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計算的話,天女在試煉法境當中待著的時間,要遠遠地超過衛淵,所以她回憶消失的速度也會更為緩慢,經受記憶沖刷的時間也會更長,而另外一方面,記憶消失的過程,就像是要在眼前將過去的一切都重新流動著重復一遍。
理所當然的,你要把水倒出去,水在容器內是要有一個流動的過程的。
所以這就導致,那些對于來自于上一個時代的少女來說,沖擊性巨大的畫面就不斷輪回播放著,相逢相遇想別離,之后就是自己守在那墓碑前的時候,漫長的時間,被整個江南道的人看在眼底,更是在最后詢問金山寺的法海,可還有來生。
少女覺得,要是真的還會見到那法海大師,怕是自己真的會忍不住掩面而跑的,一想到幻境中的衛淵那副模樣,哪怕是昆侖的天女都有些羞惱的感覺了,怎么可以那般直來直去的?
旋即她就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不會還記得吧?
不過,也或許,這只是一場幻夢,是自己做的夢,其實和淵無關。
對,這很明顯只是一個夢。
再睡一覺就會忘記了。
天女小心翼翼編織著謊言。
你看……現實中的淵歷經了許多的磨礪,并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還當著自己的長輩,至少是在夢中的長輩說出那種話,這一點都不像是他,肯定就是謊言,是之前那位夸霖將軍的緣故,才做了這樣一個沒頭沒腦的夢境,天女不斷催眠著自己,而她的思緒想法邏輯正當且合理……
可即便如此,少女仍舊下意識幻想到了一幅畫面,或許是夕陽,或許是下午,最好是落雪的冬日,屋子里燒著小火爐,衛淵坐在博物館里,似乎是在看書,而后抬起頭看著自己,旁邊是長輩,是西王母娘娘,淵放下書,望向西王母娘娘,眉宇飛揚:“想要讓我加入昆侖山的話。”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然后一下指向旁邊的自己,道:‘把她嫁……’
當!!!
一聲巨大的響聲,此刻在外面的欽原還在做著把臥虎踹下昆侖山的美夢,剛剛進展到了臥虎主動跳山這一步,就直接一個哆嗦嚇得醒過來,擦了擦嘴角,連忙站起身來,跑入臥室里:
“玨你……”
聲音戛然而止,欽原陷入沉默。
她認真看著墻壁上蛛網般的裂紋,回憶天女白皙好看的手掌。
沉默許久,看著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像是毛巾卷起來的樣子,只露出一個頭來的天女,
“玨,你這是……”
“做,做噩夢了……”
少女帶著溫和雅致的微笑。
白皙的面容如常。
雙耳通紅。
女兒國所處的位置,現在算是冬日,天氣嚴寒干燥。
欽原似乎能夠看得到從青絲里面冒出來的縷縷白氣,飄啊飄啊,像是洞天煮開了的開水豆腐鍋,不斷地往上面冒蒸汽,只要是戴著眼鏡湊過去,鐵定了會蒙上一層的霧氣。
某種沖動讓欽原差一點把心底的話脫口而出。
玨帶著溫和的微笑強調道:“只是做噩夢了……”
“是……是這樣啊。”
欽原看著墻壁上的裂痕,決定理智地收斂自己想要多嘴的本能。
大愿未成,英雄豈可死乎?!
她姑且還不打算變化成蜜蜂餅餅。
這個叫做戰略性的慫。
而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欽原如蒙大赦,轉身走出去,看到門外站著女兒國的中層軍官,同樣是身材高挑氣質英武的女子,后者眉眼揚起,客客氣氣道:“我們是奉夸娥流月將軍之命前來。”
她將一封信箋遞過來。
上面大概的意思是感謝玨前往幫忙。
雖然說夸霖的傷勢并不需要玨來救治,但是女兒國認下了這一份恩情,今夜設下了晚宴,希望欽原和天女能夠出席,欽原皺了皺眉,對于夸娥流月的立場來說,大概是感謝和道歉為主的。
是的,道歉。
畢竟那位夸霖將軍做出了那種事情。
欽原心里想著。
雖然從始至終始終一個蜂,但是欽原很理所當然地開始化身為情感心理分析專家,就像是現代社會的每一個單身的人一樣,而她立刻判定這樣的事情會對玨造成心理上的沖擊,是具備敵意的行為,開口就要拒絕。
“抱……”
可是話音還沒有落下來,天女就已經從‘毛巾卷’里面爬出來了。
或者說……是從臥室里走出來了。
少女整理自己鬢角的青絲,接過了那一道有著將軍府印記的彩箋,只是看了幾眼上面的內容,便微笑著點頭,嗓音柔和,道:“多謝夸娥將軍好意,我們一定會準時赴約。”
“那我們就不打擾二位了。”
兩名女性軍官松了口氣,點頭之后,轉身離去。
欽原目瞪口呆,而后看向把玩著信箋的天女,道:“你不生氣了?”
“明明之前你還生氣了的。”
天女訝然看著她,而后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手指按了按眉心,莞爾一笑:“氣突然就消了。”
而后天女很快反應過來,搖了搖頭,道:
“不對,我根本就沒有生氣。”
“稍微準備一下吧,晚上的宴會。”
欽原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陷入一種極致的矛盾當中。
難道說,昆侖天女都這樣好脾氣嗎?
還是說,她其實并沒有那么在乎那個臥虎?
唔唔唔……這樣子的話,把臥虎踹下昆侖山的計劃就更輕松了不少。
計劃通計劃通!
這個時候,天女突然回過頭來,道:“對了,欽原,屋子里的墻壁怎么裂了?”
“待會兒得要找些工匠來修繕一下了。”
欽原怔住:“??!”
等下……
那墻壁不是你自己錘爛的嗎?
居然忘記了?!!
欽原完全無法理解為什么天女居然會遺忘是她自己把墻壁錘爛這個事情,心底甚是糾結——你是風啊,又不是魚,再說魚都不只有七秒鐘的記憶啊,要是那樣的話,得鬧出多少笑話來。
不過看那樣子,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心里塞了一肚子的疑惑,欽原和天女赴約晚宴,在女兒國國主王宮的花園里面,見到了那位夸霖將軍,雖然說,先前自詡為天女的感情顧問,極為打抱不平,可是見到夸霖的時候,欽原還是慫了,是的,而且是很果斷地慫了。
夸霖一身修剪合身曲線凌厲的衣著,眼角是常人難以駕馭的正紅色眼影。
那種氣質凌厲而英武,除此之外還有久居上位者自帶的雍容威嚴。
連欽原自家的女王都比不過這位女子。
“天女你來了,我還以為,你會不會不來呢。”
“今夜的宴會,會有整個女兒國最好的大廚,當然,或許還是比不過過那個家伙。”
夸霖帶著微笑頷首,一雙眸子里面,自然而然就有著武將所特有的那種,侵略性的味道,就像是當年她把那陶匠打暈帶回婚禮現場的時候一樣,只是此刻自然要收斂許多,卻也多出了幾分堂皇霸道。
旁邊的夸娥流月也有些頭痛。
先祖又來了……
夸娥流月的本意是想要感謝天女之前的幫忙,并且某種程度上道歉,并且緩和她和夸霖先祖之間的沖突——之前在提及夸霖先祖那位舊友的時候,天女的情緒變化雖然細微,但是并不是沒有破綻,顯而易見,這位天女和先祖的舊友之間是有某些情愫的。
而之前,夸娥流月已經向國主請示了命令。
結果毋庸置疑。
當確認了人族此刻具備有誅殺四兇之一梼杌的力量時,和炎黃一族結盟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至于那來自夸霖的要求,女王自然樂見其成,若能結成姻親關系,對于雙方來說自然更好,對于當年之事,她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當即允許了此令,愿永結同好。
此刻已經開始挑選人選,時機一到,就會想辦法尋找裂隙前往人間。
故此,夸娥流月對于天女,心中是有兩分愧疚的。
而這個時候,欽原也一直悄悄打量著天女。
面對著夸霖的詢問,天女心中不知為何,竟沒有絲毫的波瀾,仿佛有什么聲音在耳邊響起了下,卻又聽不真切,可雖然聽不真切,心中卻莫名安心,面對著眼前英武女子,卻也只是微笑回應道:
“確實,他的手藝要好很多。”
氣質溫柔大方,不卑不亢,更是沒有絲毫在言語中反擊的意思,倒是讓人有種一拳頭打空的失力感。
欽原張了張口。
夸娥流月愣住。
兩人突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
“…………這是,有恃無恐?還是那種……”
欽原苦思冥想。
突然想明白,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目瞪口呆。
哦,對了!
這不就是,運動會上冠軍對第二名說,你打得不錯時候的感覺嗎?!
電視劇里所謂的,那什么氣場?
正宮氣場!
本座不死,爾等終究都是渣渣!
可是,為什么……
人間界。
西王母以‘第一重關已破,接下來有十日休息,恢復真靈消耗’送客,衛淵和女嬌離開昆侖,而被醫院的人趕出門去的大和尚圓覺才回到了博物館,天邊一點靈光直接飛來,如同如鳥歸林一樣,瞬間沒入了圓覺眉心。
大和尚瞳孔收縮。
可一身佛門修為竟似毫無用處,不曾阻攔。
耳畔佛鐘震響,前世所聽最后一聲錢塘潮訊響起。
錢塘江上潮汛來。
今日方知我是我。
與此同時,那和大盜相處,眼睜睜看著那紅衣少女一生孤苦的記憶也悄無聲息浮現而出……
白發蒼蒼的女子詢問他。
會有來生嗎?
他道:“會有的。”
僧人心底自語。
若有來生。
貧僧給你們證婚。
緣起江南,緣定江南。
江南道·金山寺。
這是一座古寺了,自東晉年間修建,至今日早已經有一千六百余年,是相當古老的寺廟,梁武帝在金山設立了莊嚴隆重的水陸道場,曾經是神州四大名寺之一,現在雖然略有衰敗,可因那白蛇許仙的故事。
這里倒是在世俗男女心底有很大的分量。
可是,哪里有什么白蛇許仙……
灑掃僧人看著那些來此求緣的男女,心底失笑。
突然,天邊一道流光飛遁,僧人訝異,只當做自己是聽錯了,正當此時,耳畔隱隱然聽到嘶鳴聲,循聲看去,卻見到那金山佛塔似乎隱隱晃動了一下。
僧人瞳孔收縮。
腦海中驀地想起了祖師留下的話。
鎮壓千年,以修為反哺江南。
北宋仁宗到現在……
難道說,是真的?
僧人手掌顫抖了下,隱隱約約仿佛看到了一條巨大白蛇。
博物館中。
圓覺猛地睜開眼睛。
他逐漸回憶起來了一切。
只是心底多少感慨,自己不修來生,卻又機緣巧合有了來生,世事無常,不過如此了,只是不知為何,哪那大盜和名捕的面容,卻總是蒙著一層紗,看不真切,越是苦思冥想,越是難以回憶起來,皺眉許久,也是毫無所得,只能心中嘆息。
而此刻,門外傳來敲門聲音 圓覺收斂雜念,起身推開門來。
看到衛淵。
仿佛一層迷霧被打破,記憶中的大盜突然就有了臉。
僧人雙手合十,嘴角浮現微笑:“阿彌陀佛……”
原來是你。
上活動了……大家可以去活動中心看看,白嫖鎮妖的四張卡牌。
另外,因為上了活動,所以摸魚日常可能要被打破了,希望能夠在不回歸陰間作息的情況下,盡可能三更,抽煙的手微微顫抖,嗯,或許呢,希望總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