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你是不是把你張教授的那一套,用來對付我了,你可真會說。”譚淑珍看著張晨說。
張晨笑道:“我是在和你講道理,你要是有道理,也可以講啊,你可以說服我,甚至也可以去說服向南,我前面不是和你說了,向南只要接受了你的勸,改變主意,她還可以回去繼續上學,我們大家,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我沒那個本事。”譚淑珍沒好氣地說,“這個女兒,我真是服了她,她要是犟起來的時候,幾頭牛也拉不回來。”
“那還不是你遺傳的?”
“得得,我甘拜下風。”譚淑珍不耐煩地說。
“對了,譚淑珍,有一件事,你有沒有想過?”張晨問。
“什么事?”
“等我們影劇院的那幢樓造好,那幢樓加上劇團,也是規模不小的一家公司了,你不是還擔心老貴能力不夠嘛,向南這要是去了,不正好可以彌補他?這也算是提前接了你的班,我覺得,向南在管理這塊,說不定也能遺傳你的基因。”張晨說。
“滾,我都煩死了,才不會想那么遠。”
“再煩也要面對,對了,雯雯明天也會來,她應該是站你那頭的,要么……”
張晨話說到一半,門推開了,向南從外面走了進去,她看了看譚淑珍,還好,臉上沒有想象中的陰云密布,向南朝他們嘻嘻笑著:
“隔壁財務中心下班了。”
“南南,你過來。”
譚淑珍朝向南招了招手,向南走了過來,在譚淑珍的身邊坐下,身子靠在了譚淑珍的身上,把自己的手,塞進了譚淑珍的手里,譚淑珍霎時就感覺心軟了。
譚淑珍和向南說:“南南,你的事情,張晨叔叔都和媽說了,你真的要走自己的路,只要你認定了,媽媽也不會發對,但媽媽擔心的是,你不要過幾天自己又后悔了,覺得自己的決定是錯誤的。”
“媽媽,我不會的,我肯定不會后悔的,我也是想了很久,才做出這個決定的。”向南說。
“不要說這么快,南南,答應媽媽,這兩天就在家里好好待著,你也冷靜地想想,媽媽也冷靜一下,我們有什么想法,再好好交流,要是你最后覺得想回學校,我們就回去學校繼續上學,要是你實在不想回去,想去劇團,媽媽也不會再給你壓力,好嗎?”
向南點了點頭說好,謝謝媽媽。
張晨看了看手表,已經六點多鐘,張晨說走,去吃晚飯,向南,你想吃什么?
“土香園,我要吃很辣的。”向南叫道。
張晨說好,我打電話問問,哪里還有包廂。
“打什么打,直接過去就行。”譚淑珍說,“沒有包廂,大廳也可以坐。”
張晨說:“這個時間點,可能連大廳也沒有位子,需要等。”
“那就等好了,怕什么。”譚淑珍說,向南在邊上“嗯嗯”地點著頭。
三個人下樓,開譚淑珍的車過去,到了延安路的土香園大酒店,譚淑珍把張晨和向南在門口放下,她自己去停車。
張晨和向南站在大門外等譚淑珍,張晨問向南:“向南,你這么想去劇團,對劇團有沒有自己的想法?”
“當然有了,我的想法可多了。”向南說。
“那等會就都說出來,給自己加點砝碼,明白了嗎?”張晨說。
向南嘻嘻笑著,說:“我知道了,叔叔。”
譚淑珍到了,三個人往里面走,門口的迎賓看到張晨就慌了起來,她看著手里的訂餐單,和張晨說:
“張總,對不起,我這里可能忘了寫你的訂餐了,你知道是哪個包廂嗎?”
張晨笑道:“我們也是臨時想起來過來的,沒有預訂。”
迎賓吁了口氣,這里的總經理看到他們,也趕緊迎了過來,和他說,張總,你稍等一下,我馬上想辦法幫你安排位子。
張晨看到收銀臺前面,有不少人坐在那里等位子,他笑道:“不用了,我們排隊就是,不用插隊。”
“給我們號子。”向南說,迎賓趕緊拿了一個號子給她。
向南看看前面還有二十幾桌,她拉著譚淑珍,她說走,“媽媽,我請你去喝敏生哥哥的奶茶。”
延安路的半畝田專賣店拆掉以后,漢高祖劉邦他們的奶茶店,也一起被拆掉了,他們后來新開的奶茶店,就在國際大廈的裙樓,離這里不遠。
母女兩個走了出去,張晨找了張凳子坐下,總經理還站在身旁,張晨和她說,你忙你自己的去,不用管我。
總經理說好,張晨想起來了,問:“慧娟不在?”
“她去上海了,我們上海的第二家店,不是過了年就要開張嗎。”總經理說,張晨點了點頭。
張晨坐在那里,看著人進進出出,生意是一派的繁忙,后面還不斷地有人進來,排在張晨他們的后面。
迎賓看著張晨干坐著,怕他寂寞,走過來問,張總你要不要看報紙雜志,我給你拿?
張晨搖搖頭說不用,謝謝你。
過了一會,迎賓又過來問,張總你要不要吃泡泡糖?
張晨笑了,他說不用了,謝謝你,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迎賓說好。
張晨知道,在迎賓看來,一定是覺得自己這樣坐著,什么都不干的很無聊,她哪里會知道,張晨坐在這里,看著人進進出出,心里就很滿足,這些可都是自己的客人,每個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可愛。
哪怕那些從樓上下來,連脖子都已經紅了,走路都已經踉踉蹌蹌的大老爺們,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可愛,這在其他的店里,在別人的店里,是不會有這樣的感覺的。
張晨想到了自己和小昭,剛剛在四季青開店的時候,那個市場冷冷清清,死掉了一樣,那個時候,他們坐在攤位里,是多么盼望著店門口有人走動,特別是看到還有人向自己店里走來的時候,人霎時就會緊張起來,心怦怦的跳。
張晨想起了那個經常會到他們攤位里來的,市場門口銀行的小姑娘,現在也已經不年輕了,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但愿她過得幸福。
張晨想起那個時候,小昭每次說起這個小姑娘,口氣還酸酸的,張晨不禁笑了起來。
“你一個人坐著傻笑干嘛?”
譚淑珍和向南一人手里拿著一杯奶茶回來了,張晨都沒有發現,譚淑珍問他,張晨趕緊說,沒事,就想起了以前一件好笑的事情。
向南把手里的袋子遞給了張晨,里面是她給張晨帶回來的一杯奶茶,張晨接在手里,問:
“你們見到敏生了?”
譚淑珍說沒有,劉大哥去廣州了,敏生這兩天都在下沙他們的中央廚房,張晨點了點頭。
張晨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問向南:“叔叔現在不想喝奶茶,我把這個送人可以嗎?”
向南點了點頭。
張晨站起來,走到了迎賓面前,和她說:“來,我請你喝奶茶。”
迎賓趕緊說:“謝謝張總!我們上班的時候不準吃東西……”
話剛說完,想起了對方是老板,迎賓笑了起來,趕緊把奶茶接過去,再說:“謝謝張總!”
張晨說,偷偷喝,別被你們老總看到就行。
迎賓笑道:“好好,看到了我就說是你送給我的。”
“可以。”張晨說,“要扣獎金,就讓她來扣我的。”
譚淑珍從迎賓的手里拿過了訂餐單,和她說:“你找地方去喝吧,我替你。”
迎賓趕緊說謝謝譚董。
迎賓提著奶茶走了開去,向南看著他們,嬉笑著問:“你們這是干嘛,要帶壞下面人嗎?”
譚淑珍笑道,不知道,你問他,反正是他下面的人。
張晨說:“當老板的好處就是,可以批評下面的人犯錯,也可以指使下面的人去犯錯。”
“去你的!”譚淑珍罵道,三個人大笑。
其他在等餐的客人,沒聽到他們在說什么,就是覺得,這一家三口可真親熱,而且,這父母也太年輕了,媽媽和女兒,長得就像姐妹。
迎賓喝完奶茶回來,也正好輪到了張晨他們,張晨沒有要服務員領著他們進去,他只問清了臺號就可以了,他知道在哪里。
三個人在大廳里的一張小臺面坐下,點菜員馬上過來,看到是他們,又是一愣,脫口問道:
“怎么是你們?”
張晨笑道:“怎么,不歡迎啊。”
點菜員趕緊說:“不是不是,老板,你們吃飯,不是都在里面嗎?”
張晨說,里面沒有位子了啊,我們這是在大門口,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才排到的。
點菜員懷疑地看著張晨,一副你騙我的樣子。
張晨說:“我們要很辣的菜,不點了,你幫我們安排就是。”
“兩個煲,三個熱炒,一個冷菜可以嗎?”點菜員問。
張晨說好。
點菜員把菜單寫好,給張晨看,張晨示意她拿給向南,向南看也沒看就說,可以,我都快想死了,這里的每一個菜都很好吃。
點菜員笑著離開了。
菜很快就上來,張晨喝酒,譚淑珍和向南喝熱的玉米汁,三個人吃喝了一陣后,張晨問向南:
“向南,你真的要去劇團的話,你有什么想法嗎?”
向南說有:“我想排新戲,而且,我覺得,婺劇也需要與時俱進,我想排新婺劇,現代婺劇,這樣才可以吸引年輕的觀眾,還有城市里的觀眾。”
“現代婺劇?有意思,怎么做?”張晨問。
向南說:“你們還記得那個張廣天嗎?我參演過他的話劇。”
“記得,就是排和的那個。”張晨說。
“對對,話劇現在已經走在很前面了,我覺得從他那里,我受到很多的啟發,話劇可以變,婺劇為什么不可以變?”向南說。
譚淑珍提醒說:“南南,想變是可以的,但要腳踏實地,你不能對婺劇都還沒有了解多少,就想著變,變也要在深入的了解之后,才進行變,這樣你才能把婺劇的魂抓住,才能萬變不離其宗,而不是變著變著,把婺劇變沒有了。”
“向南,聽到沒有,你媽媽這個可是心得,說得也很有水平,這老藝術家,還就是不一樣。”張晨說。
“滾!”譚淑珍罵道,向南大笑。
向南說:“接下來,我想跟著一個人跑一段時間,好好向他學習。”
“誰?”張晨問。
“白先勇,他的青春版昆曲,現在在全國巡演,很受歡迎,我想跟著他學學,看看他是怎么對昆曲進行改革的。”向南說。
張晨問:“你認識白先勇?”
“不認識,那個小虎認識,他們富邦金控,在臺灣資助過很多文藝團體,和他們都有聯系。”
向南說:“他說他可以幫我引薦,他還認識‘云門舞集’的林懷民,我也想去臺北看看‘云門舞集’是怎么訓練和演出的,我覺得他們,對舞蹈有教徒一般的虔誠,我希望以后的劇團,大家對戲劇也可以有這樣的態度,這樣才有可能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張晨點點頭,和向南說:
“不錯,不管是干什么,還真的是要有點偏執,也就是你說的教徒般的虔誠,不是說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嗎,這林懷民,對現代舞就有點偏執,是那種喜歡鉆牛角尖的人。”
譚淑珍聽著,心里一陣陣的空落,她覺得什么冷靜地想想都不需要了,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她明白向南已經認定去劇團這條路,哪怕是走到黑。
譚淑珍真想踢張晨一腳,這個女兒,都已經要一條道走到黑了,你還哪壺不開提哪壺,說什么鉆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