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多鐘,獵頭公司的方總終于給丁勉力打過來電話,丁勉力手里拿著電話,心狂跳不已,他竭力控制著,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對方問丁勉力,和“宅鮮送”溝通怎么樣了?
“搞定,張總和吳總同意了,我已經辦理了離職手續。”
“太好了!”對方叫道,“剛剛前面,‘每日鮮’那邊還在催我,問你什么時候可以過去。”
丁勉力接著把自己準備好的那套說辭和對方說了,對方聽了笑道:
“管他,人沒有被他們扣住不放就好。”
丁勉力也笑了起來,他說:“對對,我也是這么想的,就是這事如果傳開來,面子上不好看,不過面子值幾個錢。”
“好好,丁總,我馬上和‘每日鮮’那邊聯系,對了,你現在人就在杭城對不對?是不是下午就可以去報到?”對方問。
丁勉力說是,我在索菲特酒店。
“那好,丁總,你等我電話。”對方說。
掛斷電話,丁勉力長長地吁了口氣,雙手用力地在床上捶了兩下,翻了個身,馬上就睡著了,一個晚上沒怎么睡,他實在是太困了。
等到床頭柜上的電話鈴聲把他吵醒,丁勉力伸手接起來,是下面總臺打過來的,問他續不續住,丁勉力懵懵懂懂,他說等會再說。
放下電話,丁勉力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手機顯示有十五個未接電話,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三十五分,丁勉力心里暗叫一聲,糟了糟了,獵頭公司打了他這么多電話,都沒有把他吵醒,自己睡死過去了。
丁勉力這才想起來,昨晚女朋友一直在打他電話,他煩不過,把手機調了靜音,還沒有調回去,上午獵頭公司方總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呆呆地盯著手機屏幕看,看到電話號碼就接了起來,接完之后,手機響鈴方式還是沒有調回去。
“真是該死!”丁勉力罵了一聲自己。
丁勉力趕緊點開電話,發現這十五個未接電話,都是他女朋友打過來的,沒有一個是獵頭公司打來的,丁勉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上下劃了好幾遍,確信真的都是女朋友打來的,打開通話記錄看看,他和獵頭公司方總的通話,只有上午九點多鐘的那一個。
丁勉力納悶了,這是怎么回事?
丁勉力不知道的是,上午獵頭公司的老板和他通完電話,接著撥通了“每日鮮”HR的電話,他們正在通話的時候,前臺送過來一個快遞,老板用手示意了一下,示意前臺幫助打開,打開來,老板就看到了那封律師函。
老板的頭嗡地一下,趕緊和電話那頭說:“等等,等等,我等會給你電話。”
差不多同一個時間,“每日鮮”的總經理,接到了總公司HR的電話,接著接到了鄭慧紅的電話,電話一通,鄭慧紅就把他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
掏寶的HR接著打電話給吳歡,和她說,接到了你們的律師函,吳總,我們還感到莫名其妙,了解過后才知道,這個都是誤會。
“吳總,我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都是獵頭公司干的好事,要是知道,他們居然去你吳總那里挖人,吳總,我怎么也會先打電話給你,哪怕是私人性質的友情提醒。”
接著,張向北接到了鄭慧紅的電話,也和他說,這是誤會,北北,你想想,要是真這么做了,以后我還怎么見你和你老爸。
北北,我和你說過,你老爸是我和老萬的恩人,就是我們老大知道,他也不會允許,他做“中國黃頁”時,你一個客戶就是你老爸,“半畝田”也是我們掏寶網的第一個服裝店鋪,老大和你爸是朋友。
張向北說:“慧紅阿姨,是誤會就好,我想,我們可以是競爭關系,但沒必要成為仇人關系。”
“當然,北北,我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還有,我們這里,雖然有了‘每日鮮’,但我們的大門,始終對你們‘宅鮮送’敞開著,我以前和你說過的話,仍然有效,北北你好好考慮考慮。”鄭慧紅和張向北說。
丁勉力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手里拿著手機,不時就看看,手機的鈴聲已經調回來了,不過他給女朋友發了一個“我在杭城,在談要事”的微信后,暫時就把她給拉黑了,要不然,他知道按她的脾氣,才不會管你什么要事不要事,電話一個接一個轟炸過來。
丁勉力擔心萬一他正和獵頭公司在通話的時候,她的電話,不合時宜地不停騷擾。
丁勉力走過來又走過去,不僅沒有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反而是越來越煩躁,床頭柜上的電話突然響了,嚇了他一跳,他走過去拿起電話,還是總臺,問他要不要續房。
丁勉力火冒三丈,沖著電話吼著:“知道了,催什么催,去你媽的!”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接著繼續說:“先生,對不起,已經過十二點了。”
丁勉力“啪”地一下,把電話掛了。
丁勉力在床沿上坐了下來,拿起電話看看,實在是忍不住,找到上午獵頭公司方總那個電話,回撥回去,電話是忙音,丁勉力不停地撥著,撥了五六個都是如此,丁勉力醒悟過來,這逼不會是把我拉黑了吧?
丁勉力拿過自己的手包,從里面翻找出對方的名片,按著上面辦公室的座機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十幾下之后被接起來,響起一個女的清脆的聲音:
“你好,請問你找誰?”
丁勉力強按著自己的怒火說:“找你們方總!”
“先生,請問你是誰?”
“我姓丁,‘宅鮮送’的。”丁勉力說。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丁勉力覺得自己好像都看到了這個女的,手里拿著話筒,正看著對面背靠著大班椅的老板,老板搖了搖頭,嘴巴無聲地一張一合,在下著指令。
“對不起,我們方總出去了。”女的說。
“什么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等他回來,我告訴他你來過電話了。”對方說。
丁勉力再也按捺不住,沖著電話那頭吼著:
“少他媽的給我來這套,我知道姓方的就在邊上,就坐在你對面,你和姓方的說,他媽的他今天要是不接我電話,以后就不要給老子打電話了……”
對方一聲不吭,“咔嚓”一下把電話掛了,電話里傳來急促的“嘟嘟”聲,丁勉力好像被燙到了,怔在那里。
過了一會,丁勉力醒悟過來,搖了搖頭,自己嘲笑著自己說,什么不要再給你打電話了,人家把你手機都拉黑了,座機也不接,這是還準備和你繼續聯系嗎,你威脅誰啊?
也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屈辱,丁勉力感覺到自己的眼眶都濕潤了。
丁勉力走進了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擰到了冷水那邊,他鞠了一捧冷水,潑在自己的臉上,用手“啪啪”地打著自己的臉。
丁勉力走出衛生間,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發愣。
門鈴“叮咚,叮咚”地按響,丁勉力懶得理它,但門鈴堅持不懈地響著,接著門鎖轉動,但門推不開,才發現門被從里面反鎖了。
門鈴“叮咚,叮咚”地繼續響著,丁勉力不耐煩了,走過去猛地拉開了門,大聲吼著:“干嘛?!”
門外站著一位三十多歲搞房間衛生的服務員,她問丁勉力:
“先生,你是不是要續住,我們的退房時間是中午十二點,你已經超……”
“續住!可以了嗎!?”丁勉力大吼一聲。
對方怔了一會,扁了扁嘴,嘀咕道:“續住就續住,你兇什么?”
丁勉力瞪了她一眼,對方囁嚅:“先生,請你再去刷一個預授權……”
“知道了,啰嗦!”丁勉力“砰”地一聲,把門砸在她的臉前,差點鼻子都被撞到。
丁勉力回到沙發上坐下,用手搓著自己的臉,邊搓邊拍,覺得自己足夠冷靜了,這才停了下來。
丁勉力找到獵頭公司方總的電話,按了重撥,電話里傳來的還是忙音。
丁勉力嘆了口氣。
他發了會呆,想到了,從手機的通訊錄里找到一個標注為“每H”的電話,這是“每日鮮”HR的電話,他們沒有通過話,這是因為彼此要恪守分際,但他們從年初到現在,一起吃過三次飯,去過兩次KTV,一次足浴,足夠熟了。
每次見面,對方對丁勉力都是禮貌有加,甚至有些殷勤,很簡單,一旦丁勉力過去上任,他就會是這個HR的領導。
丁勉力把電話撥了出去,電話響了兩下之后被接起來,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顯然現在午休時間,對方在午休。
“喂,哪位?”
“你好,我丁勉力。”丁勉力說。
“你是丁……對不起,我沒聽清楚,你是丁什么?”
“丁勉力,‘宅鮮送’的。”
“‘宅鮮送’?我們這里是‘每日鮮’,你打錯了……”對方說。
丁勉力趕緊說:“沒錯,沒錯,我知道你們是‘每日鮮’,我是‘宅鮮送’的丁勉力啊,我們一起吃過飯,去過KTV,就上個星期,我們還在金錢豹……”
“對不起,先生,你記錯了,我沒有去過什么金錢豹。”
丁勉力感覺一陣的惡心,他吞了一口口水,努力地說:
“我是‘宅鮮送’上海分公司的總經理,你和獵頭的方總,我們碰了好多次面了,你們不是一直在催我去你們那里,擔任總公司的副總……”
“對不起,丁先生,你肯定是搞錯了,我們招聘,都是委托獵頭公司,還有,凡是‘宅鮮送’的人,上面有規定,我們一律不許錄用,我們和‘宅鮮送’是兄弟單位,不會干這種兄弟鬩墻的事,再見,丁先生。”
對方說著就把電話掛斷了,丁勉力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毫無疑問,已經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