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聲音和言語,仿佛有著讓人心神安定下來的能力,而在這一片虛無之地當中,衛淵也看清楚了那中年男子的模樣,正是自己的好友,本來也已經離去的渾天,只是此刻,男子就這樣坐在天和地之間,手中持一根竹竿,正自垂釣。
垂釣無餌亦無魚。
但是落下來的時候,卻又讓天地之間,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衛淵茫茫然地向前,卻也不覺得渾天出現是如何讓他詫異的事情,只是坐在了另一塊青石之上,平和地看著這仿佛萬物皆未曾誕生的世界,看到了虛空之中一片安然,唯獨偶爾,會有清亮的漣漪在此地層層疊疊地晃動,蕩開。
道人詢問:“無鉤無餌,你要釣什么魚?”
渾天平和注視著前方,玩笑般地道:“什么魚?”
“我不是,已經把你這一尾魚釣上來了嗎?”
道人不置可否。
看著泛起了層層漣漪的‘地面’,看到了里面仿佛出現了一層層的波瀾。
出現了無數的畫面。
衛淵看到了流轉變化的時間線,看到了過去發生的種種畫面,最終無數晃動的漣漪,導致伏羲在萬法終末之地,看到那家伙一個金蛇擺尾。
直接抽擊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直接落入了混亂繁雜的時間亂流當中,
無數的時間亂流變化莫測。
自己當時根本沒有能力抵御,只能隨著時間亂流在變化。
原本是要落在某個時代的一個偏僻島嶼,去體悟小世界開辟的經歷,但是剎那之間,仿佛有冥冥之中的因緣,讓衛淵的身影和落下的位置出現了細微的偏差,比起伏羲預定的時間點,更要提前許久許久。
最終落在了早數萬年的某涸小世界。
也因此和后土,以及渾天,產生了某種因果和相識的緣分。
這些畫面徐徐消失不見,那構成了這一副畫面的無數銀光般的法則重新化作了最為原初的光芒,而后散去,化作漣漪,層層疊疊地朝著周圍擴大,最終歸于了平靜。
衛淵道:“······當初渣蛇把我送到了那個時代。”
“和渾天你也有關系?”
所以伏羲才會錯判。
才會因而遭遇到了反噬,之前甚至于不斷咳血?
中年男子嗓音溫和寧靜:“或許有,或許沒有。”
“或許是因為我一動念,于是世間萬物,皆奔我而來。”
“亦或許,我根本不曾動念。”
“只是這山海萬物,天下一切感知到你我的相識當是好事,便蜂擁著你來到我的時代。”
衛淵沉默。
而后徐徐吐出一口氣來。
道:“請你不要一本正經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種話來。”
“對心臟不大好。”
“我現在也沒有上清靈寶宗的救心金丹。”
渾天大笑。
衛淵道:“所以,你現在是什么狀態?”
“和上次那樣只是一縷分魂嗎?”
中年男子手中垂釣,語氣平和道:“當然,不是。”
手中的竹竿微微晃動,卻泛起了層層漣漪,而下方卻分明都不是水,而是地面,仔細去看的話,那甚至于根本不是堅實的地面,而是無數的法則,時而匯聚,時而散開,匯聚之時,便如同一條一條的銀蛇抖動,散開之時候,便是漫天星火,散發銀色輝光。
“可知道此地是什么?”
“你問我釣魚是釣什么,但是,元,此地,根本就沒有水,沒有天,沒有星辰萬物。”
“自然也是沒有魚兒的。”
渾天的神色溫和平靜,淡淡道:“我只是在距離你的時代數億年前的渾沌虛無之中。”
“在和你閑聊。”
“我在后世隕落離去,但是在那個時代長存,所謂的時間,亦不過是一副卷軸。”
“每一個時間的我,都是久遠存在而不滅的。”
“這一根竹竿,便是天地萬物。”
“這一縷魚線,便是萬古歲月。”
“我在此端,而你在彼端。”
“故而,我垂釣的便是你。”
“元始天尊······”
平淡的言語,手中的竹竿微微晃動,似乎是魚兒上鉤,垂落的銀色絲線泛起漣漪,波動萬物,似乎魚兒在掙扎,而衛淵‘看到’,前方一縷銀色的魚線垂落,落在自己的面前,微微閃動,散發著悠遠的光。
玄妙,蒼茫。
詭異。
如同大道虛無,宇宙盡頭般的大恐怖和無與倫比的誘惑。
端坐于虛無之中的灰袍男子平和垂眸,隱隱然似乎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五官七竅。
一片蒼茫渾沌。
萬事萬物,盡數內斂,諸多法則,陰陽八卦,猛地朝著內部收縮化作了世界宇宙大爆發之前的那一個奇點,無數的星河都在逆流,而剎那之間,兩根白皙手指將這一枚奇點宇宙拿起來,仿佛一枚珠子般托舉在手中。
輕描淡寫。
舉手投足。
卻無一處不在彰顯其恐怖和壯闊。
衛淵搖了搖頭,語氣平淡道:“撒謊。”
他從渾天手中將奇點宇宙拿了過來,那一枚仿佛世界爆發之前的東西,化作了一把魚餌,隨手扔下,撒落入水面,也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衛淵語氣平淡:“你當我是誰,會信你這樣的話。”
“而且,渾天,你也太不會說謊了。”
中年男子微笑搖頭。
于是那般壯闊的景色卻也慢慢消失不見,悠然道:“是說謊,不過眼前你所見到的,卻也是真的,是來自于我的本體真靈的心象風景,代表著萬物和陰陽都還沒有誕生的時候,這個世界真正的風景。”
“天地未形,混沌未開,萬物未生。”
衛淵自語:“混沌之時,陰陽未判。”
渾天之影頷首,道:“不過你為何如此快又出現了?”
“短短時間,你似乎也經歷了不少。”
“要再閑聊片刻嗎?”
衛淵將這一段時間的經歷,剝離了那些風險和冒險的事情,也只是和好友風輕云淡地講述出來,渾天搖了搖頭,帶著些玩笑道:“我也沒有你那什么上清靈寶宗的救心金丹。”
“所以,你也不要這么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些對心臟不大好的事情。”
他感慨一聲,復又道:“沒有想到,你竟也成長地如此之快。”
“倒也是不愧于你的名號。”
“本體當年坐化之前,本來打算要打破清濁兩界的烙印,強行逆轉基礎規則。”
“在濁世當中歸墟天地。”
“如此可以在清世當中創造出不少的福地,也可以在這個過程當中讓歸墟之主踏足十大巔峰,但是可惜,可惜,濁世大尊畢竟是有些手段的,我的坐化被阻止了,所以,最后關頭為了防止他有什么其他的動作,故而留下了我這個后手。”
“任何阻止我的身軀的清世強者,不管是誰,都會得到這一縷念頭的饋贈。”
“只是我一直以為,阻攔他的,會是帝俊那孩子。”
“卻沒想到,是你。”
帝俊,那孩子?!!
衛淵的眉頭挑了挑。
然后手指動了動。
動了,動了!
涂山氏的血脈烙印動了!
要不是在這里沒法留影,衛淵高低得把帝俊難得的黑歷史之一給保留下來。
你要是敢于逼迫我打架,我就把你的黑歷史公開!
哼哼!
完美!
衛淵又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情極有可操作性,心念一動,已經將方才發生了的事情直接元神烙印剝離。
天帝的黑歷史啊!
這怎么能忍下來?我特么直接記錄在靈魂深處!
涂山淵心滿意足。jpg。
而渾天只是溫和笑著等待,衛淵道:“如果來的真的是帝俊,渾天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渾天笑著道:“本體也已經料到了這個可能性,故而留下了一縷力量。”
“以方才那一幕幕表現出的神秘和強大。”
“尤其是森羅萬象,群星列宿回歸于最初的模樣,帝俊哪怕知道是誘餌,也會拿在手中,他太自信了,而后自然可以和他談一下了。”
“元你來到這里的話,我的準備,反而是沒能成功了。”
渾天似乎有些遺憾。
但是卻也帶著笑,似乎雖然說是提前的準備有些失敗了,但是來到這里的是衛淵。
仍舊讓池感覺到欣喜。
衛淵點了點頭,遲疑了下,道:“······你,現在的狀態。”
渾天溫和道:“死了。”
“這只是提前針對大劫布置下來的后手而已。”
“若是你還能遇到大尊的話,就和他說······”
“當年之戰,遠未完結,死亡,并非是終點。”
中年男子聲音溫和寧靜。
說出的話卻是霸道得很,衛淵頜首。
渾天長嘆息道:“只是可惜,浪費了你一枚大地的道果,不過······雖然不再是我,但是渾沌之道未曾顛滅,故而,機緣巧合之下,亦有可能,重新誕生出靈智。”他聲音溫和:“無論如何。”
“若是真的有如此的境遇的話。”
“還請你多多照顧他。”
而后手中不知為何,又多出了一枚珠子,正是方才世界起源,群星裂變之力,嗓音溫和道:“帝俊那孩子獨自鎮守天地蒼穹,坐鎮清濁封印,戰力無雙,境界之上,卻也畢竟有所疏漏,此物你就交給他。”
“這是他從不曾見過的風景。”
“亦是群星萬象距離最巔峰最后的一步。”
“我本來以為見到的是帝俊,所以提前準備了此物,沒有想到,是元你。”
渾天搖頭笑嘆:“你啊你,每每讓人訝異。”
他想了想,起身,隨手將手中的釣竿扔給了衛淵,嘯道:“左右身無長物,此物給你。”
“雖然不值錢,也算是可以一用。”
“平時若有時間,也可以來此垂釣,或許有機緣呢?”
灰袍男子似乎玩笑了一句。
而后轉身,步步離去,衛淵想要去追上去,但是不知為何,動作卻無法移動,只是看著渾天遠去,道:“你要去哪里?!”
中年男子溫和回答:“天地皆是過客,我亦不過歸人。”
“你們還記得我,就也足夠了。”
“沒有來去之分。”
“何必拘泥死生。”
衛淵聲音微頓,忽而又朝著那邊的霧氣里面喊道:“你真的,輸了嗎?!”
中年男子腳步站住,回眸含笑:“輸了啊。”
衛淵垂眸心中多少還是不忿。
渾天平淡道:“畢竟。”
“沒能在我大限時間到之前。”
“在他大本營里面把他生生打死。”
“算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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