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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1 散了

  這一場答謝宴的時間拖得很長,從五點多鐘開始上菜,到十點多鐘還沒有結束。

  酒店里其他的客人早就走光了,慧娟讓一位主管和一位廚師,還有兩位服務員留著,服務好他們。

  “要點什么就給他們上,不管他們到幾點鐘,服務員都不許催。”慧娟和主管說。

  主管笑道:“小老板在這里,誰敢。”

  慧娟也笑了:“知道就好。”

  宴會廳里,大家說說笑笑哭哭,還讓小雯雯給大家唱了越劇,不唱就不許離開“宅鮮送”,小雯雯唱了《梁祝》里的唱段,唱得凄凄慘慘戚戚,把自己和其他人都唱哭了,也是借景生情。

  把一張桌子移到一邊,騰出塊空地,讓小武翻跟斗,小雯雯說,一樣一樣,不翻武總也不許離開“宅鮮送”,小武只能翻了,大家拼命地叫好、鼓掌。

  小武朝大家鞠了一躬,這也算是小武在“宅鮮送”的謝幕。

  大家酒喝累了,話說累了,不勝酒力的已經相繼倒下,慧娟安排酒店的司機和保安,護送去了酒店的房間。

  留下的人,大家不停地提議玩各種游戲,誰都不想散去。

  大家心里都知道,今天散了,他們就真的走散了,明天,張向北就不再是他們的老大,小武和小雯雯,也不再是他們的同事了。

  時間雖然一分一秒地過去,但大家心里都想把今天留住,不要走。

  但夜再長,也有窮盡的時候,話再多,也有中斷的時候,到了晚上十二點多鐘,大家雖然還坐在那里,卻已經神情頹然,酒早就喝不動了,游戲也玩不動了,連說話嗓子也沙啞了,大家坐在那里垂著頭,似乎是在等著那最后時刻的到來。

  天下真的沒有不散的筵席。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站起來,走過來和張向北擁抱,和他說再見,老大,后會有期!

  接著,一個個都站起來,過來和張向北擁抱,然后離去。

  其他的人都走了,最后還有周若怡、孫向陽和向依云還留在這里,張向北問:

  “你們還不回去?”

  “不想回去。”周若怡說,“想想那個時候,我們最早準備做‘宅鮮送’,就是在外面茶館商量的,那個時候,說實話,特么的我就是想換一個活法,不想讓自己和那些古錢幣一樣長綠毛,也想賺錢,可是現在,錢是賺到了,我怎么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開心?”

  周若怡和孫向陽,在“宅鮮送”各有百分之二的股份,就這百分之二,這次出售之后,他們每個人也分到了幾十億,可以說是一步就踏入了富人的行列。

  “你開心嗎,張向北?”周若怡問,然后馬上自問自答:“我知道你也不開心,你還和我們不一樣,剛開始就不想賺錢。”

  “誰說我不想賺錢?”張向北笑道,“我也要買房,要結婚,還要養家,我也想賺錢,只是不想這么賺。”

  “好吧,這個話題,我插不進。”向依云說,“你們繼續矯情。”

  其他的三個人都笑了起來,周若怡說,回去也沒有意思,我們去蕩馬路,蕩西湖吧?

  張向北還沒有說,向依云就叫好啊好啊,我這個外地人,還沒見過晚上的西湖是什么樣的。

  四個人下樓,走到了街上,現在是春天,也是杭城一年中氣候最宜人的時節。

  從土香園大酒店到西湖,距離并不遠,只要沿著體育場路一直走,走到環城西路左轉,就可以走到西湖邊了。

  深夜的杭城街上空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零星的幾輛汽車經過,也是速度很快,匆匆忙忙的,好像是蒙著眼睛在黑夜里躥,偶爾有一兩輛亮著“空車”燈的出租車,快接近他們的時候減慢車速,但也只是一忽兒,發現他們并沒有打車的意思,馬上提速走了。

  四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他們的聲音被空曠的街道放大了,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是行走在一個山谷里,聲音傳得很遠,還帶著回聲,特別是向依云咯咯笑起來的時候。

  四個人走到了西湖邊上,整個西湖黑黢黢的,向依云大失所望,說:“怎么什么都看不見?”

  “你想看到什么?”周若怡問。

  向依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只是覺得這眼前黑乎乎的一汪水,離自己的現象太遠,甚至和“西湖”這兩個字都一點不搭,西湖,不就應該有三潭印月,不就應該是槳聲燈影,怎么可以這么黑咕隆咚的?

  四個人在湖邊走了一會,停住了,湖邊的椅子太短,坐不下四個人,四個人又不想分開,結果向依云和周若怡兩個坐著,張向北蹲在一旁,孫胖子蹲不下來,站在那里。

  向依云還是問張向北:“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張向北說。

  “你要是準備做什么,記得帶上我。”向依云說。

  “還有我。”周若怡說,“胖子,你呢?”

  “還用說。”

  “別折騰了,你們接下去都是馬老師那里的M5和M6,知道其他人需要多少時間,才可以爬到這個職級?”張向北說。

  “不稀罕。”向依云回了一句。

  “你這么稀罕,現成的M8,你怎么不要?”周若怡問,“聽說還外加一億美金。”

  張向北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確實是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從回國之后就開始做“宅鮮送”,這三年來,他的所有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了“宅鮮送”上,心無旁騖,干掉了“每日鮮”后,他還以為自己短時間之內應該沒有對手,沒想到真正的對手,原來是他自己。

  是他的一步一步,逼迫著自己必須與“宅鮮送”分手。

  現在,他徹底和“宅鮮送”分了手,感覺自己就像一根琴弦,“嘣”地一聲斷裂了,有些茫然和手足無措,不僅整個的生活節奏被打亂,更有些懵頭懵腦,一下子找不到方向。

  張向北暗自嘆了口氣。

  第二天,張向北睡到了中午才起床,奶奶看到他背著雙肩包從隔壁過來,問:“北北,你要出去?”

  張向北點了點頭,奶奶沒有多問,讓他趕緊吃飯,奶奶和外婆都以為,他肯定是去向南那里,但其實,就是連向南也不知道,接下來的這一個多月,張向北到底去了哪里,只是感覺他一直都在路上,幾乎每一天晚上兩個人視頻的時候,張向北就會換了一個新地方。

  向南并不奇怪,也不擔心,兩個人對這樣的分離早就已經習慣了,以往,向南一出去巡演就是一兩個月,張向北也一樣,不管是去重慶還是甘肅、云南和湖南,都是一去就是幾個月,兩個人都默認了他們這種聚少離多的日子。

  好在每天視頻的時候,向南看到張向北的狀態都很好,在路上走的越多,他的眼睛就越活潑,不再是那種呆滯的死魚眼,一個人的笑可以騙人,哭也可以,但是他的眼睛騙不了人。

  向南因此放下了心。

  她知道張向北是用他的旅行,在自我放逐,是在自我療愈。

  向南獲得了“二度梅”后,他們劇團的演出也越跑越遠,原來主要是在省內,現在他們永城婺劇團的演出軌跡,已經蔓延到了全國各地,特別是在他們的新戲被央視專題報道之后,邀請他們去演出的城市就越來越多。

  這些城市的市民,連婺劇的婺字,很多人都不認識,但不妨礙他們知道向南和和殷桃,兩個人在全國各地都有不少的擁躉。

  這些年輕的粉絲,他們看電影或者戲劇的習慣,和以前的觀眾不一樣,他們只要是喜歡了某位明星,就會一刷二刷三刷,對他們來說,只要能目睹自己心儀的偶像在臺上就可以了,演出的是什么內容,他們并不是很關心,很多人看了好多遍之后,連基本的劇情都不知道。

  這天晚上,向南他們在安徽的蕪湖演出,向南從臺上進到后臺,就看到殷桃擠眉弄眼地朝她笑,說:

  “今天的夜宵有著落了。”

  向南看了看她,不知道她在說什么瘋話,向南問:“受什么刺激了?”

  “我沒受刺激,只怕你會。”殷桃笑著說:“你自己到外面看看。”

  向南推開了門,嚇了一跳,她看到張向北和丁友松兩個人,站在外面的走廊上抽煙。

  “你怎么來了?”向南問張向北。

  張向北嘻嘻笑著:“不是你告訴我,你們在這里演出的嗎。”

  “不是不是,昨天晚上,你不是還在濟南?”向南問。

  “對啊,昨天在濟南,今天就到這里了,現在是高鐵時代,奇怪嗎?”張向北反問。

  “好吧,自己送上門的勞動力,歡迎啊,等會幫助拆臺、裝車。”向南轉身和丁友松說,“交給你了。”

  丁友松問:“用壞不用賠?”

  “不用,你放開手腳虐待。”向南說。

  “聽到沒有,張向北?”丁友松說,“老實一點,不然我讓你找不到北。”

  張向北一腳飛了過去,丁友松早有準備,腳沒到,人就已經討開了。

  “你們明天要去哪里?”張向北問向南。

  “合肥。”向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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