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劉立桿去員工食堂,找大腦殼他們一起喝酒,吳仁貴坐在邊上的桌子,一個人吃著飯,并不參與他們,劉立桿招呼他過來喝一點,吳仁貴搖著頭說,不喝不喝,下午機房還要停機保養檢修,我要去盯著。
劉立桿說不錯,總算還有一個清醒的。
說完他看著大腦殼罵:“他媽的我糊涂,你也跟著糊涂?”
大腦殼“嗬嗬”地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粗脖子和胸脯上的肉一起抖動,那笑聲好像是被甩出來的:
“沒事,沒事,我反正都是干粗活的,出不了錯,細活有吳傻子在,你怕什么。”
一桌的人都大笑,吳仁貴用手指把鼻梁上眼鏡的鏡架撥下來一寸,從眼鏡上面,瞇著一雙眼睛看著大腦殼,罵道:
“我看不清楚,是哪個在放屁?”
大家又笑了起來。
吳仁貴吃完飯,站起來,一只手拿著疊在一起的兩只空碗,走過他們這桌的時候,伸手一抄,就把大腦殼面前的半包香煙拿走了。
大腦殼叫道:“哎哎,吳傻子,你什么時候學會抽煙了?”
吳仁貴把煙放進自己的口袋,說:“我不抽,下午給工人們抽。”
他說完就走了。
大家看著大腦殼,樂不可支,大腦殼歪著頭“嘖”了一聲:
“這讀書人,還真得罪不起,他們要壞起來的時候,比哪個都壞,看到沒有,拿著我的香煙去收買人心。”
大腦殼說著的時候,煙癮上來了,他目光在桌上脧巡,一起喝酒的人,都笑著把桌上自己的香煙放進了口袋,只有劉立桿的還放在那里,大腦殼伸手去拿劉立桿的香煙,被劉立桿用筷子在手上“啪”了一下,罵道:
“一杯酒一根煙,先把酒喝了。”
大腦殼“嗬嗬”笑著,端起杯子,把酒一口干了,有殘酒從他下巴漏下來,滴到了裹著大肚子的衣服上。
大家坐在那里,吹牛喝酒,眼看著離下午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這才收場,大家站起來紛紛往外面走,把桌子留給了食堂的工作人員收拾。
大腦殼他們走去了辦公室,劉立桿一個人打著飽嗝,穿過眼前的那片樹蔭,朝水庫的堤壩走去。
外面艷陽高照,一些游客,坐在植了草坪的堤壩斜坡上曬太陽。
劉立桿也找了一個地方躺下來,陽光太刺眼,他用一只手臂遮擋在自己的眼睛上,心里想著,明天來的時候,該帶一張報紙出來。
躺在這里,比躺在露臺上還要舒服,露臺的玻璃頂上,爬滿了葡萄的枯藤,枯藤上雖然剛暴出一顆顆的綠芽,還不至于把陽光完全遮擋,但也零零碎碎了,不如在這里曬得痛快,只一會,就全身暖洋洋懶洋洋了。
加上剛剛又喝了酒,劉立桿很快就睡著了。
三月的天氣,風還是有點冷的,太陽開始斜到一邊的時候,水面上的風開始大了起來,這一面堤壩,又正好頂著風,劉立桿是被凍醒的,他坐了起來,看看手表,已經三點多鐘,這一覺他睡了兩個小時。
陽光雖然還籠罩著他的身前身后,但光線已經有些柔弱了,劉立桿站起來,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走到堤壩頂上,他想起來了,中午的時候,吳仁貴說下面機房下午停機保養檢修,他就乘自動扶梯下去外面壩底。
他走進了發電車間里,看到原來三班倒的工人們,這時候都來上班了,大家圍著那臺水輪發電機忙著,吳仁貴換了一身的藍色的工作服,見到劉立桿過來,也沒有時間和他說話,只是舉起手里的扳手比劃一下,算是打過了招呼。
劉立桿在那里看了一會,問要搞多長時間,吳仁貴和他說,今天是大檢,大概要忙到晚上十一、二點。
“我讓餐廳給你們安排一個包廂,忙完了上去吃夜宵。”劉立桿說。
工人們都笑了起來,吳仁貴罵道:“笑什么笑,一聽到吃就開心了,都給我好好干活,活干不好,讓你們吃西北風。”
有工人頂嘴道:“吳總,我就是想吃,這季節也沒有啊。”
“吳總可以親自放一個給你吃,你要什么風都有。”
另外一個工人說,大家被逗笑了,吳仁貴也笑起來。
劉立桿從車間出來,走出大門,看到那菜園里,有人在澆菜,劉立桿過去,從一個工人手里拿過長柄的糞勺,從糞桶里舀了已經用水摻稀的水糞,澆著菜。
澆完了一擔水糞,手也有點酸了,他把糞勺還給了那位工人,站著和他聊了聊天,請抽了一棵香煙,這才離開菜園。
他回到堤壩頂上,時間已經快五點了,劉立桿雙手叉腰,站在那里朝四周看看,從水面過來的風刮到臉上,有點涼,他還不想回去,就決定沿著水庫繞了一圈。
他從魚味館這邊走進去,走到攀巖那地方,碰到兩個挑著玉米的工人,劉立桿就跟著他們上了山。
他們是上山去朝樹林里撒玉米的,他們把玉米撒到草叢和灌木中,那些雞會自己找出來吃,這樣就促使了雞們,每天在山上不停地刨著,活動著,據說這樣長大的雞,味道特別鮮美。
在撒玉米的同時,他們也在山上收著雞蛋。
好在雞一般都喜歡把蛋下在自己的窩里,大部分的雞蛋,都下在他們在樹林間搭起的一個個草棚里,當然也有個性比較散漫的母雞,會把蛋下得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有些蛋找到的時候,用手搖搖,都已經壞了。
天已經有點黑了,劉立桿這才跟著收蛋的工人們一起下山,在這片山上,每天有二十幾個工人在干著這樣的事。
劉立桿穿過那片樹蔭,看到大腦殼的辦公室門前圍著一大堆的人,雯雯已經從廣州回來,和倩倩一起被人圍在中間,劉立桿看到她們,就沒右轉,朝那幢小房子走去,而是走向了人堆。
有人老遠就看到了劉立桿,叫著:“讓開讓開,爸爸來了。”
大家回過頭,看到劉立桿,都笑了起來,劉立桿被他們笑得莫名其妙,更不知道那家伙在說什么,走近一看,又大吃一驚,他看到雯雯抱著一個嬰兒,正朝著他笑。
劉立桿問:“這是你從廣州買回來的?”
“滾,廣州還有小孩子買的?”雯雯說,“撿來的,不知道誰,晚上把她扔在超市的門口,被保安發現了,我們到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拿這小孩怎么辦,我和你說,這小孩和我特別有緣,人家抱著的時候,她都一直在哭,我一抱,她馬上就不哭了。
“哈哈,我當時就心軟了,我說我要抱回家去。”
“你就這樣,把他……男孩還是女孩?”劉立桿問。
“當然是女孩,男孩誰舍得扔,這種父母,就是扔了女孩,想生個男孩的。”邊上有人說。
“你就這樣,把這個小女孩抱回來了?”劉立桿問。
“那還要怎樣,警察就在邊上,他們都不管,只是讓我給他們留了地址和電話。”雯雯說,“超市的那些人,都在幫我說話。”
劉立桿想像得出來,超市的那些人,肯定都在告訴警察,雯雯沒有小孩,條件又好,她對小孩肯定會很好的,警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她把小孩帶走,不去通知民政部門了。
“走了走了,我們回家。”倩倩從雯雯手里抱過了嬰兒,叫道。
雯雯頗有些驕傲地和劉立桿說:“我抱了一天小孩,手都抱酸了,幫我把東西拿上。”
“什么東西?”劉立桿問。
已經有兩個人,跑回到大腦殼的辦公室,提著幾只大號的馬甲袋出來,叫著“爸爸拿,爸爸拿”,把馬甲袋掛在劉立桿的兩只手上,劉立桿看看,袋子里裝著小孩的衣服、尿不濕、爽身B油還有奶粉和營養米粉什么的。
還有個人,拿著一個小孩的塑料洗澡盆出來,他看看劉立桿手里已經沒空了,干脆把腰子型的洗澡盆,當帽子扣在劉立桿的頭上,大家都笑了起來。
三個人就這么走了,走到門口,要進門的時候,雯雯才把劉立桿頭上的洗澡盆摘了下來。
三個人到了樓上,他們的晚餐,服務員已經給他們送過來,在桌上擺好,但雯雯和倩倩哪里顧得上吃晚餐,她們叫著說要給小孩洗澡,擦香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打開嬰兒身上的襁褓時,從里面掉出折疊好的兩百塊錢,雯雯和倩倩盯著這錢看,雯雯的眼眶紅了,她說:
“多好看的小孩子,哪個父母,就舍得把她給扔了。”
劉立桿趕緊寬慰她說:“對小孩來說,說不定還是好事,你想,要是跟著這么狠心的父母,這個小孩,這輩子還不知道有多少苦頭要吃。”
劉立桿這么一說,雯雯和倩倩都高興了起來,雯雯說:“對對,我們肯定都會對她好的,你也會的,對嗎?”
“那當然。”劉立桿說。
三個人都從來沒有給小孩洗過澡,手忙腳亂的,小孩嚎啕大哭,好不容易把她的身子擦干,換好衣服,身上確實是香了,也漂亮了,可還是一直哭個不停,三個人輪換著抱在手上,變換著姿勢抖,都沒有用,雯雯奇怪了,她說:
“怎么這么會哭呀,都是我一抱,她就不哭的,怎么不靈了呢。”
劉立桿想起來了,叫道:“肯定是肚子餓了。”
雯雯和倩倩一聽,恍然大悟,倩倩連忙往奶瓶里倒了奶粉,然后去飲水機加了點熱水,晃著奶瓶過來,劉立桿罵道:
“笨蛋,這么燙,你想燙死她?”
倩倩破天荒地心情好,沒有反罵過來,而是“哦哦哦哦”著回去飲水機前,加了冷水。
“眼皮最敏感,你放眼皮上試試燙不燙。”劉立桿叫道。
倩倩把奶瓶放到了眼皮上,試試,感覺還有點燙,又加了冷水,再試試,感覺差不多了,搖晃著奶瓶走回來,她把奶瓶遞給雯雯,奶嘴剛碰到嘴唇,嬰兒就一口含住,吧唧吧唧吮吸起來,看樣子是餓壞了。
雯雯和倩倩都笑了起來,倩倩這才想了起來,她盯著劉立桿罵道:
“你他媽的,讓我用眼皮試,是不是想把我睫毛都燙掉?”
劉立桿罵:“你都當媽媽的人了,還戴什么假睫毛?”
倩倩一愣,然后嘻嘻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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