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這字怎么念。”
庠序學堂里,孩童舉著《秋月報》跟教書的先生問道。
先生指點孩童字的讀法意思,看著孩子很癡迷的讀上面的故事很是感嘆,教了這許多年書,孩童們每捧起圣賢書來總是昏昏欲睡,想盡辦法偷懶,如今對這《秋月報》上的故事倒是癡迷,竟然主動認起了字,先生開始覺得這有違學德,圣人書不讀,去讀這些,但后來發現孩子們甚至拿著來主動問字學字,又不得不承認,這報紙確實有其價值,它比圣賢書好懂有趣,甚至鄰居家不認字的兩口子都拿著來問字,先生還奇怪孩子看故事,大人看什么,結果人家是問那個招聘廣告。
聽說這報紙是國子監的太學生們搞的,先生感嘆,大善于民,聽說他們還花錢收文章,字值錢了,愿意讓孩子閑暇之余認字的人也多了,先生看著孩童舉著報紙出門,正和小朋友們分享自己剛讀出的故事。
林壽扛著埋人鏟在街上閑逛,偶爾看到街上有人拿著報紙問誰認字能給讀一讀,搖頭一樂,秋月報社帶來的影響力比他想的還大,其實這不是一樁簡單的報紙生意,正常的報社哪有一幫熱情的太學生水準撰稿人,哪有九記外賣這么便宜的配送渠道,哪有那么低的造紙印刷成本,沒有壓到這么低的成本,秋月報社做不起來,想想京城多少人認字?甚至這報紙能在底層市民中賣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實用的民生內容,比如菜價,比如最重要的招聘廣告,不然哪那么多人閑的看故事。
秋月報社的根本理念是“文字商業化”和“信息有價化”。
為什么讀書識字的人少?
教育資源稀缺原因有,但更多的原因是性價比低,除了考取功名,出路太少,讀書不如干農活和打工,認字不認字沒區別,總共才有多少書?尊儒道尊圣賢,需要認的字只有圣賢書,不管吃不管喝,那認什么字?
而秋月報社,現在便是在給老百姓們創造更多更有用的文字產品,讓識字也能賣錢,它或許不是什么快速斂財的暴富生意,但它能自負盈虧細水長流的逐漸建立起文字生態,撐過最難的初期會越走越順,認字的人和報紙銷量會在互相促進下越來越多,生意只會越做越大,到時市場做起來了有其他新報社再入場,就該知道這里誰是說話算數的元老了。
不交蘋果稅,還想上應用商城?
秋月報社的事說至此,往后如何發展我們以后再觀,還是說回咱們市井的事。
甭管世道怎么變,咱林九爺永遠都是那個整天扛著埋人鏟炸街揍流氓,悠閑摸魚的豪橫靚仔。
今天人溜達到了天橋看熱鬧,看看變戲法的,看看掛子行的。
他至今可還記得,當初這來了個帶娃的老漢兒,變一手砍頭戲法,殺了個同行冤家的彩門戲法師,那實用的三仙歸洞本事就是從這來的。
不過,打那老漢兒被擠兌走后,林壽一直沒再見過很精彩的戲法,彩門里的真高人來撂地干活兒的很少,它不像掛行玩的比較糙,它這玩好了挺有觀賞性,有園子請,在這天橋玩戲法的多少水平有限,當然了,可能偶爾有高人,那你沒法總碰上。
相比之下,掛門武行要是賣藝,你多大的本事也得在這街邊,一句話叫“難登大雅之堂”,胸口碎大石你擱在園子里演不像話,你再好看,本事再大也不行,你比如今天這個,林壽算是來著了,城東的武館招學徒,來個武師教頭表演立威打廣告,到天橋這表演個絕活兒。
什么絕活?沒有個名字,但是你讓林壽來說,大概就是……肉身接子彈?
地面上,架著一把抬槍。
這東西屬于鳥槍火繩槍的變種,就是火器,打前朝就有火器,前朝最有名的,三眼銃,跟個小手炮一樣,這火器玩意兒別看技術含量好像挺高,但最開始這三眼銃其實是驅魔辟邪用的,后來才變成的軍事武器……
你可以想象前朝的道士,一手桃木劍,一手三眼銃,這是真事兒,東方獵魔人領先世界一百年。
反正經歷了這么多年的演變吧,現在大景普及使用的就是鳥槍,九門提督手底下就有鳥槍隊,其實在開眼看過世界的林壽來看,已經有點落伍了,現在異邦打圈地仗軍隊標配用的都是燧發槍。
大景燧發槍都屬于稀罕貨,鳥槍的威力這么說吧,腦袋硬的普通人迎面給一槍爆頭弄不好都死不了,更別說武行的人了,所以乾皇對火器也一直不重視。
天橋路中間攔路這抬槍架著,要兩個人一個人不行,它這槍桿長,后邊有個人開槍,中間得有個人抬著,當槍托,前裝滑膛,架這干嘛呢,槍口頭前站著一個武行,林壽一眼打過去,嗯,一甲子功力干這埋汰活兒,真就是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
這邊小徒弟們在抬槍里塞進去妙藥,也就是火藥,再塞鐵砂,然后敲鑼打鼓著吆喝看一看瞧一瞧,正陽武館的武行師父來給露一手,肉身接火器,有錢錢場沒錢人場,您有想學本事的來正陽武館,反正這張口飯不差,吆喝到位了,一敲鑼讓您各位看這表演,這邊火點上,那邊武行站在那運功。
“嘭!”
一槍震天響,再看那肉接子彈的武行,身上繃著勁兒,皮膚通紅,鐵砂全都打在皮肉上,一抖,嘩啦啦全掉了,沒有一個打進肉里去的,好!賞錢!這橫練功夫好,肉身接子彈,這不比那胸口碎大石好看。
林壽遠遠看著,武行運起全身功力加身擋了一發火器后,氣力耗了大半,倒是還挺實在,用勁兒這么大的火藥,這火器打的勁兒大不大,全看火藥,為什么有些鳥槍都打不死人,頂多破個相,就是這化學不行,火藥沒勁兒,這肉身接子彈的戲碼,沒功力的騙子也能演,他那火藥里面做手腳就完了。
這邊一輪演完,又開始吆喝第二輪,演就這一下,但吆喝得喊一個時辰,這就是掛門賣藝的手法,你不可能在這跟機關槍似的突突個沒完,不說火藥錢不說觀眾看乏了,主要人也受不了,武行演的都是費力氣把式,你得讓人緩緩歇歇。
這邊一個時辰吆喝,該聚人聚人,該收錢收錢,抬槍從前面往里把這火藥也裝進去了,第二槍。
“嘭!”
漫天血腥,人倒地,胸口炸開一大花。
這武行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