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回到了公司里,雖然只經過一個晚上,他卻覺得,好像經過了一段很漫長的時間,身心俱疲,十分的沮喪,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里,跌坐在沙發上,再想著這一個晚上和上午發生的一切,一幕幕,就好像做夢一般。
小昭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了看他,走到側邊的沙發坐下,伸手拉過了他的手,握在手里,問,處理好了?
張晨點點頭。
“怎么處理的?”小昭問。
“我讓姚芬回去了。”
小昭想說什么又沒有說,而是嘆了口氣:“真沒想到,姚芬會是這樣的人。”
張晨苦笑道:“我也沒有想到,怎么感覺這社會,越來越復雜,人心越來越不可測了,是不是我們都有點過時了?”
“沒有。”小昭說,“你忘了那年我們回家的事情了?到了重慶,就回不了家了,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我們家在村里,居然會待不下去,我們可從來也沒有得罪過什么人,那時候,我就和你現在一樣,覺得人心太不可測了。”
張晨點了點頭,笑道:“也是。”
小昭看到張晨一臉的倦容,問:“昨晚一個晚上沒睡?”
“怎么可能睡得著。”
“中飯吃了嗎?”
“吃了。”張晨說,“在美術館,和趙欣一起吃的,順便聊了聊接下去美術館工作的事,看得出來,這事對趙欣的打擊也挺大的,我看她有點心灰意冷的,不過還好,她比我想得還透徹。”
“別多想了,回去睡吧。”小昭說。
張晨拍了拍沙發說:“我就在這里靠一下就可以了。”
“這里人來人往的,怎么睡得好。”小昭站了起來,伸手把張晨也拉起來,然后往外面推張晨:“回去,洗個熱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覺,別想那么多了。”
張晨被小昭推著,無奈地出了辦公室,走下樓去,回家里去睡覺了。
小昭從樓梯口走回來,把張晨辦公室的門關上,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看到屏幕上,MSN有人找她,點開來,是賀紅梅,賀紅梅和她說,轉讓的廣告已經辦好了,明天見報,這里還有兩個朋友,也有轉讓的意向,你們什么時候來,我再約他們過來談。
小昭打了一個字:好。
賀紅梅久久也沒有反應,大概是離開電腦,去忙了。
趙晶晶拿著一張單子走過來,問小昭:“老大前面和我說,把姚芬還沒有發的工資和獎金都算出來,打給她,小昭,這個要發嗎?”
趙晶晶是張晨指定的,那個趙欣要去保險庫,就要通知她一起去的那個人,需要她和趙欣兩個人的密碼和指紋,才可以打開庫房的門,所以她是整個公司,少數幾個知道姚芬事情的人。
小昭知道趙晶晶問自己這話,是什么意思,她就是心里覺得這錢,不應該發,小昭和她說,發吧。
“可是……”
“老大現在,心里比誰都難受,就讓這事情,盡快過去吧。”
小昭說,趙晶晶點了點頭,明白了。
林淑婉這一次退,退得很徹底,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好好做個媽媽了,她都已經計劃,要接連生三個寶寶,反正他們也不受計劃生育控制。
“三個,再多我就管不過來了。”林淑婉和張晨他們說。
劉立桿說:“可以,老唐這個品種,他生產三個不在話下。”
林淑婉不僅把所有的婚紗影樓都要轉掉,連她在臺北的服裝店,也準備轉掉,轉給了她現在的店長。
店長一下子拿不出這么多的錢,林淑婉就同意她分期,分兩年把錢付清,過幾天漢高祖劉邦要從臺灣回來,店長會跟著他一起來,她要和張晨見面,訂下半年的服裝和婚紗。
隔了兩天,小昭就和林淑婉一起去了北京,賀紅梅已經把六七個有意向轉讓的下家,給他們排隊排好了,張晨說的沒錯,林淑婉的影樓,在當時還是一塊金字招牌,每天的盈利,大家都看得到,所以,一說這影樓要轉讓,感興趣的,大有人在。
與此同時,其他幾個地方也開始動了起來,寧波開始的比北京慢,但轉讓卻是最快,劉立桿和譚淑珍開車去了一趟,雙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談好,簽了轉讓協議。
杭城的婚紗影樓,是被許文輝的同事,報社的攝影記者轉走的,林淑婉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優惠,賣了許文輝一個人情。
前前后后,差不多忙了一個月,林淑婉所有的婚紗影樓,終于都轉讓完畢。
正這個時候,臺灣海基會的公證資料也寄到了大陸海協會,海協會轉到了省民政廳的涉外婚姻處,民政廳通知老唐和林淑婉,可以去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了。
這兩個提前上車的人,這時候終于補到了票。
林淑婉和小昭還在外面跑的時候,漢高祖劉邦帶著朱莉,從臺北到了杭城,朱莉就是林淑婉原來的店長,現在她那家店的老板娘,她和張晨他們簽了合同,在杭城等了兩天,林淑婉他們在大連簽協議,回不來,朱莉也實在是等不及了,就先回去臺北。
反正她和林淑婉一樣,以后經常會來大陸。
所有的店面都轉掉之后,小昭看了看林淑婉銀行存折上的錢,林淑婉已經是一個成色十足的富婆,基本不用為接下來的日子發愁了,小昭笑著問她,你拿著這么多錢,接下去準備干什么?
林淑婉說,我已經想好了,拿出一部分的錢炒股,這個不用出門,在家里就可以做,然后,就安安心心準備當一個媽咪。
小昭搖了搖頭,她說我不信,我不信你在家里待得住,只怕是沒有兩天,就跑到老唐的廠里去,行使你老板娘的威嚴了。
“不會的,小昭。”林淑婉說,“老唐不會讓我去的,他很煩的,我到了廠里,他就會把我往外面趕,就要我在家里好好待著,可是小昭,你看,肚子都還是扁扁的,我一個人在家里待著很悶的,小昭,我天天去你那里好不好?”
小昭笑道:“好啊,不過,我可不付你工資。”
林淑婉嘻嘻笑著,她說:“小昭你不要不理我,你每天和我說話,我付你工資好不好。”
小昭說好,這個便宜我要賺,你每天付我一杯奶茶好了。
林淑婉拼命地點頭。
兩個人在一起走南去北一個月,交情已非原來可比,兩個都是很有主見的女人,現在,竟有些互相的依賴了。
一轉眼,時間就到了江南的梅雨季節,東南季風帶來的太平洋暖濕氣流,經過長江中下游地區時,正是江南梅子成熟的季節,所以叫做梅雨季節。
名字聽上去很詩意,實際卻讓人不勝其煩,苦惱不堪。
入梅之后,氣溫在不斷地升高,持續十幾二十幾天,陰雨連綿,天地之間,氤氳著充沛的水汽,“雨打黃梅頭,四十五日無日頭”,太陽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人整日感覺身上黏糊糊的不透氣,仿佛所有的毛細孔,都被堵塞了。
一天不開門窗,屋子里就有一股濃重的霉氣,所以江南人把梅季,也叫作“霉季”,真的感覺到處都長霉了,書架上的書,墻上的墻紙,一不小心就長出了細密的毛茸茸的霉斑,床上的床墊和被子都是潮乎乎的,幾乎擠得出水來,墻壁的馬賽克和瓷磚上,水直接在往下淌。
進了梅季之后,每個人都盼望著盡快出梅,能看到那久違的太陽,雖然在江南地區,一出梅就意味著進入了夏季,那太陽陡然就毒辣起來,那也比這樣,感覺自己隨時都會抽芽要好。
進入了梅雨季節,差不多所有的室外工程都要停止,好在張晨他們下沙的工地,在梅季到來之前,按期結束了室外的工作,工人們都轉移到了室內,開始進行地面的澆筑和內墻的粉刷。
但煩惱還是在的,那就是哪怕是在室內,你連墻壁粉刷的工作都幾乎干不了。
不管是刮到墻上去的紙筋灰還是膩子、涂料,一天一天,就是不會干,不僅不會干,還在往外面冒水,油漆的工作也一樣,所有要處理的地方,都是濕漉漉的,只能借助著小太陽,來把它們烘干。
盡管如此,他們整個廠房的框架畢竟是已經下來,巍峨的面目也開始初現,張晨就和劉立桿一樣,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撐著雨傘,站在細雨菲菲中的樓頂,朝整個的開發區看著。
雨傘馬上就失去了遮風擋雨的作用,菲菲的雨絲無孔不入,很快把他的身上打濕,這個時候,他就需要坐到汽車里,把暖空調開到最大,看著水汽在自己的四周蒸發繚繞。
然后去“慧娟土菜館”,來一份很辣,很辣很辣的豆腐煲,噴涌而出的汗水,把所有閉塞的毛孔全都打開。
爽了!
張晨甚至想到,是不是該帶慧娟去一趟永城,請她嘗一嘗那個辣鴨掌,他相信她能做出那個味道。
但看到她那忙碌的身影,連看到他也只能走過來急急地說幾句,又半跑著回到廚房,然后出來,然后又半跑回去,張晨知道,她是沒有時間走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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