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和小昭下了樓,到了酒店的大堂,不禁笑了起來,他們看到,所有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和他們一樣,都穿上了藍色的大花的島服,腳上是人字拖。
連張晨的父母和小昭的父母,都穿上了,老張和小昭的父親,穿著這一身的花衣服,明顯有些拘謹,但沒辦法,不穿都不行。
這是錢芳和徐佳青在酒店的旅游用品商店,統一買來,發下去的,說是只有穿上島服,才算到了海南島,才算到了三亞。
林淑婉這個大肚子,女裝穿不下,錢芳給她買了大號的男裝,穿起來之后,袖子和下擺都很長,掛了下來,衣服變成了睡裙,前面開口太低,她不得不用酒店針線包里的別針,把上面別了起來,即使這樣,林淑婉看著仍然很開心。
老張拿到了衣服,和錢芳說,不行不行,我這一輩子,都沒有穿過花衣服,小昭的父親,拿著徐佳青給他的衣服,也不知道怎么辦好,聽老張這么說,他在邊上趕緊點頭。
錢芳笑道:“叔叔,那你以前是不是也沒有來過海南島,現在不也來了?叔叔,你們的一輩子還長,沒試過的東西,不要太多,現在就是要什么都去試。”
錢芳的話說得這么好聽,老張也沒有辦法,錢芳繼續說:“其他人都可以不穿,你們四個老人,那是一定要穿的。”
“為什么?”張晨媽媽和小昭媽媽也好奇了,湊了過來,張晨媽媽問。
“你們難得出來旅游啊,這出來旅游,就是要和在家里不一樣。”錢芳說,“你們就不用再去想著家里的事情,到了這里,就是吃和玩,就是要放開來,把原來的那個自己忘了,你們就是新人,新人穿新衣,這才有意思。”
張晨媽媽笑道,好好,說的真好,穿穿,我們穿。
張媽媽扭頭看著老張說,去換掉,穿個花襯衣有什么,你穿上就變婆娘了,想得美!
他們正說著,就看到一群人從外面進來,其中兩個男的,比他們年紀還大,也穿著島服,很坦然地走著,他們這才放了心,上樓去換了。
錢芳和徐佳青,本來想讓大家穿著島服,融入這海島生活,但大家穿上島服后,其實馬上就變成了外來者,變成了游客,反倒是小鄭他們那幾個本地的,都穿著普通的衣服。
晚餐就在離金陵度假村不遠,海邊的一處排檔吃,排檔很大,也很簡陋,就是在海邊用水泥澆了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上裝了一盞盞的燈,擺了幾十張塑料的圓桌和椅子,空地的頭上,有一間條紋的編織布搭起的簡易棚,就是廚房。
小鄭和老譚張晨他們說,這地方條件簡陋,但吃到的,絕對是最新鮮的海鮮,在其他地方都不一定吃得到,這里的所有海鮮,都是老板家里自己的漁船出海打的。
他們到的時候,太陽一半已經跌落進了海平面,海面上一片金光,灑在這個排檔上的余暉,已經很柔弱,不再像白天那么燥熱,一陣陣的海風,帶來了海水的涼意,外面沙灘上,有很多游泳的人。
老張嘆了口氣,說,這大過年的還可以下水游泳,真是想都沒有想到過。
到了海邊,被海風這么吹著,大家都感覺穿著這島服,還真是舒服,連老張和小昭的爸爸,最初的拘謹過去之后,這時也放開了,覺得說不出的愜意。
排檔的生意不錯,基本已經坐滿,而且很多都是說著海南話的本地人,看樣子這地方在當地的名氣,應該也不小。
老譚以前的那些兵里,有一個小丁,這個小丁,右臉頰上有一顆黑色的痦子,痦子上長著很長的一撮毛,這讓張向北和瞿天琳的兒子,看到他就往邊上躲。
小丁從部隊轉業以后,留在了當地,現在是大東海所在的田獨鎮的鎮長。
排檔的老板,是認識小丁丁鎮長的,看到他們來了,趕緊就迎了過來。
小丁問老板,安排好沒有。
“你丁鎮長一句話,我還不馬上照辦,我下午讓他們跑了一趟。”老板趕緊說。
小丁轉頭和老譚說,我讓他們,送了點好東西過來。
老譚笑道,不用這么麻煩的。
“我不麻煩一點,這個人會把我扔到海里。”小丁指了指小鄭,老譚和小鄭都大笑。
其他的幾個人說,我們也不會放過你。
老板把他們領到了靠近最外面海邊的三張桌子,老譚和他的戰友們坐了一桌,其他人分坐兩桌,老老少少,身上都是藍色的島服,圍成一桌,從高空看,就像是兩朵浪花。
第一道上來的菜,就是一大盤的清蒸帶魚,老板跟著過來,和小丁說,這么大的帶魚,你懂不懂它,一年也抓不到幾次。
張晨他們看到,這帶魚,比他們的手掌還寬很多,剁成了段,盤在一個不銹鋼盆里,一條就是一大盆,如果張開來,應該是有兩米多長,老張嘆道:
“這么大的帶魚,我真是這輩子也沒有看到過。”
錢芳笑道:“叔叔,我說是不是,你一輩子沒試過的東西還多,快嘗嘗。”
老張點著頭說,對對,你說的對。
大家趕緊嘗起了帶魚,這南海帶魚肉質厚實,但又很鮮嫩,還略帶一點甜味,倒是有東海野生大黃魚的味道。
接著上來的是一個砂鍋,里面是一整條的魚,也是盤在砂鍋里,服務員和他們說,這是名材燉小鯊魚,它的湯很鮮美,歡迎品嘗。
錢芳笑道:“叔叔,你是不是……”
“對對,一輩子就知道鯊魚會吃人,沒想到今天被我們吃了。”老張接過了錢芳的話,大家都笑了起來。
接著上來白灼花螺、基圍蝦、大魷魚、兩斤多重的刺身紅龍和一大盤的刺身象拔蚌,然后是清蒸石斑魚和姜蔥炒肉蟹,等等,一下子就把他們給吃撐了。
這里的菜,大多以清蒸和刺身為主,保持著海鮮的原味,老張一連說了好幾個一輩子。
張媽媽罵道,你這話說的,好像你今天以前,一輩子一天也沒活過一樣,這么沒見識。
老張嘿嘿笑著,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大海,他說,差不多,要是一直待在永城那山溝溝里,看到沒有,哪里會知道這海的大。
老張這么說著,小昭的爸爸,感覺也有同感,孟平叫道,不錯啊,叔叔,你這話說的很有哲理。
“什么這里那里的,你們多吃,才對得起這些魚啊蝦啊,這才是大道理。”老張說。
老譚的戰友們,從小鄭和小丁開始,一個個過來敬酒,小鄭和張晨說,謝謝你在江西找到了大哥,又一直照顧他。
張晨趕緊說,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你和大哥,那時候送我們出島,應該我敬你才是,小昭一聽,也走了過來,舉著杯子說,謝謝!
“什么都不用說了,一切盡在酒里。”小鄭說。
張晨說對,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喝酒。
小昭說:“歡迎大哥的這么多兄弟,都帶著家人,去杭城玩。”
那一桌的人也都站起來說好好,我們一定去,大哥在杭城,我們就是有個家在那里了。
大家舉杯,把酒喝了。
那邊的來敬過酒之后,這里張晨、孟平、李陽、老唐和二貨,也一個個過去回敬,都是好酒量,這一頓酒,大家都感覺到喝得太舒服了。
老人和女人們吃好了,站起來,帶著小孩去邊上的海灘玩。
這些男人,干脆把兩張桌子并到一起,繼續喝,喝,喝,敞開來喝。
和煦的海風吹過來,帶來了不遠處海的氣息,又夾帶著他們的笑聲和吆喝聲遠去。
黑暗深處,和經久不息的嘩嘩的海浪聲一起傳來的,是錢芳和林淑婉、小昭她們的大呼小叫聲,還有小芳、小樹和圓圓、張向北、瞿天琳的兒子,他們在海灘上,一邊追逐,一邊大笑著的聲音。
眼看著酒已經喝到喝不動了,這是不能再繼續了。
老譚和小鄭說,明天年三十,你回海城去,陪家里人吃大飯,我這里有這么多人,我們一起在酒店吃大飯,不用你陪。
雖然今年還是沒有年三十,明天二十九就是除夕,但大家都說習慣了,這年三十就是除夕的代名詞。
“好,那我后天過來。”小鄭說。
“該拜的年去拜了,該走的人家去走了,有時間再過來,我們在這里,要待好幾天呢,你急什么。”老譚罵道。
小鄭笑著說,我不是想和大哥多待一會嗎。
“大哥,那我們可以請假過來,反正在基地里,明天也是吃大飯,到這里也一樣。”基地里還在役的那兩位說。
老譚笑道,你們可以。
小丁說:“那我也來。”
“你在家里,吃完了大飯再過來,我們等你。”老譚說。
“好,我聽大哥的。”小丁說。
小丁說著站了起來,叫道,這里喝不動了,走走走,我們換地方喝,我都安排好了。
“去干什么?”老譚問。
“唱歌啊,我們都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大哥唱《駝鈴》了。”小丁說。
老譚朝黑暗中的海灘指了指說,那他們都去,有老人有小孩,你那地方,干不干凈?
小丁愣了一下,笑道,好好,我讓他們馬上清理干凈。
還有,到了那里,再開一個包廂就是,我們唱的都是老歌,就怕他們聽不習慣,他們唱他們的,我們唱我們的。
小丁補了一句。
他說著拉開公文包的拉鏈,從里面拿出手機,走到一邊打電話去了,這里,張晨朝黑暗中喊著,一個個人,都從黑暗里呈現出來。
請:m.3z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