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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我叫衛淵,是她的父親

  以張若素林守頤這一輩份為第一代的話,那么其實章小魚只能夠算得上是道門四代弟子,這還是因為是微明宗頗有些輩分的老道士收下了她做弟子,她的那些師兄師弟們都能夠做她的叔叔伯伯了,但是過往的經歷,生死之間的領悟,讓她的道術進境極快。

  尤其是正一北帝酆都法,腳踏生死,足涉陰陽,又肯下苦工。

  進步之快,堪稱是數百年來獨一份。

  畢竟死后轉而復蘇的經歷也是千古難有,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她可以將這一門法門道統修行到前無古人的境界,但是縱然如此,她也只是十多歲的年紀,一身的道行能有多少?面對著外面的兩名神魔,竟是連一根手指都難以動彈。

  里面的小女孩似乎察覺到了來者不善,沒有察覺到章小魚眼底示意快跑的眼神,亦或者說哪怕察覺到了,仍舊選擇了想要把她拉回來一般地跑來,而被衛元君死死握在手里面的玉佩則是無聲無息亮起了微微的流光。

  章小魚忽而感覺到了自己能夠稍微控制身體。

  努力地掙扎,身上屬于道門最高等級的符箓猛然綻開流光,但是礙于施術者的實力層次,最終只如螳臂撼車,只是那神魔似乎是發現了目標,隨手一震,直接將章小魚朝著前面拋出去,少女勉強控制住了身形,抱住了衛元君在地上一個翻滾拉遠距離,而地面上已經被瞬間布置下了一層層的符箓。

  少女半跪在地上,將衛元君護在懷里,左手手中倒扣著一柄短劍。

  劍身寬厚。

  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道紋。

  北帝酆都生死之儀。

  這是一柄符劍!

  正是北帝酆都正法這一路道統所具備的寶物,黝黑的眸子死死盯著那邊的道人,像是一只幼虎,正在磨礪爪牙,那濁世神魔微微抬眸,而后灑脫地走到了這博物館當中,道門和昆侖在此地的防御層似乎是不存在一般,被破開,祂道:“沒有想到。”

  “如此年幼,境界上竟然絲毫不弱。”

  “人族雖然弱小,但是人族的成長性卻也讓人感慨,若是放到我濁世的話,可以比擬三百年道行左右的水準,嘖嘖嘖,雖然天資弱小,但是悟性和意志卻充滿了后天的可塑性嗎?還當真是被伏羲擺了一道。”

  那位濁世神魔身穿甲胄,嘖嘖稱奇。

  面對著章小魚的警惕和戒備,卻是不為所動。

  仿佛那不是一位道門修士最終決死的手段。

  而是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貓。

  在他后面是另外一位身材修長,面容木然古拙的男子,手中持拿一物,乃是一面旗幟,懸掛垂落下來,仿佛有著無窮玄奧,無窮隱秘,遮蔽群星日月,散去因果天機,正是濁世神兵之中最為玄妙之一。

  “玄黑濁世旗。”

  章小魚認出了這件寶物。

  在衛淵玉虛宮講道的時候,這一件旗幟類的法寶曾經被濁世用來暗殺衛淵。

  自然是落入了他的手中。

  卻又在第一次和濁世大尊接觸的時候,被后者收了去。

  此刻竟然又被帶來,遮蔽了群星萬象和因果天機,章小魚忽而明白這兩尊神魔為什么膽子如此之大,竟然敢于偷偷地來到清氣的人間界,來到了這博物館當中,就是靠著此物,不,不可能只是靠著這神兵。

  “玨前輩是你們引走的?”

  章小魚的聲音仍舊冷靜。

  那位身穿甲胄,周身仿佛燃燒著不滅之火焰的神魔訝異,而后大笑著道:“不錯,不錯,你說的不錯,看起來不單單是本身根基不錯,就連思維也很敏銳,不是那種雖然有天賦,卻只是知道埋頭修行,皓首窮經的蠢貨。”

  “沒有想到,道果境界的強者竟然會來到這里。”

  但是對面神魔卻似乎在環視著周圍的博物館藏品,哈哈大笑道:“道果?”

  “此刻雖然還不是,但是卻也很快就是了!”

  “況且,有此神兵在手,來此地拿下你們這兩個沒有多少道行的小家伙,哪里還需要堂堂的道果境強者出手?真正的道果,自然是為了那位昆侖西皇準備的,小家伙若想要見識一番道果境強者的威能,不如與我同去?”

  “本座看重你的天賦,也有三五分的容貌,不妨做了本座的妻妾。”

  “呼哈哈哈哈,不也是一樁美事?”

  濁世的神魔,多是唯我利己,他們來此既然要冒著風險,自然不肯是白白做工的,似是在隨意閑談,但是那身穿甲胄的神魔雙目卻在此地飛速尋找,最終落在了一處博物館的柜臺上,那里放著劍匣。

  匣子里面放著一柄通體碧色,仿佛長空般流動著的劍。

  劍身的刃口仿佛倒映出了日出之時,晝夜分曉時候的一縷輝光。

  而這個古樸的劍匣,是以昆侖神女的紅色發繩系著的,就這樣安靜地放在那里。

  “哈哈哈哈,果然在這里,在這里!”

  “神劍青萍!”

  “這是我的了!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那神魔放聲大笑,伸出手去取劍,在觸碰到劍匣的時候,卻似乎碰到了雷火一般,面容一瞬扭曲,幾乎是本能地步步后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手掌,手掌顫抖,雙目死死地盯著那劍匣,或者說是死死盯著劍匣前面的小女孩。

  衛元君展開雙臂擋在那劍匣面前,年幼的少女本來無法抵御神魔濁氣的沖擊。

  但是身上卻有著一枚玉佩,散發出了絲絲縷縷的氣韻。

  硬生生地將這神魔威勢給直接抵御住。

  虛空之中,仿佛有金色流光,化作了騰龍,流轉變化,生生不息,予人一種磅礴之感,一條條的神龍盤旋糾纏,護持住了衛元君,小女孩雙目瞪大,展開雙臂,道:“這才不是你的!這是我爹的劍,你不準碰!”

  “你爹的劍?!”

  神魔捂著自己的傷口,傷勢迅速痊愈,道:“你爹已經死了!”

  “胡說!!!不可能!”

  神魔獰笑了兩聲,道:“大不了直接將這劍匣都帶走,哼,你爹,你爹就只是個死在戰場上的失敗者而已。”

  “要不然,這七八年的時間他怎么不回來看看你們?”

  “他死了,早就死了!”

  衛元君還是雙臂展開擋在前面,雙眼卻已經通紅通紅的。

  牙齒咬了咬下唇,聲音里面已經帶上了哭腔:“不可能!”

  “娘親說,說他不會死的。”

  “他是大英雄,是古往今來,最厲害的劍仙,他怎么會死?!”

  “你說謊,你說謊!”

  在孩子的目光當中,父親總是高大的,仿佛是無所不能的,即便只是從旁人的口中所聽到,仍舊也還對這個背影充斥著憧憬和期待,那一個個故事里面無所不能的父親,簡直就像是夢一樣,在幻想里面,他一定會在某個天空澄澈的晴天突然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帶著溫暖而干凈的笑容把自己抱起來,舉高,就像是那些故事里面的一樣。

  小女孩的嗓音里面哽咽著帶著哭腔。

  “他,他才沒有死。”

  “你們不準碰他的劍,不準!”

  章小魚看著那孩子,她現在還是被濁世神魔的氣焰壓制。

  伏羲的玉佩,可是只保護著一人。

  那畢竟是來自于伏羲的靈寶。

  小魚兒看著咬緊牙關保護在自己父親佩劍面前的孩子,卻突然地想到了年幼時候的自己,想到了那個騙人的爸爸,咬了咬牙,眉心開始流轉出現火焰的痕跡,這是來自于旱魃的兇神之力,迅速地蔓延周身。

  濁世神魔冷笑道:“本座雖然不是道果境界,卻也差之不遠。”

  “換成旱魃親自在這里,倒是還有幾份勝算,你?”

  “不自量力!”

  濁世魔神身上的火焰力量猛然擴散開,幾乎是瞬間,就直接將整個博物館焚燒成為灰燼,而這個動作全部都籠罩在了玄黑濁世旗的壓制下,剎那之間,火光流轉變化,眼前的博物館就化作了飛灰,連整條老街都險些未能幸免。

  章小魚咬著牙關。

  可是那預料中的高溫卻遲遲不曾到來,怔住。

  衛元君懷里的玉佩本該要散發流光,直接聯系到伏羲,卻消失不見。

  而濁世神魔不顧執掌玄黑濁世旗的同伴不滿,已經直接去抓取那一柄劍,雙目之中的貪欲幾乎要化作實質,但是卻有不合時宜的手掌,快他一步,平靜地按在了這劍匣之上,剛剛死死阻攔別人的小女孩卻像是呆傻住了一樣,沒有反應。

  那是黑發垂落的劍客,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看著就知道那必然是劍客的。

  身上的服飾有著紅色的紋路,手指修長搭在了劍匣上。

  衛元君呆呆看著他。

  劍客問道:“你覺得你父親是英雄?”

  那孩子以為這也是再質疑自己,面容漲紅,大聲道:“是大英雄,古往今來,最厲害的大英雄!”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孩子的眼睛里面幾乎是帶著光彩的,而那個黑發的劍客看著她,微微笑了下,手指按在劍匣。

  昆侖紅繩為誰而解呢?

  此刻無聲而落。

  背后神魔怒道:“你放肆,拿命——”

  回身,寬大的黑袍袖袍搭著衛元君的身子,將她眼睛掩蓋住,嗓音溫柔干凈:“閉著眼睛,數三個數,我給你變個戲法。”而劍客的左手已經抬起,五指袖長白皙,直接按在了那魔神的頭顱。

  劍客雙目如鐵,卻是沸騰般的鐵。

  要將所有的敵人全部熔鑄一般。

  腳步平靜向前。

  那高大無比自恃勇力的神魔踉踉蹌蹌后退。

  元氣逸散,逆轉因果。

  伴隨著劍客的動作,化作了齏粉的博物館幾乎像是逆轉了時間一樣重新恢復。

  神魔一直被推出了博物館的范圍。

  而后下一刻。

  頭顱瞬間就像是西瓜一樣粉碎。

  劍客袖袍一掃,將這桀驁不馴,不比女魃差的神魔扔出了博物館。

  落在老街上,四分五裂,散做元氣。

  平淡無奇。

  卻更為恐怖!

  執掌玄黑濁世旗的神魔肝膽俱裂,手中神兵回防自身,幾乎是失聲怒道:“你,你是誰!?”而那劍客只是把袖袍提起,讓衛元君看到了這重新恢復的博物館,眼底亮起,而黑發的劍客伸出手,將劍匣當中的青萍劍取出。

  外面的神魔肝膽俱裂,仍舊還在本能地怒聲詢問。

  不敢攻擊。

  卻也不敢離去!

  衛淵雙手握著劍,微垂眸。

  青萍啊……

  最后那一戰。

  霓為衣兮風為馬,濁之神兮紛紛而來下。

  他神色復雜,手指握著劍身。

  而后猛地將青萍劍拔出一寸。

  那一瞬間這里所有人都聽到了如戰場嘶鳴刀劍碰撞般的鳴嘯,肅殺慘烈,濁世之戰,當世無雙的決頂之戰,剎那之間連神魂都仿佛被冰凍,而衛淵睜開眼睛,他從劍刃的鋒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冰冷而沉靜,像是即將捕獵的虎,而后猛地將劍閉合。

  肅殺無比的慘烈之氣散去。

  濁世神魔已死。

  黑發劍客的手掌輕輕按在了衛元君的頭頂,溫暖干燥,回答:“我?”

  “我叫衛淵。”

  “是她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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