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去了土香園,張晨把菜譜拿給了小武,讓他點菜,小武拿著菜譜,前后翻了好幾次,面露難色,顯然他很不習慣做這樣的事,坐在他邊上的譚淑珍說,我來點吧。
小武說好,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趕緊把菜譜拿給了譚淑珍,譚淑珍很快地就把菜點好了。
菜上來后,小武剛開始吃得還有些拘謹,但很快就有些狼吞虎咽了,不過他自己馬上意識到了,抬起頭,有些難為情地和張晨他們說:
“這里的菜太好吃了,農場和火車上的飯……”
“沒有關系,小武,都是自家人,你放開吃就是。”張晨趕緊說,劉立桿、譚淑珍不停地點頭。
小武說謝謝,他又吃了起來,開始還有些斯文,沒過一會,又變得狼吞虎咽,等他意識到,抬頭看看其他三個,他們都微笑著看著他。
小武說:“沒辦法,在農場,吃飯都是有時間的,不抓緊吃,根本就不行。”
“這里沒有人限制你,小武。”譚淑珍說,“你想吃多久就可以吃多久。”
張晨他們三個看著小武,臉上笑著,心里卻都有些酸楚。
吃完了飯,回到張晨的辦公室,張晨去隔壁趙晶晶那里,拿了一包錢,回來拿給小武,小武說什么也不肯要,劉立桿說,收下,小武,回家了,身上沒錢怎么行,不要在村里人面前掉面子,這個臉,我們要掙,如果可以,就大擺筵席。
譚淑珍也說:“收下吧,小武,你張晨哥,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你回來了,就比什么都重要。”
張晨點了點頭。
小武這才把錢收下,和張晨說,謝謝晨哥!又和劉立桿和譚淑珍說,謝謝桿子哥,謝謝珍姐!
張晨叫來了小盛,讓他送小武回永城,三個人到樓下送走了小武,回到樓上,張晨叫來徐巧芯,讓她看看能不能騰出一套房子來,劉立桿和譚淑珍知道這是給小武準備的,劉立桿叫道:
“騰什么騰,我那套房子里,本來就還有一間空著,讓小武和我住就是。”
張晨本來想問,小武和你住,方便嗎,不妨礙你的鴛鴦蝴蝶夢?但譚淑珍在邊上,張晨又不好說,他只能問:“你確定?”
“什么確不確定的,在海城,我們還住過一個房間。”劉立桿說。
張晨和徐巧芯說:“那好,這事你不用管了。”
這一段時間,正好是張向北最空閑和無聊的時候,班上的其他同學,都在忙著準備迎接中考,連孫向陽都沒有時間和他玩了。
老師們都知道張向北已經被美國的高中錄取,再過幾個月就要去美國了,中考不中考,對他來說,完全就是走個過場,用張晨的話說,也就是看看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老師們完全不管他了,連他來不來上課都無所謂,更無所謂他上課的時候干什么,只要不影響別人就行。
每天放學,全班同學總會被這課或那課的任課老師留下來,補一級課,所有的老師,走進教室的第一句話就是:
“張向北你可以放學了,其他的同學留下。”
張向北在同學們一片失望的“啊”聲和羨慕的目光下,離開教室。
小武回永城待了兩天,就回來了,去駕駛培訓學校報了名,白天在駕校學習駕駛,晚上就沒什么事,就是駕校的那點課程,對他一個老司機來說,也是輕而易舉的。
小武知道張向北七月份要去美國,他和張晨說,讓向北跟著我訓練吧,出去了,我們不欺負人,但保護自己,不被別人欺負的能力還是要有的,不然,他一個人在那么遠的地方,就是被人欺負了,你隔了這么遠,也沒有辦法。
張晨笑道:“他是去讀書,在學校還有什么人會欺負他。”
“怎么就沒有了?大魚吃小魚,全世界都通用的,就是我們在農場,管得那么嚴的地方,也是靠拳頭說話。”小武說。
劉立桿很贊同小武的說法,他說:“張晨,你忘了向南掌摑卷毛的事件了?就是在國內,讀小學,還會有這樣的事情,別說到了國外,他在班里,完全是個另類。”
張晨想想也對,哪怕不為別的,就當是鍛煉身體,也是好的。
他們在隔壁的面料倉庫,騰出了一片空地,作為練習場,小武去下面買來了器材,安裝好,從此,每天下午,都是小武騎著自行車,去學校門口等張向北,然后兩個人一人一輛自行車往回騎。
到了這里后,先訓練一陣,接著四個人一起在張晨的辦公室吃晚飯,吃完晚飯,休息一會,張晨和劉立桿各干各的,小武領著張向北再去訓練。
訓練完了,要是張晨在辦公室,張向北就把自行車放在張晨的尾箱里,和他一起回去,要是張晨不在,小武還是一人一輛自行車,把張向北送回家。
自從跟小武訓練之后,張向北叫小武,不再叫“小武叔叔”了,而是改叫“師父”。
讓張晨大吃一驚的是,張向北這個平時看上去蔫不拉幾的人,一練起這個卻很有興趣,加上他又有從小學打羽毛球的經歷,身體的柔韌性和協調性都很不錯,進步很快。
有時候張晨過去看看他們訓練,他都有些害怕,他看到張向北在訓練場上,好像換了一個人,眼露兇光。
張晨悄悄地問小武,張向北會不會殺心太重了,出去會不會惹事?
小武說不會,他還是很有分寸的,我們訓練的時候,當然要求殺心重,但下來是兩碼事,向北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張晨問。
“義林。”小武說,“你還記得義林嗎?”
“當然。”張晨說。
“義林現在就很不錯,向北和義林一樣,他們都是本質很好很善良的人,他們干不了壞事,但也要能保護自己,不被壞人騷擾,你也知道,壞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一旦欺負你成功,他們就想一輩子騎你頭上。”小武說。
“你和義林還有聯系,他現在在干什么?”張晨問。
小武笑笑,沒有多說。
張晨有時候想想小武的話很對,有時想想還是覺得有些害怕,他只能利用時間,不斷地和張向北說做人的道理,特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
這個周六,譚淑珍晚上要帶向南向北去看電影,張向北今天就不訓練,譚淑珍傍晚就帶他走了,說是要帶他們去吃日料,然后去看電影。
本來,張晨他們也準備跟他們一起去,但李勇打電話說他要來,他們臨時改變了計劃,只有譚淑珍他們三個去。
李勇到了張晨的辦公室,看到小武,愣了一下,說:“這個,這個,這個不是……”
“小武。”張晨說。
“對,對,小武!我說怎么這么面熟,哈哈,你好啊,小武。”
李勇笑著朝小武伸出了手,小武有些往后面縮,劉立桿在邊上叫道:
“小武,還不趕快握住,這個胖子,現在可不是李鄉長,而是堂堂的杭城市的李市長了。”
小武握住了李勇的手說,知道,知道,我在報紙上看到過。
李勇把手一揮,叫道:“什么市長不市長的,到了這里就沒有市長,只有朋友。”
張晨和劉立桿坐下來,陪李勇聊天,李勇讓小武也坐,小武笑笑,說我還是習慣站著。
小武在邊上站了一會,就出去了。
等到下面食堂送菜上來,他們準備開吃,小武還沒有回來,張晨打了小武的電話,電話響了好幾下以后才接通了,張晨問小武在哪里?
“我在外面,晨哥。”小武說。
“快點回來,好吃飯了。”張晨說。
小武在電話里猶豫了一下,和張晨說:“晨哥,我就不回去了,你們吃吧,我在外面隨便吃一點就可以了。”
“為什么?”張晨問。
“我想,我想……晨哥,人家李勇現在是常務副市長了,我是個刑滿釋放人員,我們在一起吃飯,傳出去的話,對他可能不太好。”
張晨愣了一下,這點,自己還真的沒有想到,張晨說,好吧。
張晨掛斷電話,李勇和劉立桿都看著他,劉立桿問:“拳寶師怎么說?”
張晨把小武電話里的意思,和他們說了,劉立桿嘆了口氣,他說,這個小武,還是那么識相。
“豈有此理!”李勇拍了一下桌子說,“張晨,你再打他電話,電話通了,我來和他說。”
張晨再撥了小武的電話,電話通了,張晨和小武說,小武你等一下,李勇有話和你說。
張晨把電話遞給了李勇,李勇說:
“小武,我是李勇,你現在馬上給我回來,一起吃飯,你要是不回來,我明天讓秘書來,把你接去我辦公室做客,一個人,犯了錯,改了就好了,你不要覺得自己一輩子就低人一等,抬不起頭,你能提前這么多年釋放回來,說明你在農場的表現,不是一般的好。
“我們黨的政策也是‘懲前毖后、治病救人’,我李勇不會覺得和你一起吃飯,有什么丟人的,除非你小武看不起我李勇,不然你馬上給我回來,聽到沒有,剛剛聽了張晨的話,我都臉上覺得躁得慌!他媽的多大的官威啊,都讓人不敢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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