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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3 就像回到了那些年

  張晨腰里的BB機響了,張晨拿起來一看,上面顯示的是:“符先生約你,明天老地方吃早茶。”

  張晨一眼看到“老地方”三個字,不禁喜形于色,那就是說,明天又可以看到小昭了?

  張晨緊接著看到“早茶”兩個字,又黯然了,是喝早茶,而不是吃晚餐,那這老地方,就不是小昭她們那里,而是潮江春了。

  看樣子小昭她們那里,已經不再是老地方,而是被符總有意遺忘的過去的地方了。

  “怎么,有新的消息了?”

  顧淑芳一直很注意地看著張晨,張晨臉上稍縱即逝的表情也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她問道。

  張晨搖了搖頭,他說是另外的事,和這個無關。

  顧淑芳咬著嘴唇,過了一會,她說:“他們要是敢否決這個方案,你就把這家公司告訴我。”

  張晨奇道:“你想干嘛?”

  “我去,我去……”顧淑芳說了兩個我去后,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語言,有些急了,她說:“我去和他們辯論,多好的設計啊,不能讓他們埋沒了!”

  張晨故作正經地說:“好,我知道了,要是那樣,我一定告訴你,也不能埋沒一個辯論高手。”

  兩個人抬起頭,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顧淑芳嘆了口氣,她說:“沒有畫畫可以看了,怎么感覺這晚上的時間過得很慢。”

  顧淑芳這樣說著的時候,心里想到,怪不得國外那么多的貴婦人,都喜歡請畫家給自己畫像,原來,坐在那里看著有人畫畫,是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也是打發時間最好的辦法。

  張晨聽著這話,心里有些感動,他覺得顧淑芳說這話時,不是裝的,她是真的喜歡看別人畫畫,張晨看了看時間,九點還不到,確實太早,在海城,時間似乎都被推遲了,很多人晚上十點才剛剛出門,夜晚是從那個時間才開始的。

  張晨一時興起,也是受到當下辦公室氣氛和顧淑芳那聲感嘆的感染,張晨和顧淑芳說:“顧會計,要么,我給你畫一幅畫吧?”

  顧淑芳眉毛一揚,眼睛里躍出了火花,她欣喜地叫道:“真的?”

  其實張晨話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覺得自己這不是無事找事嗎,但到了這時,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說:“真的。”

  顧淑芳猶豫了一下,她說:“還是不要了,這么丑的一個人……”

  張晨趕緊搖了搖頭,他說:“你其實很……不丑,顧會計年輕的時候,一定很好看。”

  一絲陰云從顧淑芳的眼里閃過,她嘆了口氣:“可惜現在已經老了。”

  “你也不老。”張晨說,這話倒不是恭維顧淑芳:“你看上去,比你實際的年齡小很多,如果用一個畫家的眼光來說,你現在是最適宜于描摹的年紀,在西方美術史上,有很多肖像畫的模特,差不多都是顧會計現在這個年紀。”

  “哦,真的?”顧淑芳來了興趣,問道。

  “當然是真的,你看,像達芬奇的《蒙娜麗莎》、魯本斯的《蘇姍娜·芙爾曼肖像》、薩金特的《亨利·懷特夫人》等等,都是。”

  張晨一邊說著,一邊端詳著顧淑芳,從一個畫家的眼光來看,顧淑芳確實是一個很吸引人的模特,無論是她那白到了不真實的皮膚,還是眼里閃爍的冷漠的光,都勾起了讓人想描摹的沖動。

  在張晨的記憶里,有顧淑芳這樣細膩白皙皮膚的女人,在畫家的筆下,呈現出的都是一種溫柔、甜美的形象,不管是提香、拉斐爾還是委拉斯貴支都如此,像顧淑芳這樣的,好像是特例,她不是冷艷,而是冷到了讓人不寒而栗。

  一個藝術家,遇到這樣獨特的人物形象時,是會被她吸引,產生藝術創作的沖動的,這可能也是剛剛張晨,脫口而出要給顧淑芳畫一幅畫的原因吧。

  “你說的這些,后面幾個,我都不知道。”顧淑芳說,“我只知道《蒙娜麗莎》。”

  張晨笑道:“不是學畫畫的,確實不知道他們。”

  顧淑芳看著張晨,她說:“那我想要彩色的。”

  張晨說好,水粉或者油畫都可以。

  “我要油畫。”顧淑芳說,“畫好了,我可以一直掛在我房間里嗎?”

  張晨笑道:“我最擅長的就是油畫,可惜很久不畫,有些手生了。”

  “沒有關系。”

  “還有,畫油畫的時間就長了,不是一個晚上就可以……”

  “沒有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張晨笑笑,他想,確實,時間有的是,金莉莉不在海城,就是在,也要周末才來。

  自己每天晚上,工地上不加班的話,也沒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現在,小武忙著訓練他的隊伍,劉立桿不知道在忙什么,大概是圍著女人在轉,反正他已經顧不上自己了,而除了這兩個人,張晨在海城,也沒有其他的什么朋友。

  “怎么,不行嗎?”顧淑芳看著張晨,她的聲音和目光中,已經有了一種祈求。

  “好吧,可以。”張晨答應了,他心想,既然沒地方可去,每天晚上,就在這里畫畫油畫,重拾自己的手藝也很不錯,何況又碰到一個這么獨特和難得的模特。

  “那我們現在開始?”顧淑芳有些焦急又有些興奮地問。

  “明天吧。”張晨說,“今天沒有材料,我到海南來時,沒帶油畫箱,畫布也沒有繃。”

  “好吧,那我們一言為定。”顧淑芳說。

  “好,一言為定。”張晨說。

  顧淑芳站起來,滿意地上樓了,臨走,還朝張晨笑了一下。

  第二天,張晨一大早去工地,安排好工地上的事,就騎著摩托,興沖沖地出去了,他感覺自己重回到了當初學油畫時的情景,心里那種興奮,怎么也按捺不住。

  張晨學油畫的時候,什么都要自己干,不僅畫框要自己做,畫布要自己繃,明膠要自己熬,連油畫箱,都是他照著那個畫家的油畫箱的樣子,自己做的。

  找不到板,他就偷偷地把家里的抽屜板拆掉,還有大衣櫥里的一塊隔板拿了出來,后來被母親發現了,大罵一頓,但板是恢復不回去,已經被張晨鋸斷了。

  張晨那時候年紀太小,連木工鋸都拿不了,也不會用,那些板,都是他用半截鋼鋸條,一點一點鋸開的,但對著一堆的木板,他是實在不知道有什么辦法,可以把它們拼成那個箱子的樣子。

  后來是父親在邊上,實在看不下去,問張晨,你到底要做什么東西?

  張晨和父親說是油畫箱,父親也不知道油畫箱是什么樣的,張晨不方便帶父親去畫家那里看,而是用筆,把油畫箱的樣子畫了出來。

  父親把那些板,捆到了自行車書包架上,推著自己車,讓張晨跟著走,去他們廠里。

  父親在鎮上的一家儀器廠工作,這家廠,是生產光電分光分析儀和測氧儀的,這些儀器,都裝在一個木頭的可以提的箱子里,所以工廠里不僅有木工車間,還有油漆車間,專門負責生產這些箱子。

  父親把板和張晨畫的那張圖給木工師傅,請他幫忙,木工師傅一看就明白了,馬上動手做起來,箱子里面是怎么樣的,師傅不知道,張晨就當場畫給他看。

  其他的師傅看到張晨畫畫,就圍過來看,都夸獎老張的兒子畫畫的好,還有人問張晨,你還想做什么,告訴我,我幫你做,張晨看著父親,父親點了點頭,張晨大喜,就畫了幾個木框,分別寫了長寬尺寸。

  工廠是家鎮辦企業,又不是個人的,工廠里的人,誰不往自己家里順點東西啊,何況是這么幾個木頭框子,工人師傅當即忙了起來,中間廠長還過來了,看了看他們在做的東西,知道是老張兒子要的,也沒說什么。

  廠長還走過來,摸了摸張晨的頭,和父親說,你這個兒子,真好,我家里那兩個取債鬼,他媽的就知道在外面打架,我不是被老師叫到學校挨罵,就是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去他媽的。

  邊上有人叫道,他媽沒有了,你去日誰?

  眾人哄然大笑。

  不過是一個多小時,一個嶄新的木頭箱子和八個大小不一的畫框就做好了,父親又領著張晨,去了油漆車間,讓油漆師傅幫張晨把油畫箱油一下,師傅問張晨要什么顏色,張晨看著他們在做的深褐色的箱子說,比這個淺一點就可以。

  “好,放在這里。”油漆師傅說。

  第二天,張晨就拿到了一個嶄新的油畫箱。

  這是張晨少年時的美好記憶之一,他因此很感念父親和那些師傅,包括那個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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