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次史無前例的法會之后,玄奘的威望抵達了前所未有的巔峰。
而他最終選擇了拒絕老師,拒絕好友,拒絕國王的邀請,帶著佛經和舍利子,義無反顧地走上了返回大唐的道路,這一路上之后,原本精研小乘佛法的公主,成為了大乘佛法的修行者。
在出發的時候,歷經了無數的艱難險阻。
但是回來的時候,前方并沒有什么阻礙。
大唐已經崛起,成為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
倒是有一點,在路上過河的時候,船只被打翻,石磐陀也掉到了河流里面,他焦急萬分地希望能夠拯救經文,但是陳淵跳入水中,卻將他帶了上來。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想著那些佛經。”
“真是個呆子!蠢貨!”
陳淵提起他的時候,石磐陀仍舊還在劇烈掙扎希望能把佛經搶救下。
最終還是有五十部的佛經丟失。
以及陳淵原本佩戴在腰間的抱劍戒日,這柄具備有古代印度太陽神神性的劍墜入了河流,似乎是這片大地不想要讓這劍離開,又不敢阻攔那一名無論氣機還是修為都已經抵達巔峰的僧人,只能出此下策,打翻他弟子的船只。
到了岸上的時候,石磐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歷經漫長的歲月,這個曾經的大馬匪,終于徹底地洗心革面。
希望師父能原諒他。
而彼時的玄奘只是把手按在他頭頂按了按。
“不必在意,佛經沒有了,再寫就可以了。”
“佛祖能夠創造的法,我們后人同樣可以創造。”
“萬法唯識。”
又是這樣平淡卻又霸道地緊的話,陳淵心中嘆息,看著波濤洶涌的江流,心中悵然,或許那把劍再也沒辦法回到他手里了吧,說實話心里面還是有些遺憾的,畢竟這把劍,他用起來也還是挺順手的。
“罷了罷了。”
盡管已經是這個時代頂尖的武者,游俠仍舊還有這當年年少的桀驁。
當年洛陽斗毆,長安揍人,輸人不輸陣。
游俠并指指了指奔騰的江流,大聲道:“這條河的河神你聽著!”
“有朝一日,我還會回來把劍帶走,你可記住了!”
貞觀十九年。
在離開了大唐長安足足十九年之后,陳淵和玄奘終于回到了這偉大的家鄉,游俠兒大笑著,沿途給同行的人介紹,神州長安是怎樣一個好地方。
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這更偉大的城市。
“到時候,我帶你們去喝長安酒肆的酒,去看那里的花。”
“保管你們都沒有喝過這么好的酒。”
游俠得意洋洋。
他在長安城里無牽無掛的,最多,最多也就看看那王玄策怎么樣了。
至于袁天罡。
都二十年了,那老神棍就是還活著,也估計走不動道了。
還有武家的那小家伙……
游俠倚坐在馬上喝酒,想到十九年前那鼓囊囊的小家伙,臉上的表情都溫柔下來,十九年了,估計那小家伙也已經嫁人了吧,孩子應當也已經像是她當年那樣那么大了。
也不知道是個小子,還是姑娘?
如果是小子的話,可以把這一身劍術傳下去。
姑娘的話……
呵……也傳下去。
到時候帶著那小家伙縱馬長安,她夫君若是敢欺負她,那便用劍。
玄奘好奇地看著他:“在想什么?”
“笑得那么奇怪……”
“唉?我笑了嗎?”
游俠兒伸手摸了摸嘴角,笑意忍不住,順手在僧人頭頂薅了一把,又拍了拍,道:
“我只是想家了而已。”
“你難道不想嗎?玄奘。”
游俠展開雙臂,站在馬背上,長嘯出聲:
“大唐,長安!”
“我們回來了!哈哈哈哈……”
“喂,玄奘,你也笑啊,別繃著。”
最后玄奘也還是在游俠的故意撓癢癢的情況下,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里面滿是是輕松,無論過往經歷是有多么地值得回憶,也無論曾經得到了多少的崇敬和成就,但是只有回到故鄉,才是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他們的回歸,得到了大唐帝國最盛大的歡迎,由宰相親自外出迎接,幾乎整個長安城的百姓們,都來這兒看著這位幾乎像是活著的傳說的圣僧,這個時代的大唐,已經開啟了霸道無比的征伐。
東突厥已經倒下去。
而現在西域諸國出現在了大唐皇帝的眼中。
論古代神州如何證明自己是盛世?
第一,按照秦皇攻略,統一中原。
第二,按照漢武攻略,把西域不服的國家挨個兒打一遍。
不服氣的滅了。
此刻回歸的玄奘和陳淵,幾乎立刻成為了皇帝眼中的關鍵。
或者說,更重要的是那十九年來行走過的,真實不虛的地理路線。
陳淵回長安之后就溜達去找應國公府邸。
記錄下的西域記錄,由玄奘轉述潤色,由一名如當年玄奘一般俊美的僧人辯機記錄,但是無論是陳淵還是說石磐陀,都不喜歡這個年輕僧人,石磐陀咕噥道,這就是那種表面俊美,口才厲害的輕佻僧人。
和師父是不一樣的。
至于太宗皇帝。
這位武功君略在整個歷史上都賊能打的君王一眼就相住了那個和尚。
對佛法毫無半點興趣的太宗皇帝,不止一次地希望玄奘直接還俗當他的將領。
其劇烈程度,甚至于在史書上留下了‘逼勸歸俗,致之左右,共謀朝政’的文字,在那個時代的史官,都用出了逼這個字,很明顯太宗的程度已經讓魏征老匹夫看不下去的程度,簡直忍無可忍。
而對于這一點,無論是石磐陀,還是陳淵都表示非常理解。
簡直理解地不能再理解。
就比如,你是一個馬背上得了天下的皇帝,在打算對西域動刀子的時候。
突然有一條在西域一百多個國家溜達了十九年,經驗豐富的壯漢出現在你面前。
這幾乎就是一份活地圖。
這種人才的重要性,完全可以參考冠軍侯的突擊能力。
而且這個壯漢能單手揮舞八百斤禪杖。
威猛無匹,無人可擋。
重要是還很有學問,不是莽夫。
開心嗎?
可是當你打算招攬他的時候,這壯漢表示。
我只是和和尚,我念佛讀書的。
你能忍?
你忍不了。
尤其這個時代的大唐正要恢復神州的榮光,把西域那幫崽子重新揍一遍,玄奘這一條經驗豐富武力值爆炸的彪形大漢,太宗眼底幾乎像是放光了一樣。
陳淵對此表示完全理解。
上午安慰了僧人,答應一起想辦法。
下午就本能溜號,把玄奘給賣了。
這一套操作的熟悉程度,讓他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誰身上吃過虧。
至于石磐陀的思維更是簡單。
記錄如下:“被師父引誘(劃掉),吸引的皇帝陛下喜加一。”
反正他們大唐賊能打的皇帝陛下,在貞觀十九年的時候,直接把‘陛下你聽我解釋,貧僧只是個和尚,根本不會武,不是,陛下你聽我解釋……’的玄奘拉到了遼東戰場的前線,要求觀戰。
并且在猛將如云的戰場上,太宗再度要求玄奘還俗。
至于玄奘到底在前線做了什么,連帶著那幫大將都一起幫著太宗逼迫這和尚還俗,并且相當痛快地拋出橄欖枝,陳淵都不在乎,他領了個閑職,懶洋洋地在長安城溜達著。
他自己做了一個給孩子戴的長命鎖。
滿心歡喜。
在應國公府邸里呆了十多天。
看到那葉子落下來,后花園里面的池塘里,再也沒有了十九年前的魚兒,后來終于忍不住,詢問了一名武家的人,后者認得這位大法師身邊的同族弟弟,于是回答道:“她,你說武家的次女啊。”
那武家子弟笑著道:“早入宮了。”
陳淵的神色凝滯,“入宮了?”
“是啊,入宮了,被封為才人。”
“大概是十四歲時候就入宮了吧,得快十年前的事兒了。”
陳淵完全沒有想到,當年那個肉嘟嘟的小團子,現在居然成了宮中人,懷里的長命鎖,也恐怕沒辦法再送出去了,只是后來,宮中人外出的時候,他倒是見到了當年的小家伙。
已經出落得端莊大方。
當時陳淵把二十年前,武則天離開長安時給他的禮物,那一枚半月形的玉佩托人送去了武家,這才見了一面,女子腰間還佩戴著年少時候,游俠兒送她的短刀,這短刀是在洛陽時候,陳淵自己磨出來的。
用的牛皮做的鞘,已經有些老了。
“喲,小家伙。”
“還記得我嗎?”
游俠兒尷尬地撓了撓頭。
那明媚的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而后故意道:
“嗯哼,你是誰啊?我怎么不記得了?”
“你怎么會有我的玉佩?”
“難道是偷走的!”
一雙眼睛瞪大了的時候,沒有半點的威嚴,只是明媚動人,而后在陳淵愣住的時候,那女子忍不住還是笑起來,伸出手在眼眶前比劃了下,頑皮笑道:“陳大哥,現在是不是還會被文官打啊?”
陳淵吐出一口氣來,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過,那和尚還是比不過,就是了……”
兩人重新敘述過往,后來衛淵才知道,少女小時候家里發生變故,瘦了不少的委屈,之后入宮,陳淵有些遺憾,道:“皇帝陛下是很厲害了,不過,你比他小那么大,做他兒媳婦都夠了。”
武則天只是咕噥道:“反正也好啊。”
“可惜,我本來還從天竺那邊得了一塊好玉,一路給雕琢了這長命鎖,看來是送不出去了。”
陳淵有些遺憾。
少女搶過了長命鎖,眼底欣喜,似乎是因為這位少時的好友還記得自己,咳嗽了下,一本正經道:“其,其實也不錯的,沒準我就生下來公主或者皇子了呢?到時候,你把這長命鎖再送來就好嘛。”
“上面還可以刻一個字,比如你自己的符號。”
少女比劃著手,道:“到時候你就是我孩子的叔父了。”
陳淵古怪道:“…………那我豈不是占那位的便宜了?”
話是這樣說,不過獨身至此的游俠兒對那一天還是很期待的。
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孩子叫自己叔父。
他嘴角都咧得合不上了,眼里有光。
武則天笑瞇瞇地問他:“那陳大哥希望是侄女呢,還是侄子?”
“男孩……不,不,還是女孩子的好。”
游俠兒樂呵呵道:“到時候啊,我把我的劍術找人傳下去。”
“就傳給你的女兒吧。”
“好啊。”
無論是此刻的游俠,還是少女,都沒有想到未來會發生什么。
只是當淵走出的時候,又一次遇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又見面了。”
儒雅的男子微笑,仿佛脫離于這個時代,衛淵瞳孔驟然收縮——
哪怕是玄奘,此刻也已經逐漸出現蒼老之態。
袁天罡,就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
而旁邊,還有一名英朗的青年。
“在下……庚辰。”
在喝酒的時候,青年介紹了自己的名字,而后道:“神州有一場大劫,不過我得知,那一場大劫,是在千余年之后……我此刻受了重傷,恐怕無法活到那個時代了。”
“而且,以神靈的立場,是不可能站在人類一方的。”
游俠兒只覺得他喝多了,怎么這么能扯,順嘴道:
“那我要怎么幫你?”
應龍庚辰抿了抿唇道:“想入此劫,我必須要轉世。”
“但是哪怕是神靈,一如輪回,也難以自控,不知何時轉世。”
“而想要在大劫轉世,只有和你產生聯系。”
“也就是說……淵。”
庚辰道:“我要你,親手殺了我。”
“我會將大劫,以及玨的方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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