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菜市口街頭拉起了警戒繩。
好事的京城吃瓜市民們正在扒頭探腦,出入都是六扇門的人,周圍的街巷挨家挨戶盤查,一具具昨夜慘死鬼煞人屠之手的尸體,裹著草席抬出去,足有近百人。
縫尸鋪門口,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鬼煞人屠,被大鐵鏈子鎖好抬走,六扇門的巡吏正在跟林壽問話:“這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官爺,我一開門就瞅見他躺我鋪子門口,我還以為他要訛人。”
林壽憨憨的撓頭,又開始了他最擅長的惡人先告狀,反正鬼煞人屠被他打傻了,大早晨的街上也沒人看見,死無對證。
六扇門巡吏看了看面前憨憨的林壽,不疑有他,都知道這縫尸鋪的縫尸人是個小傻子,他那智商哪能會騙人,就算他騙人,自己還能看不出來?自己還能被個傻子騙了?
別逗了,能被他騙,自己這六扇門的差也不用干了,跟那夜香夫收夜香去得了。
“官爺,這是什么人啊,你們來這么多人抓他,給綁那么多鐵鏈子。”
“白蓮邪教的妖人,昨夜可是屠了一條街的人命。”
“啊?!”
林壽一臉很震驚的樣子。
“幸好今日我們抓到他了,近來白蓮邪教十分猖狂,禍亂百姓,危害一方,你夜間可要鎖好門窗,小心賊人。”
“知道了,官爺,你提點的好。”
林壽答應道,心里在想那人原來是白蓮教的,自己怎么總莫名其妙和這些犯罪份子扯上關系……
林壽早晨遇到鬼煞人屠時,倒是一眼看出了對方不是善茬,滿身的血,一臉殺氣,不用知微都能看出來這是剛殺了不少人,不然林壽他也不會下狠手。
現在再跟六扇門的人一問,不僅不是善茬,還是有組織的犯罪團伙,這更不能暴露人是被自己干掉的了,不然被尋仇怎么辦?
白蓮教是大景境內最大的反動組織,這幫犯罪分子什么干不出來啊?尋仇來要是為了殺自己還好,要是他們打不過往自家鋪子門上潑大糞怎么辦?
嘖,幸好有先見之明,鍋甩得快,先把自己摘出去了,這鍋愿意背誰背吧。
林壽樂呵呵的回了縫尸鋪。
六扇門的人取證調查完后,消息緊急傳回了刑部和大理寺,刑部尚書大人那個小老頭已經急瘋啦。
這前不久才差點因為割頭客的案子被發配回家種紅薯,剛解決完轉頭又出了個鬼煞人屠,這得虧是人抓著了,不然他怕是要人頭落地。
白蓮教妖人在京城屠街之事,已經上達天聽,龍顏震怒,九門提督和三法司各背一半鍋,拉出幾個下屬來頂鍋是肯定的,尚書大人這正挑著呢……
比起這邊尚書大人在為自己的仕途擔憂,考慮接下來該如何在朝堂上捭闔這事,才能順利把鍋甩給下屬。
另一邊,六扇門神捕堂。
有兩人正在堂里交談。
一位白面折扇云紋錦繡袍,飲酒當歌,風流倜儻玉公子,輕功無雙蓋世人。
四大神捕之一,追風。
一位青絲巾幗背負劍匣,匣中藏劍十三把,面若萬年不化冰,十三寒劍凍血凝。
四大神捕之一,血凝。
兩人昨夜收到密信,一夜十八匹快馬換乘,連夜回京準備緝拿鬼煞人屠。
不想才剛回來,就聽說人已經抓到了。
人他們已經去看過了,已經癱在床上口中流涎只能啊巴啊巴了,下手穩準狠,一招就給打成了個腦癱。
還有鬼煞人屠賴以成名的寶兵器,鬼頭鍘刀,也是一擊砸斷,干凈利落。
“這鬼煞人屠非不入流之徒,一身橫練煞功足有二十年功力,自身實力便可躋身二流高手,加上他罕見的鍘刀把式和玄鐵打造的寶兵器,一流高手也難與他硬碰硬。”
追風翻著卷宗,搖著扇子,飲著玉盞佳釀,好像不是在辦案,像是在逛窯子。
與他這個吊兒郎當的樣子相比,另一邊的血凝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也不說話,如萬年不化的堅冰,擺著一張面癱臉,完全和追風是兩個極端。
追風繼續說道:
“從傷勢來看,出手的人應該只出了一招,便把鬼煞人屠連人帶刀給干掉了,怎么樣,你要是和鬼煞人屠交手,要幾招?”
血凝沒說話,而是指了指斷掉的鍘刀。
“他如果不用刀呢?”
血凝伸出一個手指,又擋住了半截,意為半招便可解決。
“如果他用刀呢?”
血凝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要三招。
“鬼煞人屠連人帶刀被一招解決,出手的人至少是頂尖高手,甚至可能是宗師。”
血凝聽了又想了想,又指了指鍘刀。
追風點點頭道:“確實,如果依仗更好的兵器或著武功有所克制,一二流高手也可以做到……我對武學辨別不擅長,你可認識他這是用的什么招式,哪一派的武學?”
血凝搖了搖頭。
“看不出來?”
血凝又搖了搖頭。
“不認識?”
血凝再次搖頭,沉默了這么久,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沒招式,蠻力。”
下午,青城茶樓。
罪首鬼煞人屠伏誅,六扇門的人也撤的差不多了,菜市口的坊鋪恢復了正常營業。
林壽坐在茶樓里聽書,旁邊還有幾位天殘地缺的縫尸鋪同僚,林壽請客。
“爺們兒,來點兒?”
林壽拿著一油紙袋零嘴兒遞過去。
“最近牙口不行,磕不動硬的。”
“太式坊的五香蕓豆,糯著呢。”
“嘿,早說呀,小九兒有心了。”
幾個老頭呲牙樂著接過去,分食,不一會兒這香味就出來了,這聽書啊就得嗑點啥吃才聽的得勁兒。
“哎,這白蓮教妖人屠街,搞出那么多死人,咱們又得忙起來了。”
新來的縫尸人感慨了一句,旁邊那有經驗的老縫尸人擺了擺手笑道:
“嗨,這死的明明白白算好的了,最怕那些死的不明白的,馬上快到秋闈了,等貢院一開,咱們這不知道又要死幾個人。”
“怎么個說法?”
“每年貢院都死人,凈是不好縫的尸體,往年秋闈,都是縫尸人死的最多的時候。”
“啊這?細說……”
林壽聽了會他們聊天,正要倒茶水,發現喝完了,想著喊伙計添水又沒找見人。
得嘞,自己添吧,林壽起身走到爐子旁邊正要拿燒熱的一壺熱水,旁邊一只瘦弱的小手也剛好伸出來,兩人眼神一對。
對方整個人一哆嗦,轉身就要跑。
林壽在后面出聲了:
“回來,不然我半夜找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