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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超凡世界的歷史拐點

  神州·洪武七年·冬——

  北方早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這南方卻仍舊下雨。

  或許偶爾會下了點雪,可很快就變成了雨水,穿著的厚實衣服被雪水一打,又厚又沉,那種濕意和寒意幾乎就像是牛毛針一樣往骨子里鉆,靴子里也全部都是雪水泥漿,混在襪子里,走路吧嗒吧嗒,難受得厲害。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著,似乎就沒了個停的時候。

  洪武大帝朱元璋將集慶改為了應天府,又稱為京師,到了江南附近,就意味著距離大明的都城不遠了,江南的雨水和北風的粗狂也不同,細膩如同水線,多情如同女子,像是在城里山間蒙了一層霧氣。

  至于冬日,那么便是河東獅吼了。

  一行人匆匆地趕路。

  他們本來是要去應天府,趕著明年元旦早朝,結果中途遭了這樣大的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能勉強趕路,好不容易在前面看到了隱隱約約一座破廟,眾人心中大喜,連忙奔過去避雨。

  這一行人中,為首的是個頗有儒雅氣度的老人。

  雖然淋了雨,氣度倒仍舊從容平淡,倒是有幾分當年東坡居士竹杖芒鞋輕勝馬的味道,只是看著這廟宇里留下的凌亂痕跡,老者面容浮現一絲悲苦,感慨低語: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這是前朝一位作曲大家寫的文章,他看到這破廟,不由有些睹物思人。

  當年元朝暴虐,漢人百姓過得還不如亂世。

  自古繁華的揚州城,連經戰亂之后,居然只剩下了十八戶人口,可以想象到那些普通的村落會是個什么慘狀,這種原本是在村落鎮子里的神靈廟宇,最終也沒能庇護得了年年上香供奉的百姓。

  人情離散,泥瓦石塑的神像也被雨打風吹去,不成樣子。

  想到這里,他面容便越發悲苦。

  旁邊一名男子聞言,面色微變,拉了下老者,道:

  “阿父,慎言,慎言啊。”

  那儒雅老者反應過來,安慰自己的兒子,灑脫笑道:“放心,為父只是心有所感罷了,再說,此地你知我知,我與今上也算是生死與共,他也不至于因為一兩句話便怪罪于我。”

  劉璉看了看身后,那是跟隨他們十多年的老仆,憨厚誠懇,待人接物兢兢業業,倒也不至于怎么樣。

  再說自己父親在致仕還鄉之后,不談國事,本就對大明忠心耿耿,想來今上也不會真的動怒,這才松了口氣。

  而這個時候,老者突然看到,在這破廟之中,居然還有另外一人。

  那是名身穿青衫的男子,一眼看過去,約莫二十余歲,可再仔細看看,似乎也有三十多歲了,雙目平和,氣質清淡,劉伯溫先是微驚,旋即因喜其氣質,客氣地點了點頭,笑著招呼道:

  “沒有想到,在這破廟之中居然還有一同避雨的人,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話,不如來這里一同取暖。”

  那青衫男子想了想,倒是沒有拒絕,起身過來。

  落座下來,剛剛那仆人添柴燒湯,抬眸掃視青年的時候,卻看到后者也漫不經心地看過來,老仆卻只覺得手腳一麻,心底寒意滋生,猛地低下頭來,只敢去收拾東西。

  劉伯溫客氣詢問道:“還不知道先生姓名。”

  青衫男子沉默了下,搖了搖頭,道:

  “早已經忘掉了過去,怎么樣也想不起來。”

  “只是每每睡著,隱隱約約記得……似乎有很多人叫我淵。”

  “人世茫茫,這個字和那些夢中的聲音,就是我所記得最后的錨點了。”

  “老先生這樣叫我就可以了。”

  “淵……”

  劉伯溫贊嘆道:“淵渟岳峙,好名字。”

  淵淡淡道:“當不得這四個字,倒是老先生你這仆從,倒是深藏不露,我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過,沒有幾個斂息的手段比得上這人,不知道暗地里做的是什么事情?”

  老仆身軀僵硬了下。

  他是被洪武大帝親衛拉著說服了,暗中參與一支叫做錦衣衛,還沒有公開的鐵衛,專門負責監督百官,洪武四年劉伯溫致仕還鄉之后,他就一直將劉伯溫的情況每個月寫信給皇城。

  沒有想到,會被這路上偶遇的人一眼堪破。

  劉伯溫怔了下,似乎完全沒有聽懂這一句話,只是隨意笑道:

  “畢竟也是當年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多少有些本事。”

  他喝了口熱水暖了暖身子,突然笑道:

  “淵先生在這里,是專門等待劉某的嗎?”

  劉璉一怔,旁邊的錦衣衛同樣愣住,下意識握刀。

  青衫男子道:“不錯。”

  “你果然和他很像,很聰明。”

  劉伯溫怔了下,問道:“他?”

  淵看著他,沉默了下,輕聲道:“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你很眼熟……我以前,以前似乎是見過一個和你很像的人,而且我記得,我和他很親近。”

  劉伯溫不解皺眉。

  他不記得自己認得眼前這個青年。

  而后聽到這青年平淡道:

  “只是我已經忘記他是誰,也不記得我和他到底經歷過什么。”

  劉伯溫怔了下,看著那神色清淡的青年,好半晌才嘆息道:

  “這豈不是很苦?”

  青衫男子眼前仿佛閃過了一個個畫面,里面有稚嫩的孩子,有撫琴大笑,眉宇飛揚的少年,最后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可最后卻又化作了某日午后,露出肚皮酣睡的孩子,自己似乎是要向那孩子伸手。

  只是一切終究如同霧里看花,看不真切。

  他皺了皺眉,搖了搖頭,沒有一絲感情波動,道:

  “因為已經全部忘記了,倒也沒有什么苦不苦的事情。”

  “我并不記得他。”

  劉伯溫看著眼前青年,后者說不記得,所以不苦,可是連那些經歷,情緒,那些所看重之人都已經忘記了,又豈是苦這一個字所能形容得了的?苦嗎?自己沒有感覺,何談苦之一字,可不苦嗎?一切忘卻,怎能說不苦?

  連劉伯溫都不知該如何形容這樣的感情,最終化為嘆息一聲,道:“所以,淵先生你攔住我,又是為了什么?”

  青年道:“你身上,有屬于我的東西。”

  劉伯溫怔住。

  青年眼眸橫掃,口中吐出一句話。

  “太平要術殘篇。”

  在場數人都面色大變。

  洪武三年,劉伯溫受誠意伯爵位,第二年就直接致仕還鄉。

  名義上是致仕還鄉,實際上是在那一年,劉伯溫得到了傳說之中漢末大賢良師張角所傳的斬龍脈禁書,為了大明安穩,為了神州不再為戰亂所侵擾,劉伯溫選擇了走上那一條注定沒有回頭路的道路。

  他和好友說過,自己仍舊無法忘記,元朝治下,華夏幾乎斷絕的一幕。

  聲淚俱下。

  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大明建立之后,為了重塑華夏,洪武帝朱元璋不得不強下法令,于《諭中原檄》提出‘恢復華夏’,‘悉復中國之舊’,強行恢復華夏衣冠和風物習俗,花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這才讓神州風氣恢復過來。

  終于在江南道的揚州蘇州里面,不再是元朝衣冠。

  劉伯溫對于當年的慘案仍舊心有余悸,所以愿意走這一條路。

  不過他明白,自己的道行根本支撐不住斬龍脈,所以取了巧,運用先秦風水的手段,借助天地大勢去斬龍,譬如無錫,便傳授當地百姓紫砂壺和陶瓷的制造方法,盡取龍脈之土去換錢,相當于是一點一點活剮了龍脈的血肉。

  而氣運反噬歸于萬千百姓里面,就已經沒有多少。

  更在龍脈咽喉的地方,打下水井,相當于直接鎖喉,將龍釘死。

  在蘭州一地,則是在南山的伏龍坪深挖,斬去龍脈之源。又在伏龍坪修建了四根釘龍樁,使得龍脈再不能翻身,旋即又修建了伏龍亭和伏龍閣,將龍脈殘魂鎮壓。

  下手足夠狠辣。

  但是即便是用盡心血分散斬龍的反噬,劉伯溫仍舊感受到身體日漸虛弱。

  他倒是沒有遮掩自己的目的,只是坦然道:“為續我華夏一脈,縱然此身魂飛魄散,萬劫不復,在下,也在所不辭。”

  青衫男子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

  “不過,還是錯的。”

  劉伯溫怔住,哪怕是他心中都有些許的不喜,咳嗽著笑問道:

  “老夫確實是做了斬殺龍脈這樣折損壽數的事情,但是也是為了我華夏,自認為無愧天地,何錯之有?”

  淵看了他一眼,道:“為華夏,確實,但是不也同樣是為了大明?”

  劉伯溫:“??!”

  他突然覺得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青衫男子道:“你斬殺的龍脈,大多是和大明爭奪氣運的江南和中原,這確實是穩定了統治,可也必然影響到人杰的誕生……,但是,等到數百年,若是在中原和江南誕生的龍脈乘勢而起,最終穩定下來的,還是我華夏一脈。”

  “而你現在斬了這些龍脈,人杰衰微,一旦大明有一天不行了,有異族從外面殺來,華夏不同樣會傾覆嗎?”

  現在還是洪武年間,洪武大帝朱元璋掃除外敵,恢復華夏。

  居然有人敢于在這應天府外說這樣的話。

  一瞬間,哪怕是劉伯溫都怔住,心中翻起天翻地覆般的波濤。

  那錦衣衛更是瞬間拔刀。

  卻被青衫男子抬手按住刀柄,錚地一聲直接按了回去,外面風雨更大,淵緩緩起身,將那一頁太平要術殘篇扔回了劉伯溫懷中,看了一眼怔怔失神的劉伯溫,道:

  “這件東西就先放在你身上,之后我來取吧,你氣機有變,這三年之間斬殺神州龍脈太多了,等這一次入京見到朱元璋,被他身上的氣運沖擊反噬,必死無疑,藥石難醫。”

  他的聲音頓了頓,道:“你說你是為了炎黃華夏,可又怎么專斬中原的龍脈?”

  “若還有膽量豪氣……”

  青衫男子已經轉身走入風雨當中,平靜的聲音從雨中落下。

  落入劉伯溫耳中,振聾發聵——

  “何不將東北關外那一條毒龍也斬了?!”

  雖然都是一些明顯的輔助鋪墊章節,但是希望也能寫得有點意思。

最后這一幕我倒是挺喜歡的大家晚安,睡覺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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