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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跑丟的黃美麗

  “你爸爸去世,是有人打電話告訴你們的?”劉立桿問。

  黃美麗搖了搖頭,她說不是,停了一會,黃美麗咬咬嘴唇,好像下定了決心,她抬頭看著劉立桿,和他說:

  “老麻,你是我在這個世界最相信的人,其實,包括后來他們的人去找你,你一個字也沒有說,我們也知道,我當時就哭得一塌糊涂,覺得老麻就是老麻,我沒有看錯人。”

  “我也沒做什么。”劉立桿說。

  “不,你做了很多,我們那個時候,都已經是驚弓之鳥,不知道誰可以相信,誰不可以相信的,所以聽說老麻這樣,我很高興,覺得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真正的朋友,我不是孤獨的。

  “老麻,我什么都愿意告訴你,但是,雖然事情過去了這么長時間,我和你說的這些事,你還是不要告訴其他人,因為,這不僅會威脅到我和阿姨的安全,更是會威脅到一個叔叔的安全。”

  劉立桿說好,打死我也不說。

  “就在我爸爸去世的那天,我和阿姨接到了我爸爸親自打來的一個電話,他和我阿姨說,我這里沒事了,都處理好了,你和美麗可以回來了,安排好下個星期回國吧,我去廣州機場接你們。”

  黃美麗說著垂下了眼瞼,繼續說:

  “其實,這是他事先和我阿姨說好的暗號,要是接到他的電話,說我這里沒事,你們下個星期可以回國,就是告訴我們,他打電話的時候,邊上有人,有人要害他,而且已經到了最后的時候,讓我們想辦法悄悄地逃,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我爸爸和我阿姨說好這樣的暗號后,還讓我阿姨背下一個舊金山的地址,連用筆記下來都不行,一定要用心記,我爸爸和阿姨說,接到我這個電話,我們就永別了,在電話里不許哭,記住我邊上有人,你帶著美麗,不管你們在哪里,就馬上去舊金山的這個地方。

  “所以,我爸爸遇害了,是我們當時接到這個電話,就知道了,不過,他被人從經發集團的樓頂推下去,是那些人被抓住后,自己交代出來的,后來有朋友告訴了我們。

  “我阿姨掛斷電話,我們兩個抱頭痛哭了一陣,我阿姨說,不行美麗,把眼淚留著,以后再悲傷吧,這里已經不安全,我們馬上要逃。

  “我們兩個人化好妝,除了帶著兩個小包,行李什么的都沒有拿,嘻嘻哈哈出門,就裝作是出門逛街去了,到了外面,確認沒有人跟著我們,我們乘車去了舊金山,逃離我們原來住的地方,一直到國內這些人出事,有個叔叔派人找回去,才把我們的行李拿回來。

  “我們當天就逃離了西雅圖,先去舊金山,在舊金山待了一個多星期,到了芝加哥,在芝加哥又待了一個多星期,又去了巴爾的摩,在巴爾的摩待了十多天,最后到了紐約。

  “我們在紐約找到了在巴爾的摩,有人電話通知我們去紐約的一個地址,到了那里,才算是第一次見到了一個活人,原來一直都是有人打電話指揮我們的嘛。

  “那個人看到我們,也什么都沒有說,好像也不知道我們是誰,只是把我們安頓好了,過了三天,那人帶我們去了曼哈頓上城的一家律師樓里,走進了律師的辦公室,我阿姨大吃一驚,帶著我就想逃出去,我們看到我爸爸的一個仇家,在辦公室里。

  “見我們要逃,那人趕緊叫道:‘大嫂,是大哥讓我在這里等你們的。’說著他就哭了起來。

  “他告訴我們,我們才知道,原來是我爸爸早就想到最后會有這個結局,他和這個叔叔,故意鬧矛盾,吵架,還派人打來打去的,在外面人看來,他們兩個不共戴天,其實,都是故意演給別人看的。

  “我爸爸出事之后,原來那些跟著我爸爸的,一個個紛紛都出賣了他,只有這個叔叔,才是我們最后的救命稻草,而且沒有人會懷疑,很多事都是他在做,不可能嘛,他和我爸爸是仇人嘛,我們到了舊金山,從舊金山開始,這一路都是這個叔叔在安排。”

  黃美麗說著的時候,劉立桿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又想起了那個有掌門一樣的鷹一般目光的黃宏光,覺得,他還真的是有掌門的智慧,連左宗棠和曾國藩的這番本事也學會了。

  曾國藩和左宗棠,這兩個情同手足的兄弟,為了避嫌,為了排除老佛爺擔心漢人坐大,威脅到他們滿人的利益,兩個人也故意裝作是為了爭權奪利鬧矛盾,你寫信給老佛爺告我的狀,我寫信給老佛爺告你的狀,老佛爺看到他們兩個手握重兵的漢人有矛盾,這才放了心。

  劉立桿嘆了口氣,他說:“你說的還真的像是看間諜電影一樣。”

  “就是,我們就是這樣經歷過來的,我爸爸死的那一天,這個叔叔就去了北京,用化名給最高檢、中紀委和中辦寄出了我爸爸事先寫好的檢舉信,里面把他和那些人做的所有違法亂紀的事情都寫的清清楚楚。

  “那些人似乎知道有這樣一封檢舉信存在,一定是我爸爸身邊很親近的人告訴他們的,他們以為這信還有其他的證據在我們手里,所以才那么急著要找到我們,沒想到會在這個叔叔那里,而且第一時間就寄了出去。

  “叔叔告訴我們,檢舉信起作用了,國內那些害了我爸爸,還想害我們的人已經被抓起來,我們現在安全了。

  “不過他提醒我們,還是要小心,那些人在外面的爪牙,也快瘋了,都傳言說我們帶著大量的現金,要是被他們找到,他們肯定會要挾我們。

  “律師給了我們一份文件,那是我爸爸在加利福尼亞買的一座農場,農場很大,是種牧草的,農場是寫在我護照的英文名字下面的,我們這就去了加利福尼亞,在農場定居下來,安排好我們之后,這個叔叔這才回國去了。

  “我們農場里的苜蓿草,被烘干、壓縮、用塑料袋包裝打包,然后一集裝箱一集裝箱出口到中東和日本、韓國,也有一部分出口到中國,后來,到中國的量越來越大,我們現在七八成的干牧草,都是出口到中國來的,就經常需要回國出差。

  “雖然過去了這么多年,我阿姨還是不放心讓我回來,每次都是她自己回來,直到去年,我阿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在我的要求之下,她才讓我接替她回國出差。”

  “你不是已經結婚了嗎?”劉立桿問,“你先生不能回國。”

  “他在管農場……他……”黃美麗猶豫了一陣,最后還是說:“老麻,我相信你,可以告訴你這事,我先生是一個朋友介紹我們認識的,他人很好,我們有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家里也出事情了,他爸爸……嗨,我還是不說了,說了你肯定知道。

  “所以,他也已經不方便回來了,每天就開著拖拉機,在農場里面,還有帶著我們的幾個小孩。”

  劉立桿明白了,他問:“那你們現在有沒有什么困難?”

  黃美麗抬頭看了看他,問:“你是說經濟上?”

  劉立桿點點頭,黃美麗搖著頭說:

  “沒有沒有,農場的效益很不錯,還有……我先生帶著不少的錢出去,家里出事了,匯回來一部分,爭取到了他爸爸的減刑,不過還有一部分留著,這是要等著他爸爸出獄了,接他去美國養老的,我們有錢。”

  “你阿姨好嗎?”劉立桿問。

  “好,總算是安定下來了嘛,就是老了。”黃美麗說。

  “海南那里呢?經發集團那么多的資產,最后都怎么處理了?”劉立桿問。

  “不知道,應該是都充公了吧,我們連問都不敢問,我們回來,用的都是新身份,入籍之后,我和我阿姨都改了名字。”黃美麗說著抬起頭來,看著劉立桿苦笑著:

  “老麻,我現在已經不是黃美麗了,那個黃美麗,跑著跑著,就跑不見了。”

  劉立桿現在想起來,那一個一個夜晚,自己在辦公室里,盯著辦公桌上的電話,就等著它響起來,把自己嚇一跳,那畫面,那晦暗的光線,那折磨人的等待,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傷感,黃美麗說的這話,就更讓人傷感,劉立桿看著黃美麗說:

  “我們也是,跑著跑著就分開了。”

  “老麻,不要說了,再說我都要哭了。老麻,好嗎?”黃美麗和劉立桿說,劉立桿說好。

  菜上來了,黃美麗看了看眼前的菜,輕輕地笑了起來,她說:

  “老麻,你還記不記得,你在電話里給我做了那么多的菜?后來我經常會想,以后我要是看到老麻,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讓他請我吃飯,哈哈,今天你落到我手里了。”

  “你要是愿意,我天天請你吃都可以,在海城,我吃了你多少次飯。”劉立桿說。

  “怎么,要還給我?那我要加利息的,以后我看到你,每次都要你請我吃飯,還每餐不許重樣。”

  黃美麗說,劉立桿說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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