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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3 他們出事了

  劉立桿從床上坐起來,拿過床頭柜上的香煙,正想舒舒服服地抽一支“事后煙”,床頭柜上的大哥大響了,他接起來一聽,趕緊翻身下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床上另外一個,霎時緊張起來,以為是有人通風報信,說查夜的來了。

  “沒事沒事,你躺著吧。”劉立桿說。

  他穿好衣服,掏出錢包,拿出一疊肯定是多于該給的數目的錢,放在了桌上,和還愣在床上的人說,我有急事要走,你可以繼續睡,也可以拿著錢回家。

  劉立桿急急忙忙下了樓,開著車一路飛奔,快到四季青后面的那條小路時,看到前面張晨和老萬的車也剛剛到,停在路邊,劉立桿按了按喇叭。

  張晨下車,聽到喇叭聲朝后看看,看到劉立桿的車也到了,就停下來,站在車旁等他。

  劉立桿把車停在他們車后,下了車,叫道:“怎么回事?”

  “那伙計也說不清楚,就說店被人家關了,老板娘在哭。”張晨說。

  三個人趕緊往魏文芳他們的店那邊走去,遠遠地就看到,魏文芳他們的店門口,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

  兩個人撥開人群進去,就看到魏文芳的店,和后來搭起來的那簡易房,卷閘門都被拉下了,門上還貼了封條,魏文芳坐在門口哭,她的那些伙計,都站在邊上手足無措,不知道怎么辦。

  看到張晨和劉立桿到了,有個經常跟吳朝暉去張晨廠里的伙計,趕緊走了過來,就是他給張晨打的電話,張晨又打了劉立桿。

  張晨問他怎么回事,他說他也不是很清楚,我們在忙,都在分包裹,來了一大幫穿制服的人,還有電視臺的,說我們違法經營,就把這里給封了。

  “都是什么人?”劉立桿問,“工商局的?”

  那伙計搖了搖頭,魏文芳抽抽搭搭地說:“郵電局的,說我們在發的是包裹,包裹屬于郵件,郵件國家規定是郵電局專營的,我們這是違法經營。”

  其實,事情的起因還是在租房子給他們的房東,在這街上蓋的這間簡易房,他蓋的時候確實沒有人出來阻止,蓋好之后,也沒有人說什么,但擋不住有人私下會眼紅,又不是你的地,憑什么你可以在這里蓋房子賺錢,我們都沒有份?

  這眼紅的人其實是個慫貨,敢怒不敢言,但又耿耿于懷,一次在飯局上,憤憤不平地說起這事,在座恰好有郵電局的人,隨口就說,這事好像是不允許干的。

  有人就笑,你們郵電還管人家造房子?

  那了就說,不是管造房子,是在那里發包裹,這不是搶我們飯碗嗎?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眼紅的那人第二天還真打電話給郵電局,把魏文芳他們舉報了,郵電局派人過來看看,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們每天的發貨量會這么大,這還了得。

  他們把八七年一月一日開始執行的翻出來看看,里面并沒有禁止性的規定,但他們整個系統,從建國那天開始,就習慣了,這包裹,當然是郵件,而寄送郵件,就是郵電局的業務,從來沒聽說國家允許其他什么單位干過郵政業務,更別說個體戶。

  這還了得,這不是搶自己飯碗嗎,要是社會上大家都這么干,哪里還有我們的活路,他們商量了以后,就決定聯合杭城電視臺,進行一場突襲式的清理整頓工作,那時的電視臺,也最喜歡直播這種博人眼球的熱點新聞。

  杭城郵電局,派人在魏文芳他們店附近蹲守了好幾天,這一條街上,本來閑人就多,他們干活的時候,有人在門外探頭探腦的,里面的人也不以為意。

  蹲守的結果是發現,魏文芳他們這店,晚上十一點以后,是包裹集中最多的時候,就決定在這個時候開始動手,來個一網打盡。

  于是吳朝暉和魏文芳他們,正在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大隊身穿郵政制服的人,后面還有攝像機跟著,他們不知道這些人是來干什么的,但有電視臺跟著,應該是大事,魏文芳和吳朝暉,當時就蒙了。

  郵政執法人員讓他們拿營業執照,魏文芳拿出了營業執照,那是一本托運部的營業執照,上面經營范圍,寫著貨物運輸,但郵政執法人員,指著架子上的一個個包裹說,你們這個不是貨物,是包裹,包裹屬于郵件,你們這是違法經營郵政業務,必須查封。

  “吳朝暉呢?”張晨問。

  魏文芳前面正哭著,看到張晨和劉立桿到了,覺得心里有了主心骨,剛剛停止哭泣,聽張晨這么問,又哭了起來,說吳朝暉被派出所帶走了。

  “張總劉總,我們怎么這么倒霉,我們每天這么辛辛苦苦,我們不是在勤勞致富?他們,這些人怎么這么欺負人啊!”魏文芳哭到。

  “怎么還帶人呢?”劉立桿問。

  那伙計和他們說,那些人要封門,吳朝暉不讓,雙方就吵起來了,后來扭在一起,110來了,那些人就說吳朝暉毆打郵政執法人員,公安就把吳朝暉帶走了。

  “吳朝暉有沒有把人打傷?”張晨問。

  “沒有,他就一個人,他們那么多人,把他手腳都拉住了,他動都動不了,怎么可能打傷人?”那伙計說。

  張晨吁了口氣,劉立桿看看邊上站著的那些伙計,罵道:

  “你們都是死人?他們那么多人,你們不也是這么多人,你們看到老板打架,就不知道上去幫忙,不知道幫著打?”

  那些人被劉立桿罵得有些難為情,低著頭不敢做聲,張晨趕緊罵道:“你他媽的就別胡扯了,幸好他們沒有參與打,不然今天事情就大了。”

  “大了就大了,怕個屁。”劉立桿叫道。

  張晨不理睬他,和魏文芳說:

  “魏文芳,你先別哭,我們現在這樣,今天晚上先找到吳朝暉,想辦法把人先救出來,這里的事,明天一早我陪你去郵電局,問清楚,不能這么不明不白,說封就封了,今天晚上急也沒用,就是現在跑去郵電局,他們也沒人了,還是先找吳朝暉,你說好嗎?”

  魏文芳點點頭。

  劉立桿在邊上聽到,說:“這110把人帶走,還會帶到哪去,肯定是派出所,等等,我扣許文輝,讓他問問他們跑政法線的記者,認不認識這附近的派出所。”

  張晨眼睛一亮,這附近的派出所,那肯定就是四季青派出所,他想到了,去找海根哥。

  張晨趕緊和劉立桿說,別打了,走,魏文芳,快跟我們走,我們先去找吳朝暉。

  張晨讓老萬留在這里,萬一有什么事,就打自己電話,他和魏文芳劉立桿,走到停車的地方,坐上劉立桿的桑塔納走了,他們到了海根家門口,海根哥他們已經睡了,張晨乓乓地敲著他們家院子的鐵門,里面房間的燈亮了起來,有人開了堂前的大門出來問道:“哪個?”

  正是海根哥,張晨趕緊叫道:“是我,海根哥。”

  海根把門打開,十月底的天氣,晚上已經有些涼了,海根哥縮在那里,聽張晨急急地把事情說了,就說等等,我回去穿衣服。

  海根哥穿好衣服出來,上了車,他們到了四季青派出所,果然在一樓鐵柵隔出的留置室,隔著鐵柵看到,吳朝暉和另外兩個人關在里面,吳朝暉舉著雙手,被拷在鐵柵子上,魏文芳一看到這情景就哭了起來。

  值班的警察看到海根,問,你朋友?

  海根說是。

  警察把吳朝暉銬在鐵柵上的手銬解開,讓他出來坐下,魏文芳趕緊過去問吳朝暉有沒有事,吳朝暉搖了搖頭。

  “哪個值班?”海根問那個警察,警察和他說指導員。

  劉立桿和魏文芳留在一樓,劉立桿掏出香煙,請那個警察抽,魏文芳坐在吳朝暉身邊,芳心大亂,只知道一個勁地哭。

  海根帶著張晨去了二樓,走到指導員的辦公室門口,門關著,里面指導員趴在桌上睡覺。

  海根在門上敲了敲,里面說請進。

  海根帶著張晨進去,指導員好記性,他還記得張晨,看到他就奇怪了,說:“今天三堡沒查暫住證啊。”

  張晨趕緊說,不是暫住證的事,我們那的人,現在都有暫住證。

  海根和他說了,指導員才明白他們是為下面那個人來的,指導員說,110送過來的,我們不知道,他們也說不清是什么事情,說是明天再說,還說是什么阻擾郵政執法,這郵政執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聽說是個托運部,還把店給封了?”指導員問。

  張晨點點頭。

  “沒有執照?”

  “有執照。”張晨說。

  “有執照還封?這托運部,要封也是工商封,關郵政什么事?”指導員看著海根,搖了搖頭:“不明白,現在的事,真看不懂,腦子都快跟不上了。”

  “我們也不明白。”張晨說,“他們說是包裹就是郵件,收郵件違法。”

  “四季青那么多的托運部,每天都在一車一車發貨,這些托運部都違法?”海根也糊涂了,“那工商局還發什么執照?”

  指導員看著海根嗤嗤地笑,意思是,你也傻了吧?

  “快把人放了,人家女朋友都快嚇死了。”海根和指導員說。

  指導員看著海根,笑道:“領導,我這里的人,你說放就放?”

  “表撤空了,熬燒,這郵電局活撤空,110也跟著撤空,還好不是我市場里,這幾個郵電局的,要是到我市場里亂弄,我把他們一個個都摳起來,扔西湖里去。”海根罵道。

  指導員逗他:“那我明天就讓他們去?”

  “熬燒,讓他們熬燒來。”海根說。

  指導員站起來,走到門口大叫了一聲,一樓的那個警察,跑了上來,指導員和他說,110送來那個,放了吧。

  “這就放了?”那警察問。

  “那你還想怎樣,人家又沒有打人,有執照,好好在那里做生意,你去封人家的店,人家罵兩句都不能罵?”指導員沒好氣地說,“搞七捻三,讓我們給他們郵電局擦屁股,放了放了。”

  “那要不要辦什么手續?”

  指導員想了一下,和張晨說:“這樣,你留一個電話在他下面,萬一明天有什么事,打你電話,你再讓他來做個筆錄,沒事就算了。”

  張晨趕緊說好,謝謝指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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