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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盜的江南(無刀)

  臨安府中。

  少女捕快一身勁裝,持劍走出了屋子,銅鏡磨光了,雖然也是能映出臉上眉眼五官,可還是不如院中水池,天光云影,少女凝眉看了看自己。

  一聲勁裝,黑衣紅袖,一側垂落腰牌。

  長發還是習慣性系成高馬尾。

  英姿颯爽。

  但是不知為什么,總是覺得怪怪的。

  走已經大步走出了這院子,最后在門口踟躇了好一會兒,看著街道上女子裝扮,看了看自己一身瀟灑磊落,不遜男兒的勁裝,還是一跺腳,轉身回了里面,找來了幾位捕快的女眷。

  最后襦裙,褙子,半臂一一都試過了。

  將那英武的勁裝換成了淺色的羅衫襦裙,刻有狴犴的金屬腰牌,化作了有著赤色流蘇的白玉,慣穿的粗布衣裳,換成罩著刺繡的薄紗,木簪發繩被取下,青絲如瀑滑落,換成了尋常女兒家的打扮。

  胭脂點在嘴唇,水粉則敷在面上。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當少女推門走出來的時候,哪怕是展昭都愣住了些,而后笑起來。

  少女捕快皺了皺眉,不習慣地跺了跺腳,腳上的靴子換成了淺色刺繡的繡鞋,羅襪生塵,繡鞋踏波,卻反倒沒有了靴子來得習慣,腳都有些麻了,她繃著臉,以免面龐燒紅起來被人看出來,道:

  “好了,今日休沐,都散了去,我走了。”

  說著微微仰起頭,像是江南驕傲的燕子,提著劍往前走。

  “欸,停下。”

  展昭含笑攔著師妹。

  指了指她手中的佩劍。

  最后在少女不情愿的注視下將劍接過去,反遞過去一柄團扇。

  “好了,去吧。”

  少女手中半透明的團扇擋著面頰,只漏出一雙淺褐色瞳孔,邁步走出,聽著身后傳來的笑聲,只是咬牙,這般讓她出丑,往后那大盜詔安來了六扇門,定要好好操練他。

  “許施主,可好些了?”

  面容古拙的僧人輕聲詢問,而眼前面色蒼白的年少醫者沉默不答,雙手合十回禮,道:

  “大師把我帶來,是為了給我療傷,可何時放許仙回家中?”

  “回家中做什么?”

  “和我娘子團聚。”

  僧人搖了搖頭,道:“你可知道,你那位娘子本身妖物。”

  “許仙知道。”

  法海看到他模樣,轉而倒了一盞茶,嗓音平靜道:“但是你要讓你周圍的鄰里都受到妖氣侵襲,損害壽數嗎?”許仙先前似乎并不知道這一著事情,手掌顫了下,陷入沉默。

  僧人看著他,嘆息一聲,道:“若你愿意和你娘子隱居山林之間。”

  “貧僧也不會插手其中,而若你執迷不悟,仍要留在臨安府。”

  “為了那些百姓著想,貧僧,也不能放你二人回去。”

  “貧僧已在你藥鋪之中留下了口信,白素貞知道此事。”

  佛寺之中,鐘聲陣陣,最終許仙還是決定,離開人世所居之地,和妻子隱居于山林,少年醫者低聲道:“等到我娘子來了,我會親自和她說,還要多謝大師你的救命之恩。”

  “并非是我……”

  法海還沒能說下去,聲音微頓,瞳孔收縮,猛地起身。

  耳畔能夠聽得到陣陣悶雷之聲。

  遠遠地,一僧一醫看到天邊浩浩蕩蕩的波濤滾滾而來,大有水淹金山寺之勢,一襲白衣踏足水波之上,嗓音清冷,帶著一種決然:“法海,放了我相公!”

  僧人手中佛珠被捏斷。

  這蛇妖縱有千年道行。

  豈能夠讓這江南之水憑空而立,水淹佛寺?!

  這只代表著,水勢升高到了足以淹沒一座山的程度,代表著潮汛代表著決堤代表著水災,僧人怒而長身而起,遠遠看到,波濤離開了原本的河道,朝著城池滾滾而去,不知多少百姓受災,不知多少人流離失所。

  一己私欲,縱力而為,不顧蒼生者。

  法海一顆禪心震怒悲苦,終于怒道:

  “妖孽!!!”

  天空中的云氣低垂,水汽也要比起平日里來更濃郁一些。

  但是那大盜可沒有什么在意,江南道多水多雨,下起大雨的時候,江南的女兒家撐著傘走起來也更好看些,或許有朝一日,等到那英武女子解下了勁裝,也換上一身女兒家的青衫羅裙,定是要比其余人都好看的。

  六扇門是不可能去六扇門的。

  他看著那些官老爺就心里不舒服,更不要說給他們干活。

  下一步呢,幫著包拯干上幾年,據說這包黑子過些年想要擔任大宋出使遼國的使臣,這人膽子大,和那面涅將軍狄青似乎也有舊,到時候定要幫著的,然后呢,要娶妻,生子,還住在江南城里……

  這個時候,大盜聽到了轟隆隆的雷聲炸開。

  猛地回過頭。

  便見到了水漫金山的一幕。

  大片大片的烏云盤旋著籠罩在那山上,磅礴浩瀚的水汽砸落,發出煊赫不遜色于雷霆的怒聲,讓犯人心中顫栗,而對應著的,還有大量的水流翻涌而下,直朝著這周圍城池淹沒過來。

  大盜臉上的微笑凝固了,他本能要退。

  以他的身法,足以追上最輕捷的風。

  這水勢雖然大,但是卻不可能追得上他。

  金山寺并不在臨安府外。

  這里距離約定的地方還有一定的距離。

  再不濟的話,就算是這水勢一口氣灌入河流,讓臨安府也被淹了,可他年少時候就已經以腳力成名,只要帶著那少女捕快,足以輕而易舉地避開這滔滔洪水。

  但是他退后的時候,只是掃了一眼,卻看到了浪濤即將打入這城中,那些低矮的屋子又怎么能攔得住這洪水?看到了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滿面驚恐。

  可笑啊。

  在他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沖上前去。

  城外還有些百姓,大盜伸手將那些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一個個拉了上來,而后拋回了城中,而金山寺上傳來了陣陣怒聲和佛音,水波怒濤直朝著這城池宣泄砸落下來。

  一旦這一座城的城墻坍塌,水流直涌進了城里,人畜死傷多少?

  一旦這城池死去,被涌入江流之中,緊接著便是大疫,江南便不再是江南,這蓄勢的水流會直接涌向臨安城的方向,那么那少女也會被困在潮水之中。

  江南,沒有桃花流水的江南,沒有燕子春泥的江南。

  大盜似乎有些慌神了。

  也或許,根本沒有想這么多。

  他的眼前只是倒映著那一夜的紅塵星光,倒映著紅塵里少女的瞳光。

  掌中的劍順勢斬出。

  他的速度能夠追逐流風,飛馳的時候讓雨水環繞在身邊不落在地上,天下武修第一的南俠也無法捉拿住他,這一次以輕功冠絕江南道的大盜沒有再退避,掌中的劍爆發出了一道道劍光。

  以自身的身法牽扯水流回歸原本的流域。

  一個個人往后退去,逃命般要從其他城門的方向撤離,只有那些有些道行修為的人,看著那背影,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些什么,最終卻帶著羞慚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以人之力對抗天地之威。

  在這個靈氣越發衰敗的時代,幾乎已是傳說。

  但是在這一剎那,流水確切地被牽引離開了城池的方向,被巨大水流沖擊撞擊的傷勢,鮮血混入了水流里,那水淹金山的水流被劍分割,一左一右浩浩蕩蕩涌入河道。

  而承受住這浩瀚沖擊的大盜七竅流血,卻咬緊牙關,沒有再退。

  手腕處的赤色綢緞晃動著。

  我眷戀著你啊……

  你喜歡人間,我便護著人間。

  而我,我喜歡這江南繁華。

  送你江南。

  送你江南的風和萬丈的紅塵。

  江南的大盜,大盜的江南。

  那柄佩劍上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痕,而后在他放大的瞳孔里,錚然破碎。

  他最后伸手護住了那樸素的簪子。

  這是他用采藥換來的錢買的。

  “不臟的……”

  萬傾水流砸落。

  臨安府·廟會。

  少女倚靠著這一條街上最老的一棵樹,是幾百年的老樹了,樹枝蔓延地很舒展,每一根樹枝上都掛著寫著名字的紅色綢緞,她瞅見了最高處,那分明是自己的名字,氣得惱怒,可穿著裙子,不好高來高去,只好轉過眸子不去看。

  可是人來人往,那登徒子居然又遲到了。

  往后六扇門里還這樣懶散該怎么辦?

  她恍惚了下,背后有手掌輕輕拍了下自己。

  轉過頭,是那笑著的登徒子。

  她氣惱地一腳踢過去,對方只是在笑,可是再一個恍惚,已經不見了蹤影,她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剛剛只是走神了,這里仍舊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的臨安府。

  江南道原是盛景。

  她站在繁華的廟會街道上,看著人來人往,伸出手撥弄頭頂飾物,又捋了捋鬢角青絲,雙腳繡鞋腳尖輕點,心中這才生出了一絲絲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撥動團扇扇柄,那扇面擋著面頰,眼眸微斂。

  ……看起來,會不會。

  很奇怪?

  登徒子,快點來啊。

  你再不來,本姑娘可真惱了。

  人不死就沒有刀了的實感。

  不過如果沒法活過來就有點刀了,感覺這個還是差點味道。

  比如說,如果這兩個是配角的話,對吧,此生只差一步,就可以了……

  實際上金山寺和白蛇傳的故事并不在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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