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天拄地,而后橫摧天地,讓那磅礴大勢沉重雄渾的碾壓下來,這是衛淵獨有的神通,在這個小世界里,不知為何,長安劍無法出現,單純以劍氣凝聚的劍雖然仍舊足以縱橫,卻終究弱了幾分。
翻山之手砸落,那疑似是假伏羲之人未曾預料到這一招。
面色驟變,雙臂交錯橫攔,被這一招重重砸在手臂上,咔嚓兩聲,手臂骨幾乎就被打斷,衛淵五指微張,言出法隨之能施展,對方對于這絕不存在于這個時代的招式未曾預料。
幾乎是數招,衛淵的手掌就扣住了此人的鐵甲面具。
“休想……”
又是山澤雷火流轉。
想要掙脫衛淵的手掌,防止被他看出自己的真容。
卻發現,眼前這白發道人竟然如同未卜先知一般,招式變化莫測,提前一步做出了對應的反應,再度強行變招,居然還是如此,那邊的顓頊終于定了定神,抬眸看到那邊黑衣鐵甲之人招式恢弘,先天流轉。
而白發道人竟然只是單手對敵,每每出其預料。
明明看上去飄逸從容,竟然逼迫地對方的先天八卦之術生澀難動。
忽而右手猛地張開,袖袍一掃,袖里乾坤磅礴吸力爆發,將未曾有所準備的對手拉扯地向前,右手五指恰到好處扣住了那面具,旋即磅礴的力量猛烈爆發。
撐天拄地之力,扣著對方頭顱狠狠得往下砸。
右腳踏前。
三十六天罡神通·指地成鋼。
這鋼的硬度和自身道行相關,此刻衛淵使來,大概和神話里的那些神兵的硬度不相上下,這一招的組合效果大概率可以認為是神話里面如來佛祖直接開了金身,然后獰笑著用五指山扣著某個家伙的腦袋往孫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上狠狠地砸下去。
誘,你悟不悟?悟不悟!
取名為佛克佑,所謂的物理超度。
禪宗的當頭棒喝。
重重地一招直接把此人砸在地里,似乎要將其首級直接一招壓爆。
先天八類神話概念的力量瞬間爆發。
顓頊一時不妨,沒有預料到剛剛畫風飄逸的道人轉手就是這暴力莽夫的離譜的招式,被震得朝著后面連連后退,眼前看不真切,擔憂等待之時,腳步聲中,那白發道人已經邁步走來。
寬袍廣袖,手掌白皙,扣著一個不斷往下淌血的面具。
顓頊瞠目結舌:“這,這是……”
衛淵回答:“被跑了,先天八卦之術和遁術的結合。”
“嗯?面具上的血?”
“貧道剛剛在地面上做了點手腳。”
實際上是衛淵剛剛指地成鋼的時候,直接在地面上弄出了一個圓錐體,奔著給對面頭頂開個洞的念頭去的,因為和后土的交流,在涉及到大地類的神通時候,衛淵的造詣已經是獨步天下。
“……閣下,實力好強。”
道人看了看手里的東西,道:“只是手熟罷了。”
正品的伏羲都互毆了不止一次。
還怕你一個假貨?
嘖,怎么和真的伏羲一樣滑溜?
“……還是我拖累了你啊,要不然,你應該能追上吧。”顓頊面容浮現歉意,從剛剛的交手上看,以衛淵的實力,不說真的直接把對方拿下來,至少是能夠拿到更大的戰果,不至于如此。
“總不能被調虎離山。”
“他們的目標是你,還有共工……”
“共工?!”顓頊一怔,而后剛剛自己在險地還鎮定的臉色一下慌亂起來,道:“快,趕快去看看……”
白發道人頷首:“好。”
可是……恐怕已經遲了。
他直接拎起顓頊的衣領子,一步踏出,天罡神通縱地金光爆發出來,直接化作了一道流光,以不遜于金烏化虹之速瞬間掠到了人族腹地,反手把顓頊扔到姬軒轅門口。
再一轉折,遁光直奔共工。
顓頊上一秒還覺得自己在外面,再一轉眼就已經出現在了姬軒轅的門前,心中震動不已:“好快的速……額?”心里頭的念頭還沒有落下,就聽到了屋子里傳來的爭吵聲音。
“是沒法說了是嗎?!”
“哼!”
“好!你不聽解釋,那我就不解釋!連靈藥也不吃,你要做什么!”
“你愛怎么怎么去!”
“你死吧,你死了我接著娶妻,我,我一口氣娶三千個我!”
“都白發紅瞳!”
嘩啦一聲,一只腳直接把大門給踹得飛出去,直接鑲嵌在墻壁上,憤怒的姬軒轅大步走出,身穿黑衣,柔軟黑發垂落背后,是個技術宅兼音樂宅的陰暗系未來人皇顓頊僵硬地抬頭。
“啊這,那什么……”
顓頊沉默,道:
“那什么,爺爺,我,我走錯院子了。”
“您和奶奶的打情罵俏,啊不,吵架的話,我一句話都沒有聽到。”
“另外補充一點。”
“白發紅瞳不就是奶奶的樣子嗎?”
“還是你要白澤二大爺去變,可變了也……”
有著跨越古今的宅們說起來就會止不住話題并且不懂得看氣氛特點的顓頊聲音戛然而止,一只寬厚的手掌扣住了他的天靈蓋,有力,溫暖,就像是回到了出生之前母親的身體一樣。
甚至于還看到了早已經去世的母親的微笑。
嗯??!
這一招,怎么那么眼熟,和道長之前的招式似乎是一……
轟!!!
被嫡傳人皇的記憶修正術之后。
顓頊看了看自己的祖父,非常聰明地遺忘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最終還是頂著姬軒轅要殺人的目光,老老實實地把原委說了一遍,似乎在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之后,終究不可遏制變得蒼老頹廢的姬軒轅雙目重新銳利。
而這個時候,之前的金光又落下,白發道人出現在此。
顓頊介紹雙方身份。
衛淵看著姬軒轅,微一拱手,嗓音平淡:“貧道見過人皇。”
雖然歲數不小,但是看上去就像是個頹廢中年大叔的姬軒轅掃視著衛淵,道:“哦?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貧道還是第一次見到人皇,陛下,許是記錯了。”
道人語氣溫和,面不改色,就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家伙一樣。
總之,之前打你的是涂山氏的狐貍。
和我道門的元始有什么關系?
姬軒轅微微頷首,伸出手拍了拍衛淵的肩膀,以表示感謝,然后湊近了大笑道:“是嗎?不過,我可是牢牢記住你的氣息了,呵……若是讓老夫察覺道長欺瞞,下一次見面,必然揍你。”
前面還文雅,最后一句話就透露出了莽夫氣息。
道人眼角抽了抽。
如果他沒記錯,這個純種的野生莽夫,年少的時候直接就是個野人。
氣息遮蔽和氣息搜索都是滿級的。
雖然說是小世界,但是衛館主還是記起來第一次相見的時候,燭九陰親自打造的上古莽夫五人訓練天團,自己的招式就是在那個時候被磨礪出來的。
打架什么的,被揍得多了自然就會了。
姬軒轅這混蛋一只手驅趕馬車,一只手拎著黃鉞,揍他揍得賊拉歡快,此刻想來,居然還帶著一種報復的快感。
不應當,不應當……
這只是一個小世界。
居然被干擾得產生了這樣錯誤的聯想,衛淵啊衛淵,你也是稚嫩了。
道人心中自嘲,而后面不改色:“那么,到時候人皇自可以盡興。”
“好!”
軒轅頷首,道:“共工那邊如何?”
衛淵道:“……他也遭遇到了襲擊,但是……”
另一道聲音回答:
“但是,對面太過于愚蠢。”
沉靜的語言,潛藏的傲氣,腳步聲中,高大的水神出現,右手一拉,一個扭曲的身影被拉過來,重重砸在地上,無量水流飛快旋轉,每一滴水都是一座小世界般沉重,直接將這暗殺者困在其中,生不如死。
共工扔出匕首,道:“此物似乎能干擾受傷者的神智。”
“會令受傷者情緒不自覺得暴動,變得偏執。”
“哼,這種東西的惡臭,早早就能聞到了。”
他把匕首扔下。
衛淵道:“就是這樣……共工提前察覺到了對手,自我為誘餌,將其生擒……”哪怕是他都無法否認,此刻共工,和顓頊對比,無論是誰都會選擇支持共工。
強大,冷靜,謀略,無論個人武力還是說領袖魅力都點滿。
而且是和媧皇同源之神,又轉世為人。
四舍五入簡直是可以說是女媧的弟弟轉世為人。
比目前的顓頊強大太多。
嗯,看顓頊滿臉的迷弟表情就能看得出來這家伙完全沒有嫉妒之心。
但是,既然共工沒有被干擾情緒,當年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衛淵揉著眉心,只覺得眼前的事情越發地奇怪,在了解了情況之后,軒轅持劍,打算去差看情況。
共工和顓頊隨行。
衛淵看著那位水神從自己旁邊大步走過,道:“你怎么察覺到的?”
俊美冷酷的神靈冷笑回答:“他居然化作了防風的樣子。”
“算是有點腦子。”
“可是。”共工回答:
“部族里的每一張臉,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么,貧道也就先離開了。”
軒轅三人的行動,似乎涉及到了相當隱秘的東西,衛淵此刻表現出的身份,不適合參與其中,顓頊跑去和軒轅低語了幾句話,然后拿來了一個東西,遞給衛淵,解釋道:“我看你剛剛交手的時候,沒有趁手的兵器。”
“軒轅丘的兵庫當中,還有不少的名劍封存。”
“我向爺爺討了一道敕令,你拿去那里,看能不能找到趁手的兵器。”
衛淵頷首倒謝,他的實力一部分在劍術上,能有趁手的器物,自然是好事,道人去了有熊部的兵庫,出示了手中敕令,看管著這兵器庫的,是一位老者,似乎在翻看著一些龜甲。
看著衛淵遞過去的敕令,老者馱著背,端著油燈往里走,道:
“沒有想到,還能看到這敕令,呵,看來啊又是有什么風波啊。”
“否則也不會讓你來取兵器。”
“小伙子用什么兵器?”
“劍器。”道人回答。
“呵……劍器啊,好,這里恰好有一柄劍。”老者訝異,笑著道:“看起來,你和這把劍也算是有緣分了。”他慢慢去取兵器,解開兵器上的陣文,衛淵看著桌子上的龜甲,還有石板。
上面有文字。
好奇道:“老者是在記錄什么嗎?”
“呵……不是記錄,是在想一個問題。”
“問題?”
“是啊,老夫一生觀看了無數生靈的靈紋,只是始終不知道,該要如何形容天,天啊,浩渺在上,永遠都不曾發生過改變,但是該如何去記錄它呢?該如何去創造它呢?又該要如何描述它呢?”
老者嘆息。
衛淵想到了渾天,想到那看上去溫和的中年男子,自語道:
“天……至高無上。”
“嗯?”
“我只是想起了一個老友的事情,他說過的,天為最高,從一大。”
白發道人將渾天對于天的理解說出來,那位駝背蒼顏的老者怔怔失神,道:“……你的朋友,真的很厲害啊,說的很通透。”老者笑著將劍匣遞過去,道:“這就是那柄劍了,你看看,是否合適?”
衛淵道謝,打開劍匣。
于是浸潤了歲月的森冷劍氣逸散出來。
長劍,劍刃卻是赤紅,劍氣則是冰冷無比,一種千秋名劍的氣韻流轉,老者撫須道:“此劍,乃以昆侖山金玉所鑄,劍氣不散,煉鋼赤刃,用之切玉如泥。”
“鑄造此劍的匠人取名為吾,此劍之名為昆吾。”
“昆吾劍?!”
白發道人一時欣喜,那是一種劍客對于喜好之物的天然喜悅,這是記錄于《列子》以及神州《名劍記》的神兵,只是不同于其余的劍有主人,哪怕是在《名劍記》和《列子》上,也只是記錄,這劍在周穆王的時代,被西戎之國當做天下名劍獻上。
“運氣不錯……”
衛淵拔劍,劍氣彌散,確實是名劍神兵,道人忍不住噙著微笑。
“運氣不錯。”
“昆吾劍既然能夠被西戎當做至寶贈送,以換取周穆王不討伐他們,此劍名號肯定極大。”
“現在這劍還在匣子里。”
“看來我是在這劍還沒有出名的時候拿到它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會奪取了那位不存在于歷史記錄的昆吾劍主的第一次?”
衛淵道謝之后,準備離開,卻聽到了外面傳來一陣陣熟悉的嘈雜聲音:“倉頡老頭兒,怎么樣,在這兒枯坐著有什么想……”聲音戛然而止,衛淵抬眸,看到了門外一個俊美卻氣質吊兒郎當的青年。
看到后者一身古代文士打扮,卷發懶散,不知道多少天沒打理過。
白澤……
青年看著倉頡,又看了看衛淵。
伸出手,重重揉了揉眼睛,再度看了看衛淵。
然后面容一變,直接喊出一聲這個時代的人族國罵。
轉身,邁步,跑!
有問題。
衛淵邁步往前,一瞬間追上去。
已然老邁的倉頡瞠目結舌,忍不住撫須失笑,把手里的燈放在桌子上,捂著腰,慢慢走到桌子前,慢慢坐下,布滿皺紋的手掌撫摸著石板上的刻文,那是一個大字。
這個時代的大,并非是一橫,更像是垂下來的兩個手。
此刻道人一把薅住了白澤的衣領,道:“你跑什么?!”
白澤氣喘吁吁,努力掙扎,道:“你,你追什么?!”
“你不跑,我會追?!”
“你不追,我會跑?!”
白澤和衛淵大眼瞪小眼,最后道人放下了他,道:“但是是你先跑的,你到底怎么了?嗯?要不然我就把你帶出去扔到被你記錄黑歷史的那些天神的地方。”
“相信他們一定會,好好關照關照你的。”
衛館主在關照兩個字上咬得語氣很重。
同為背負著黑歷史之名的存在,衛館主很清楚白澤軟肋。
白澤,被擊穿!
連一頭卷毛都無精打采。
“我,我只是第一次發現還有你這樣的人……你,你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白澤張了張口,道出一個驚天之秘,衛淵都心中一驚,被駭了一跳,而后反應過來,白澤,雖然說是廢物,懶散,空氣浪費機。
但是他是先天具備認知類神話概念的。
不是十方內外的那類。
而是只要出現在他面前被他觀測到,情報就可能被他探查到。
會被他直接從這個世界本身得到情報。
看來,小世界里的白澤,也被倒映出了這樣的力量……
衛淵心中漫不經心地想著。
畢竟,我是真的來自于外……
白澤哭喪著臉,大喊道:
“你是來自于幾千年的后世啊!”
白發道人嘴角笑意凝固。
而在兵器庫中。
“從一大么……”
倉頡呢喃自語,回憶這白發道人轉述的,渾天的道路。
滿是皺紋的手掌握緊刻刀,緩緩落下。
在那個大字上面增加了一個一。
域中最高,從一大,為天。
于是天這個文字,就此誕生,并且千載萬年不再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