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吃飯唱歌,到了晚上十點多鐘才結束,下樓的時候,張晨想到了自己前面和慧娟約好,明天上午在辦公室見面,但明天上午,他要和漢高祖劉邦、劉立桿和小武一起去上海。
張晨和小武說,你坐桿子的車走,我找慧娟談點事,等會我自己開車回去。
小武說好。
劉立桿和譚淑珍他們,知道他找慧娟,應該是要談去上海開土香園大酒店的事情,他們就先走了。
張晨走去了慧娟的辦公室,門虛掩著,張晨敲了敲門,里面沒有應答,張晨推門進去,里面沒人,慧娟應該是去后廚,或哪個包廂了,夜宵的客人這時候剛開始陸陸續續過來,酒店又一波的忙碌要開始了。
張晨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拿起茶幾上空調的遙控器,把空調打開,他坐在那里,不一會就睡著了。
進來的時候,房間里有些悶熱,張晨把空調開得很大,等到睡著了,卻越睡越冷,人蜷縮成一團,迷迷糊糊當中,想把空調關了,又懶得動,就這么凍著。
直到覺得身上被人蓋了什么,還有隱約的香氣鉆入了他的鼻翼,人頓時覺得很舒服,他舒展了腰,身子動動,沒有讓自己醒來,而是接著睡去,睡得很香。
等到張晨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身上蓋著慧娟的衣服,頭頂的大燈關掉了,只有辦公桌那里的臺燈亮著,慧娟坐在那里寫著什么東西。
張晨看看手表,嚇了一跳,已經快兩點鐘了,他趕緊坐直了身子,慧娟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看著他,問:“醒了?”
“我怎么睡了這么久?”張晨說。
“還說,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到哪里都會睡。”慧娟嗔道。
“夜宵也下班了吧?”張晨問。
“對,就還有一桌,我安排了人值臺,估計也快了。”慧娟說。
張晨猛然想到,酒店都已經下班了,大廳那里,應該只有保安還在值班,要是保安看到他這么遲還在慧娟這里,第二天可能……
張晨站了起來,他說我們走。
慧娟雙手支著下巴,看著他看了一會,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慧娟問:“你怕什么?”
張晨愣了一下,他說:“不是我怕,我是擔心,對你影響不好。”
慧娟點點頭,她輕聲嘆了口氣說,好吧。
慧娟站了起來,伸手把臺燈關黑了,兩個人走了出去,到了大門口,慧娟和保安交待,樓上的客人走后,你們再上去包廂里檢查一遍,包括沙發下面都仔細檢查了,不要有沒有熄滅的煙頭什么的,服務員這么遲,可能顧不過來。
保安說好。
“還有,服務員下班,你們派個人送送她們,過了大轉盤這帶,到一號路那邊很熱鬧,就沒有問題了。”慧娟說。
保安說好,知道了,總經理。
慧娟和張晨走了出去,走到停車場,停車場里,孤零零的,就還剩下張晨和慧娟的兩輛車,張晨說,坐我車吧,慧娟跟著張晨上了車。
“你睏嗎?睏的話我送你回去,以后再說。”張晨問,“我是本來和你約好,明天上午見面,后來碰到有急事,我一早要去上海,所以……”
“所以你才去我辦公室的,對嗎?”慧娟問。
張晨點點頭。
“我不睏,前面你睡著的時候,我在辦公桌上也趴了一下,什么事,你說吧。”慧娟說。
張晨就把自己打算在上海和杭城,原來開專賣店的地方,開土香園大酒店的事情,和慧娟說了。
“什么時候?”慧娟問。
“上海的房子,明年上半年交付,杭城的,明年下半年。”張晨說。
“那時間不是還早?”慧娟問。
“對,從時間上來說是還早,但我們的準備工作要早點著手,特別是人員的配置,你不可能說上海的店要開張的時候,把這里的人員全部拉過去。”
張晨說,“三家店開起來,你就要在三個地方跑了,這樣,不僅上海和杭城的延安路,各需要一個總經理,下沙這里,也需要一個專職的總經理,還有,上海和延安路的后廚,都需要一個行政主廚,所有的這些人員,不可能從外面招,只能從你這里培養。
“我這么早和你說這事的意思就是,這些人員,你都要物色起來,然后從現在開始,就要有意識地培養他們,這樣開始籌備的時候,才不會手忙腳亂。”
“嗯,我知道了,張大哥,還是你看得遠。”慧娟說,“確實,要采買一家酒店的物品很容易,要配置一個班子,需要費些功夫。”
“這里酒店,有這樣的人選嗎?”張晨問。
“有幾個還是不錯的,不過,我就擔心他們還太嫩了一點。”
張晨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慧娟問,然后明白了,她也笑了起來:“你是不是笑我,自己才多少點大。”
“不敢不敢。”張晨說,“我是笑你,說話怎么老氣橫秋的,不過也好,要管三家店了,還真是和一家店都自己親力親為不一樣。”
“哼,你是不是說,我要變成老太婆才可以管?”慧娟問。
“不是,你現在就可以管。”張晨說,“你有這個能力,這家店還沒開張的時候,你不還擔心嗎,結果,不是管好好的,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嗎?”
“你說,張大哥。”
“有合適的人選,你就先任命他們當你的助理,助理,三個四個五個都沒有關系,這樣,在工作中,你可以有意識地放手,讓他們去干,你就在邊上看著,一個人的能力大小,在做事情的時候最能看出來。”
“好的,張大哥,我會照你說的去做的,你放心……”
張晨問:“我放心什么?”
“我會把這事做好的。”慧娟說,“你就照顧好你自己,不要太忙了。”
“還說我,你自己也照顧好自己。”張晨說,“不要太拼了,每天晚上都這么遲。”
“不在這里,我也沒事情做啊,工作忙的時候,還好一點。”慧娟說,似乎話里有話。
兩個人都沉默了。
“張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好嗎?”慧娟低聲說。
“什么事,你說,不用求。”張晨緩聲說。
“我能不能就這樣,就在你車上睡一會?”慧娟問。
“好。”
張晨轉身,從后座位上拿過一件自己的衣服,遞給了慧娟,和她說,把座位放倒,把這個蓋上,好好睡。
張晨說著啟動了汽車,他說,我去找一個地方停車。
慧娟輕輕地笑了一下,她把座位放倒,人躺了下去,把張晨的衣服蓋在身上,她側著臉看著張晨開車,看了一會,她滿意地把眼睛閉上了。
張晨開著車,沿著二號路一直往前開,一直開到了錢塘江邊,開到了江堤上,張晨這才把車停住,把手剎拉緊,把車燈關了,但沒有熄火,他看了看慧娟,慧娟躺在那里,睡得很香,發出了輕輕的鼾聲。
張晨打開車門,下了車,朝靠近錢塘江那面的外堤走去,他看到堤壩下面有兩盞礦燈亮著,有人坐在那里釣魚。
張晨始終難以理解,不管是寒冬臘月還是三九伏天,錢塘江邊,總是有一群釣魚的人,他們整夜整夜地這樣坐著釣魚。
他們的臉上是平和的,能不能釣到魚,他們好像并不是很在乎,他們享受的,只是這樣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坐就是一個晚上。
這其中的幸福和快樂,張晨體會不到,也理解不了。
張晨沒有走下堤岸去,他覺得對這些釣魚的人來說,這個時候,任何人的接近,都是在打破他們完整的安寧,都會打擾到他們,張晨不想變成那個冒然闖入的野蠻人。
他在堤頂坐了下來,掏出香煙抽了起來,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要是遠處有人在看著他,看著這個后半夜在堤壩上坐著抽煙的人,會不會也感到很奇怪?
張晨這樣想著的時候,很自然地,他就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車,車子安靜地臥在那里,發出了低沉的,輕微的低鳴,一如人的鼾聲。
連月亮也已經西沉了,細細的江風,早就把暑熱從大地上收盡,吹過人的耳畔,就像是有無數的魚在唼唼哫哫。
月光灑在江面的時候,和海面不同,月光在海面是神秘的,騷動不安的,它灑在江面的時候,卻是寧靜的,細膩的,讓人有傾訴的欲望。
張晨坐著抽完了兩支煙,江堤上有風,有風的時候,蚊子就不會在堤頂逗留,張晨走回去車旁,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他也把座位放倒,把車窗打開了一拳寬,然后把發動機熄火了。
頃刻間萬籟俱寂,只有慧娟輕輕的鼾聲,只有風,唼唼哫哫。
等到張晨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片金光,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把江面、江堤和車窗涂滿了金色,雖然這金光還是柔弱的,張晨看了看邊上,慧娟已經不在,張晨下了車,就看到慧娟從江堤的那頭,緩緩地朝自己走來。
朝霞把她的身影勾勒成了一幅剪紙,特別美,還有些晃眼,慧娟走近的時候問他:
“張大哥,你睡得好嗎?我睡得特別好。”
她說著就伸了伸手臂。
堤壩下面,那些釣魚的人早就不見了,有那么一瞬,張晨恍惚了,他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黑夜一起,被誰收走了。
“我也睡得很好。”張晨和慧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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