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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帝視群雄栗,揮劍決浮云

  被玉璽的力量加持過的大秦箭陣,威力直接抵達了威脅到神代兇獸的程度,對于真正的窮奇來說,這并不算是什么,但是對于其余的窮奇部族的血裔戰士,卻瞬間造成了巨大的毀滅性沖擊。

  鮮血染紅山石。

  窮奇怒喝,掌中白帝配刀斬殺下來,背后隱隱閃過一道身穿袞服,氣質高遠的男子身形,那是曾經的五帝之一傳遞下來的氣運,窮奇的兄長雖然眾多,但是在最終的紛爭之后,卻是他得到了這一股力量。

  五帝氣運早已在刀鋒抵達之前就猛烈地砸落。

  而后瞬間崩散。

  這是窮奇四千余年第一次見到的場景。

  他從父親少昊那里得來的一縷氣運,是他克敵制勝的第一大手段,這一次終于遇到了最極端的克制,而這個男子身上自然得爆發出了滔天的氣焰,這氣機無比地熟悉——

  是父親少昊嗎?

  不,不是……

  是禹王,是九鼎!

  是九州四海,氣運合一的堂皇大勢。

  窮奇瞳孔收縮。

  氣運崩散,而下一刻,王翦怒而騰馬躍起,掌中一柄墨色的長槍嘶鳴著洞穿向窮奇,背后數十萬秦軍戰俑氣運涌動,哪怕是一人一縷也彌足可怖,而大秦戰卒,此刻都爆發出了遠超歷史上他們的力量。

  以五人為一伍,十人為一什。

  繼而百夫長,校尉。

  一股股力量以完美的方式傳遞,最終數百萬道氣機流轉,已然成就蔚然大觀,王翦動作微頓了一次,猛地出槍,而秦軍大陣整齊劃一猛烈地踏前,為將領的沖鋒增加了一股史無前例的慷慨慘烈之勢。

  墨色長槍和窮奇十三次交鋒。

  不落下風。

  而兵家的戰陣已經展開。

  不像是項羽的兵形勢第一,無雙無對,也不是韓信那樣,仿佛來多少兵馬,來什么兵馬,都能夠在他手中完美爆發出威力,王翦的戰法穩定而老辣,他的戰陣像是一座巨大而無情的機械,每一次戰俑的合力,都精確而無法預測。

  某種程度上,這是最沒有破綻的將領。

  穩扎穩打,每一次只取一擊,一擊旋退,繼而蓄勢準備下一次攻擊,以最平靜的方式將敵人碾壓擊殺,窮奇不愿在始皇帝附近,而王翦王賁父子已經知道,這恐怕是他們作為真靈殘留最后,也是最為壯闊的戰斗。

  窮奇是第一次接觸兵家的陣法。

  這對于祂來說,是一種全新的力量。

  是以弱者合力,戰勝強者的方式。

  以雄獅率領的,哪怕只是羊群,也可以吞噬群狼,何況春秋戰國五百年,沒有誰敢說大秦的戰士是任人宰割的羊群,那是神代末年最后的輝煌,王翦掌中的長槍指向前方,大秦的軍陣將和神靈碰撞。

  一路廝殺,且戰且走。

  直往西去。

  而始皇帝并沒有和戰陣一同,周圍還剩下不到千人的軍伍,他轉而看向前方,道:“去昆侖吧。”衛淵嗯了一聲,本來他想要去戰斗的,可惜臨到頭來,是王翦和王賁前往和窮奇惡戰。

  后世的名將和曾為神代人族名將的兇神彼此交戰。

  衛淵驅動戰馬,原本不過是青銅的戰馬,此刻仿佛具備了真正的名馬都沒有的神韻,胸膛寬闊,踏足在遠古的山海間,崇吾山距離昆侖,尚且還有千里,但是這一駕戰車,甚至于是那些戰俑,都短暫因玉璽而具備了超越過往的力量。

  而山海之間的兇獸們藏匿在山的彼端,和其余山脈的山神們一同好奇地張望著,有不曾前往崇吾山的山神驚愕地低聲嘆息著:“是人的軍隊啊……”

  “是啊。”

  “三皇五帝之后,多久沒有見到了?”

  “人王宣威于山海。”

  一片的安靜,祂們反倒想起了過去記憶里的畫面,那個人和神的時代,當衛淵勒緊了戰馬,讓戰車停下來的時候,他順利地抵達了昆侖,亦或者說,是在山海西山界的昆侖一側,在昆侖之丘下有一名男子站著。

  衛淵對他有印象。

  在他過去曾經被捉拿上昆侖的時候,這名神將也在其中,只是屬于中立,此刻祂的面色就像是當初禹殺上昆侖時候一樣,極為緊張,迎上前來,遲疑了下,以往日對人族首領的稱呼,道:

  “人王……,陸吾神此刻沉睡,西王母亦不在昆侖。”

  “無所招待,還請回吧。”

  “諸神都不在了嗎?”

  始皇帝似乎有些遺憾。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當知道昆侖之上的諸神不在,似乎昆侖也變得矮小了些,沒有了真正的意義,但是最終他仍舊只是灑然一笑,道:“無妨,且去看看昆侖風光也好。”

  山路崎嶇,戰車無法登上去,始皇帝下車,衛淵持劍站在一側。

  那昆侖的看守之神阻攔不得,更主要的是,經歷過曾經三皇五帝為天下共主的時代,這名男子身上的氣息風格熟悉到了讓他無法開口阻攔的程度,而在他遲疑的時候,始皇帝已經踏上了昆侖。

  云氣陡然朝著兩側翻滾,前方出現了一條道路。

  山神無言。

  是昆侖在迎接這名后世的君王。

  而當衛淵走過的時候,山神眼底卻浮現了一絲驚愕,瞳孔收縮。

  “是你?!”

  始皇帝隨意道:“你也認得他?”

  這位一直在昆侖值守的山神遲疑了下,還是回答道:“他本是五帝末期時候的涂山部族人,為禹的臣子,因為擅長玉器雕琢和陶器,曾經伴隨禹王行走天下,記錄萬物。”

  “本該壽盡而死,被一天女偷不死花下界,反倒護住真靈。”

  “恐怕能夠歷經轉世。”

  這位山神沉默了下,道:

  “但是,轉世其實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凡人一世一生,死后真靈就會散去,哪怕是那些豪杰和英雄,也在世上的各種事情里經歷磨礪,心志堅硬如鐵,才能夠轉世,這也同樣代表著,他們永遠會以經歷最深刻的那一世為主,其他的轉世只是那一世的延續。”

  “但是本是普通的人,卻能轉世。”

  “就會造成,他其實沒有以那一世為主,那一世為輔,可以說每一世都是相同的重要性,而這也會造成很嚴重的后果……”

  山神嘆息道:“時間是很殘酷的。”

  “他每一世都歷經愛恨情仇,最終得而復失,每一世的轉世,就像是漫長的沉睡蘇醒,如果不記得過去還好,但是如果記得,那么就相當于要一次次經歷所得一切都消失,好友故交死去凋零,甚至于熟悉的時代都不見的痛苦。”

  “這和神不同,神的壽命漫長,可以俯瞰時代的變化,只是會感慨。”

  “而這樣的轉世身,一次次得到,又一次次失去,最終連時代都將自己拋棄,過往的一切美好,在時間之下都只能是悲劇和痛苦,甚至于過往越美滿,在下一個世代蘇醒后就會越發痛苦。”

  “最終那個時代消失,而這個時代也沒有人記得過去的自己,一個人流浪在過去之外的現世,就像是漂浮在天地之外的浮萍,始終都沒有真正的歸宿,沒有人記得自己,哪怕是在諸神看來,這樣轉世都巨大而殘忍的刑罰。”

  “人類看重生死,而諸神看重更長的歲月。”

  “當年的陸吾神維持秩序不提,開明神和西王母之所以也同意將他真靈當中的不死花取出,也是因為,這在諸神看來,無異于超越死亡的刑罰,后來西王母回來,告訴諸神有一個賭約,她會去詢問那個人類是否會后悔。”

  祂的聲音頓了頓,復雜道:

  “但是看這樣子,西王母的賭約恐怕是輸了啊。”

  神終究不是人,無法真正體會人的感受嗎?

  始皇帝看向衛淵,道:“說起來,朕還不知道,你那些轉世是什么樣的,說說看?”衛淵沒有什么需要掩飾的,將過往的經歷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出來,而在這一個過程里,他和始皇帝并肩,眾人也已經登上了昆侖山的山頂。

  始皇帝扶著泰阿,從昆侖山上俯瞰著浩瀚的山海人間。

  可最終也只是嘆息了一聲,道:

  “可惜了。”

  沒有人知道,這三個字究竟是蘊含著怎么樣的感情,哪怕是衛淵都無法真正的理解和明白他,他雖然站在那個時代,但是或許自始至終都是孤獨的,也或許,就連這孤獨也不過是旁人的揣測。

  昆侖山上有白玉璧。

  始皇帝道:“陸吾不在,王母不存,那么封禪也無所謂了。”

  “不過刻碑記功,姑且還是做一下。”

  “上一次泰山封禪,是李斯主筆,今日朕來……”

  那名昆侖山神張了張口,當看到始皇帝掌中泰阿連帶著劍鞘抵著昆侖白玉璧,而白玉璧居然不曾有異象出現,這名山神也沒有辦法再說什么,哪怕是在昆侖數千年的祂,也時常會被這白玉逼退,這人間的帝王究竟是誰?

  他打算刻什么?

  陸吾神祂們醒過來會不會生氣……

  而后山神看到,那君王一劍之下,刻錄下了文字。

  昆山玉璧轉而將這文字演化,哪怕是不懂得秦篆的山神也看得出來。

  德高三皇。

  山神瞳孔收縮,只覺得瞬間頭皮發麻。

  第二句話,功過五帝。

  山神已被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人,也是神代的帝王啊。

  是要怎么桀驁和自傲,又是什么樣的功業,會讓他真的寫下這些文字?轉而吐出一口氣,劍鋒落下,化作了第三行字。

  天下一國。

  而這個時候,天地極西之地,傳來了巨大的怒吼聲,森銳之氣沖天而起,周圍卻有著浩浩蕩蕩的磅礴墨色云氣,將這森銳之氣籠罩住,其雖然剛猛凌厲,卻難能持久,最終被慢慢地淹沒下去。

  山神張了張口:“窮奇?!”

  祂轉過頭,看向始皇帝,焦急道:“窮奇不能被殺啊,祂在過去吞噬了地之四極之一,和天之四靈對應,如果只殺了祂,會讓天地失衡,九幽擴大,山海直接墜向人間!”

  “地之四極?”

  始皇帝收回劍,望向極西之地。

  哪怕是旁邊的昆侖山神,還有這西山界的其余諸神,都靜默地看到窮奇怒吼的一幕,顯而易見,這位習慣性以一己之力攻敵制勝居然落入下風,且戰且走,已去了當年被放逐的極西之地。

  舜帝驅逐四兇,各退邊疆八千里。

  而這一天,所有的山海諸神都看到,那身穿墨衣袀玄的帝王扶劍,嗓音平靜,道:“窮奇。”

  “再退八千里!”

  而這樣的聲音平靜傳出,而后一位位大秦戰卒手中的兵刃鳴嘯,自昆侖之上的怒喝,最后聲聲傳遞到了邊界,一位位大秦人口中的怒吼,最終化作仿佛天地的共鳴。

  “窮奇,再退八千里!!”

  “再退八千里!”

  “你!”

  窮奇憤怒至極,但是哪怕是祂也不得不在這樣的沖鋒之下連連后退,在當年舜帝驅逐的范圍之外,竟然又退了八千余里,心中恨意已經升騰到了極限,而在昆侖山神驚愕的時候,祂突然看到始皇帝手中出現一張弓。

  掌中泰阿出鞘。

  威道·泰阿。

  以劍為箭,重現甚至超越曾誅殺水神臣屬的一箭。

  一瞬間,燦爛的劍光洞穿和割裂了整個山海西山界的天空,被逼迫再退八千里的窮奇才剛一回頭,那一道劍光直接洞穿他的心臟,劍勢不絕,拖著兇神身體往后,窮奇雙腳摩擦地面,生生再度退出兩千里。

  一共萬里。

  被以泰阿釘入支撐著此方天地的四根天柱之中。

  天空云海,自中而斷。

  已能看到群星。

  四下戰栗無言。

  而大秦的戰俑們無聲無息,將手中的兵刃高舉。

  昆侖山神心中顫栗,始皇帝回顧道:

  “地之四極,便以朕之泰阿暫代。”

  “如何?”

  山神說不出話,始皇帝掌中的戰弓崩裂,而他的手掌,哪怕是這幻夢之軀也被割裂出了傷口,留下了鮮血,他看了看手掌的鮮血,灑然大笑,踏步上前,并指在玉璧之上,寫下了最后一行字。

  衛淵原本以為,會寫大秦始皇。

  可最后,君王的手掌頓了頓,落筆卻是難得鄭重的神州永安。

  德高三皇,功蓋五帝,這是他自己。

  而天下一國,神州永安,是他自己,卻已不只是在說他自己。

  這當是后來者的功勛,而他已將這功勛刻錄于此,只等待后來的人們來取走,而在山神眼中,這四行字前面若還有桀驁孤傲,后面的氣魄卻已經超過了著眼于自我的前兩句上,前后聯系,已是真正意義上的堂皇浩大。

  這里,可是諸神所匯聚的神山昆侖啊……

  以人王之身,這幾乎是要以人道凌駕于神道的那種人。

  始皇帝看著遙遠的山海,心滿意足道:

  “雖然不能真正見到昆侖諸神。”

  “但是此次東巡,我亦心中酣暢。”

  “若是還有下次……”

  他聲音頓住,沒有多說,身形逐漸開始變得虛幻,他回過頭來,看著衛淵。

  他最后伸出手,像是勉勵一樣要拍在臣子的肩膀上。

  可最后卻是按在了曾經的少年頭頂,輕輕揉了揉,道:

  “朕會記得你。”

  哪怕是歷經轉世折磨,哪怕你被時代所遺忘,哪怕是再沒有人知道你的過往。

  哪怕人間早已經千年百代。

  朕都會記得你。

  故而,歲月漫長,卿自可以挺起胸膛坦然往前,無需顧慮。

  衛淵眸子瞪大。

  始皇帝放聲大笑,“大秦,風起!”

  收回手掌,踏前一步,袀玄的袖袍在昆侖之巔的風中鼓蕩,而后從容落下,衛淵猛地轉身,下意識伸出手去抓取,最終卻只是看到如同星辰幻夢一般自指縫間消失的流光。

  昆侖之上視野開闊。

  大秦的軍伍也已經消失不見,徒留下一整個天地的安靜。

  歷史上的英雄和豪杰就仿佛天穹中熾烈的星辰。

  但是啊,總會離去。

  喧囂的熱鬧過后,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衛淵沉默了下,抬起手,叩擊胸膛,輕聲回應。

  “……與子,同袍。”

  無人回應。

  風聲回應。

  始皇帝復蘇的落幕,劍斬四極,宣威山海,登昆侖而藐天地。

  姑且覺得,如同張角千年真修,諸葛星落五丈,始皇帝也只有這樣才足以稱得上一句適合他的離去,歷史殘酷而突兀,小說卻可以豪情萬丈。

  順便,始皇帝,張角,諸葛亮的角色也一起上了,和禹王一起組成阿淵羈絆四件套,增加百分之三百爆傷.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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