒意,還有刻意誤導的話語,以及某人不解風情的做派,總算是讓那些被吸引來的女子們不忿地咕噥著,管這么多,你是保鏢還是什么的,之類的話語離去。
衛淵擦了擦汗。
始皇帝并沒有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而是品嘗了現在的食物,現代的精面和調味品,以及物產的豐厚,是戰國末年完全不能相比的,他動作頓了頓,道:“百姓也可每日吃到這樣的食物嗎?”
衛淵點頭。
始皇帝道:“善……”
“糧食的產量如何?”
當衛淵說出一個,遠超過始皇帝預料的數字的時候,即便是這位兩千余年前立下了豐功偉業的帝王,都忍不住眼底的異色,而后道:“是難得的功業啊,花費了不少的心力吧,朕……我曾經聽說過,周天子得到過祥瑞,是產量很豐厚的麥穗……”
衛淵道:“但是這樣的產量是數不清的人幾乎耗費一生做到的。”
“這不是由上天賜下的祥瑞,如果非要說祥瑞的話,那么那些創造出這些的人,才是我神州的祥瑞,讓我們能將命運握在自己的手里。”
始皇帝帶著一絲微笑頷首,道:
“上善。”
“比起當年只知刀劍來說,成長了許多。”
吃完飯之后,衛淵成功地得到了始皇帝的身份證明,并且靠著這個買到了高鐵票,坐在高鐵上,體會到兩側風景飛速往后退去的始皇帝,并且從衛淵口中得知,這是普及到每一個人都可以乘坐的載具。
他終于對這是個怎樣的時代,有了真正的認知。
“以律法治國,所做之機關巧妙,惠及萬民。”
“墨家那些人所期待的時代嗎……”
“于大秦時代幾乎可看作如夢一般啊,原來已經成為現實了么。”
高鐵上的人們有的在看書,有的在看外面的風景,大部分在玩手機。
有孩子好奇看著那氣質威嚴的君王。
而君王并未動怒,只是還以微笑。
遠處是鋼鐵叢林般的讀書,高鐵的窗戶里,看得到起伏的街道和車輛,看得到蒼翠的樹木和廣闊的平原,而曾以身鎮神州的帝王卸下了兩千年前的重擔,因而能夠微笑且從容地看著這個時代和神州。
“著實有趣……”
東海之畔。
轟然暴響聲中,有神性哀嚎,繼而被一只金色手掌反手鎮壓。
遠處流光溢散,直接奔入神州境內。
身穿黑衣的少年僧人立在海面上,突然踉蹌了下,后退半步,口中咳出鮮血,面色煞白,他的胸口處,出現一個猙獰的傷口,但是他面色卻仍舊平淡,漠然地看著徐巿遠去的方向,伸手捏碎了神性。
“你居然失手了。”
方封抬手將道衍按下,皺眉幫他處理了傷勢,冷嘲熱諷道:
“不是說佛門他心通絕妙無雙嗎?”
道衍嗓音平淡,道:“術法無上下,修為有高低,他畢竟也算是頂尖的修士了,我不能完全堪破他,之前只是在提前判斷他的選擇,所以能夠搶先一步,把他克制住。”
“但是你最后算錯一步。”
“是……,這確實是我沒有預料到的。”道衍道:“我以為,和他性命相交的神性是他所看重的東西,但是他最后居然會拋棄神性,換取絕殺,也要掙脫貧僧,趕赴神州。”
方封皺了皺眉,想到那方士瘋狂的模樣,道:
“是因為想得到的東西,還是說真的悍勇?”
道衍搖了搖頭,道:“不……”
這位當世第一流的佛門修士嗓音仍舊平淡:“是畏怖。”
“畏怖?”
“是……他心中有極端恐懼的東西,因而有過往之夢幻泡影,有而今之顛倒夢想,是有所執,而這個執,是真正的畏怖,看似悍勇不顧一切,實則如同被逼迫到了懸崖邊的將死之人。”
“可惜了……也是一名真修。”
“一念差失,萬劫墮壞。”
“阿彌陀佛……”
方封呢喃著這八個字的判詞,倒是沒有多說什么,看了看面色煞白的道衍,道:“你既受了重傷,就先在我這里住下吧,雖然你我有過仇怨,但是這些恩怨,我也不想你死在外面。”
“故人本來就不多,死一個少一個。”
他回過身往屋子里走去,嘆道:
“等你們都死了,神州對我來說,就是真正陌生的地方了。”
“吃點東西吧。”
道衍沒有拒絕這樣的好意。
他走進去,看到桌子上煮得稀爛的粥,小米,大米,黑米,綠豆,紅豆……各種大小,顏色,形狀完全不同的材料,以無序的方式熬煮得稀爛,然后用勺子放到碗里,少年僧人無相無念漏盡通的心境都劇烈晃動起來。
強行控制自己不去看鐵鍋里面剩下的那一抹,由粥留下來的痕跡。
道衍徐徐吐出一口氣,道:“你留貧僧在這里,真的是好意?”
“當然!”
方封義正言辭,然后取出一個大的陶罐,道:“這兒是之前一個人給做的咸菜,味兒還不錯,正好下粥,你是出家人,不吃葷腥,就吃這個吧,數說起來,佛門對倭寇似乎態度很直接啊。”
“當年倭寇犯邊的時候,佛門弟子也有出手。”
道衍從粥上移開視線,幽幽地道:“要不然,你以為佛門弟子常用的長棍兩頭,熟銅包鐵的特征是怎么來的?”
方封一怔,旋即想到當年那些僧兵的典故來,強身健體用的木棍打上去,最多造成筋骨受傷,所以說佛門慈悲,而倭寇兇殘,喜歡搞玉碎,很多僧人受傷甚至有死亡,所以那幫和尚都惱了,慈悲你奶奶的慈悲。
貧僧把你送去見佛祖是真慈悲。
后來便用鋼鐵材料包裹在佛棍兩頭。
遇到倭寇,佛門弟子握著棍子尾端,一記‘萬佛朝宗’重重一砸。
倭寇的腦袋就直接開花。
唯一不好處就是換銀子時候比較被埋怨。
方封把腌菜罐子放回去,出來一看,然后嘴角一抽,他看到那少年僧人雙目平靜,桌子上的腌菜,被整整齊齊地碼成了一片,里面的辣椒都被挑出來,從小到大排了個個兒,而少年僧人神色安寧平和,舒暢地呼了口氣。
“阿彌陀佛……”
帝陵。
徐巿隱藏面容,收斂氣息,終于奔到這里。
以他的實力,如果舍下了面子,不顧之后可能引發的問題,從邊緣區域悄悄進入神州,的確很難被立刻發現,神州的疆域實在是過于廣大,他越是往過趕路,心中的躁動感就越發強烈,可等到徐巿趕到帝陵的時候,卻得知了,帝陵開發出現重大傷亡失蹤時間,現在全部封鎖。
徐巿面色微變,施展方術,尋找到了參與其中的研究員,直接運用方術,消解了研究員們的反抗心,厲聲詢問道:“你們在帝陵里面看到了什么?!”
研究員雙目茫然,呢喃道:
“……什么都沒有。”
“什么?!”
徐福怔住,旋即升起的是巨大的不甘和恐慌。
這代表的是未知。
而人類最大的恐懼就是未知。
有的時候,哪怕是得到始皇帝留下了什么厲害手段,他都不會有這樣綿延的恐慌感。
一連問了十幾人,卻都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什么都沒有。
徐巿怔怔后退,看著那仍舊鎮守著的十二金人之一,里面不可能什么都沒有發生,一鼓作氣沖過來時候的那種決然逐漸崩潰,用盡全力想要打破兩千余年的恐懼,最后一拳砸下,卻墜入更大的虛無當中,一如當年的帝王。
不可測,不可知。
他的后手和準備幾乎如同笑話。
手腳漸漸冰冷,雙目當中茫然恐懼暗自滋長,徐巿深深吸了口氣,壓下了情緒。
無論如何!
既然已經來到神州。
他都要弄清楚帝陵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始皇帝究竟留下了什么后手。
而后,和過往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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