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圍場,天高林冷。
鷹坊的海東青往北飛,大興安嶺的林區遍布著古老的神秘,林間三兩只黃皮子,遙望著人類的疆土。
哨鹿人們戴著鹿頭,吹著鹿哨,訥謨爾河邊居住的鄂族土著,聽景兵調遣,驅鹿入圍給王公貴族們狝獵。
林壽遠望著東三省遼闊而神秘的圣地,秋風瑟瑟,心中悵然。
“您也是京城來的大人物么。”
放羊牧童阿巴圖,看著出現在屯子里的陌生人,出聲問道。
“您看起來很悲傷。”
林壽呼出一口涼氣,伸手接住了秋風吹落下的枯黃落葉。
“我有個朋友昨晚去世了。”
“不用傷心,偉大的訥謨爾會帶著他的靈魂去美好的地方。”
訥謨爾是面前這條河的名字,在鄂族人的語言里是秋天的意思,是豐收與饋贈的象征圖騰,鄂族人們相信訥謨爾是美好的東西,牧童這話的意思是在祝福寬慰。
林壽點點頭,把落葉放入河水中,水流溫柔的包裹著落葉順流而下,如同帶走了凋零枯竭的生命,卻謹慎的避開了林壽的手。
冥冥中的存在,似乎在恐懼著他。
悼念過后,林壽起身欲回返。
嗒嗒馬蹄聲過,一隊頭戴黑笠身穿白袍看起來是異邦風格服飾的人,快馬而過,驚了牧童的羊群,很快消失在視野里。
“又是那些高麗的靈游道士,他們太沒禮貌了,上次就碾死了一只羊崽。”
高麗國,大景東北的附屬國,因為接壤東三省且這里地廣人稀,而高麗國國土狹窄物資匱乏,所以偶爾能看到一些越界過來的高麗人。
靈游道士,是東三省當地人對那些人的叫法,因為他們的宗教做事像道士一樣,也是開壇做法,驅鬼除魔,點點符水,但這些人又不是傳統道教的道士,而是一個截取融合佛道儒三教的教義,民間自己成立的一個宗教組織叫,東學黨。
其實和白蓮教差不多,各國在封建帝制走向巔峰,想要依靠神學神棍救民時,都會產生這種社會現象。
“那些靈游道士,來這干什么”
訥謨爾河已經很深入大景的疆土了,這顯然不是簡單的越界。
“這幾個月聽說漠河那邊好像有金礦的傳聞,這些人可能是來淘金的。”
黃金啊,難怪,誰不愛錢呢。
大興安嶺廣袤的土地下,寶貝太多了,老話說,一鏟白,一鏟黑,再來一鏟小黃魚,白是雪,黑是黑土地,小黃魚是黑話,就是黃金的意思。
最近聽說高麗國也在鬧內亂,把東學黨比成白蓮教就懂,想來他們是需要軍費,聞聽大興安嶺出了金礦的消息就跑來了。
一段小插曲,林壽覺得應該和他沒什么關系,他又不缺錢,對大興安嶺里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金礦,也不感興趣。
如今,送完了嘉皇的這最后一程,林壽就回京城去了。
回京之后,大景皇帝更迭。
朝廷內亂糟糟,大人們想著如何站隊,如何保身,如何抓住新老板上任的機會,表現自己成為紅人,市井里普通百姓們卻是一點沒受影響,依然過著平凡的日子。
林壽從木蘭圍場回來后,每天又回到了自己的悠閑日常。
劉镮之偶爾會來跟他聊聊朝堂上的情況,畢竟人家爹是內閣大學士,太子少保,是曾經的嘉皇近臣,和林忠這個軍機大臣可以說是嘉皇最強的實力班底,兩大古法。
可惜嘉皇命太短,沒來得及用上,他要是早點發現林忠,說不定還能拖兩年。
劉镮之每每聊起朝堂之事,總是表情很凝重,顯然對于當今大景新皇帝的不滿,都快溢于言表了。
嘉皇在林壽提醒壽命將盡時,還是留了一封遺龍詔,里面寫了一些要交代的事,交代給后人,比如說一定要重用林忠,比如說菜市口九號縫尸鋪一定要世代保留,還有一些其他的家事國事。
還有新皇帝的選擇,嫡子光阿哥。
嘉皇也明白自己這兒子不行,但又能怎樣呢,他沒得選,只能硬著頭皮矮個子里拔將軍,希望兒子能有所成長,然而,結果顯然不盡人意。
如果說乾皇是貪圖享受,嘉皇是中庸無能,那么如今的光皇就是“懦弱”。
劉镮之說,聽說當今萬歲,一朝天子,一國之主,大景萬里江山指著他管的光皇,當著滿朝文武每天便是一句嘆氣:
“哎呀,這可怎么辦呀。”
這樣一個皇帝坐在大景的龍椅上,近不能安定群臣,遠不能震懾番邦,這就是一個窩囊怯懦的小孩呀。
唯一好點的,可能就是他比較聽話,阿瑪嘉皇給他留下的遺龍詔他知道遵守,知道軍機大臣林忠本事大,是我爸爸給我留下的能臣,我聽他的信他的。
這一時之間,倒也穩定了朝堂。
當然了,肯定有那起心思的臣子,你這林忠能控制皇帝,我怎么就不能 反正,消停不了。
林壽就聽一熱鬧,當笑話看,后來偶爾把林忠抓出來喝酒擼串的時候,還拿這事寒磣他說,你看這軍機大臣當的,還得兼職給皇帝巨嬰當保姆。
另外,林壽覺得劉镮之膽子漸大,一年多前還滿口之乎者也和封建君臣的劉镮之,現在都敢跟他偷偷議論當今皇上了。
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做報社這一年多來,他身上的這種變化,同時,這種變化在秋月報社每個太學生身上都有。
然后,除了劉镮之,最近糊圖也來找了林壽一趟,之前林壽不是委托過他找一帖兩帽么,如今一張地府帖尚且沒有消息,但兩頂無常帽他半年前就已經找到了,一直在跟對方協商,最后對方終于是愿意賣了。
縫尸鋪里,兩張紙扎帽擺在冷榻上,一黑一白,黑的寫著天下太平,白的寫著一見生財,故事里地府勾魂的陰差黑白無常。
按照藏龍散人尋找到的殯儀秘法來說,這是能拿來假死騙過鬼門關的陰寶。
然而這簡單粗糙的做工,林壽看起來還不如自己扎的精致,靠不靠譜 糊圖神秘一笑,跟林壽道:
“九爺,保真,你摸摸試試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