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時候,向南結束了長達三個月的巡演,要回杭城,張向北算好時間,早于向南一天,也結束了他的漫游,回到杭城。
向南是從馬鞍山回來,張向北去火車東站接她,接上她后,張向北問向南去哪里,向南說,去我們的房子看看。
張向北說好,我給桿子叔叔打電話,讓他把定位發給我。
“什么?”向南叫道,“你連房子在哪里都不知道?”
張向北嘻嘻笑著:“我又沒有去過。”
“張向北,你,你……”向南氣得說不出話,張向北說:
“根本就不用我操心,你知道嗎,房子是你媽定的,能不好嗎?裝修設計是我老爸做的,效果圖也發給你看過了,你說好,我什么都看不出來,家具是小樹舅舅安排的,裝修,桿子叔叔每天在那里盯著,我去了也看不出什么,我去干嘛?”
張向北振振有詞,氣得向南差點要拎他的耳朵,向南說:“你這個甩手掌柜,當得也太舒服了。”
張向北哈哈大笑:“命好,沒辦法,你不服不行。”
向南拿眼瞪著他。
劉立桿馬上把定位發了過來,張向北驅車往那里走。
張向北他們新房所在的這幢樓,樓高三十三層,他們的新房在二十一樓,是最好的樓層,“錦繡中國”的樓盤,小區沒話說,一直都是行業的標桿,物業是“錦繡服務”,也是最好的物業公司之一。
兩個人乘電梯上樓,剛走出電梯門,就聽到劉立桿在訓人,和他們平時見到的劉立桿,好像是兩個人,說話嚴厲而不容置疑,項目經理不停地在說好好,劉總,我馬上改,我該死我該死。
房間的門開著,兩個人走了進去,劉立桿背對著他們,沒看到他們進來,還在訓話,說的是衛生間的瓷磚,有一塊對角沒有做好,要他們返工。
項目經理看到向南和張向北走進來,就像看到了救星,趕緊說:“劉總,你女兒來了。”
劉立桿轉頭看到他們,繃著的臉馬上松弛,用手指了指項目經理,罵道:
“算是你運氣好。”
項目經理嘿嘿笑著:“是是,劉總,改不好我頭給你。”
劉立桿罵道:“我要你那狗頭干嘛,你不如買個豬頭送我。”
“好好,給豬頭,給豬頭。”說著就趕緊逃開了。
劉立桿和張向北、向南說:“這些家伙,在我眼皮底下,干活都這么毛糙,我要是不在,不知道他們會干出什么,唉,沒辦法,什么公司都是這樣,時間長了,下面的人就油了。”
張向北看了看劉立桿說的要改的地方,沒看出有什么不好的,張向北說:
“桿子叔叔,要么算了,我都沒看出來,應該沒有什么。”
向南看了看他,輕聲罵:“你不是當甩手掌柜的嗎,現在來胡說了?別讓干活的人聽到。”
劉立桿說:“南南這話對,我在這里讓他們一寸,他們出去,會給你闖出一丈的禍,不嚴格要求不行,去菜場買把青菜還要挑,別說買房,怎么挑剔都是合理的,再說,人家可能一輩子的積蓄,拿出來買你一套房,你要是隨便糊弄人家,說得過去么?良心不會不安?”
張向北趕緊說:“我知道了,桿子叔叔,算我胡說。”
劉立桿笑了起來:“你就不是個會胡說的人,不然也不會有什么不賣隔日菜了,道理是一樣的。”
這里的裝修已經接近尾聲,張向北和向南在房子里轉轉,兩個人都喜歡上了這里,向南悄聲問張向北,有沒有后悔以前沒來?
張向北說:“我就是要等你回來,一起來看。”
“去!”向南罵了一句,接著“撲哧”一聲笑起來:“說瞎話都懂甜言蜜語了?”
張向北哈哈大笑。
兩個人看完準備走,劉立桿說他還要留一會,等他們走到門口,劉立桿叫住了他們,問:
“南南你剛回來,家具有沒有去看過?”
向南問張向北:“你去看過了嗎?”
張向北腦袋縮了一下,說:“小樹舅舅發圖片給我看過,實物我還沒有見到。”
“你厲害。”向南不停地點著頭,問:“又要等我回來一起去看是不是?”
張向北大笑,他說是是。
轉頭問劉立桿:“桿子叔叔,家具在哪里?”
“走走,我和你們一起去,在九堡的物流倉庫放著,這里好了,才可以搬過來。”劉立桿說。
三個人一起下樓,兩輛車一前一后開去九堡的“半畝田”物流基地,車停在和“宅鮮送”隔兩幢倉庫的倉庫門口,張向北下了車,朝“宅鮮送”那邊看著,冷鏈車來來往往的,看得出來,那里很繁忙,張向北都能想象得出車間里現在的情景。
也想象得出樓上大廳里的那些客服人員在干什么,甚至都知道吳歡、李薇、吳越、馬琳、孫向陽和周若怡他們在辦公室里干什么。
他們依然忙碌,卻已經和自己無關,張向北看著那邊,心里一派的茫然。
劉立桿和向南也下了車,他們看到張向北呆呆地看著“宅鮮送”那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都沒有催他,劉立桿轉身先走進倉庫。
向南到了這里,本來是想打電話給周若怡,讓她過來一起看家具的,她盯著張向北看看,嘆了口氣,把電話放回包里,沒有打。
“宅鮮送”出售之后,這里一如往常,這里原來就是“宅鮮送”向“半畝田”租的地方,接下去還是繼續租,包括“宅鮮送”和“半畝田”的合作,和“飲食男女”的合作,也還繼續下去。
張向北和向南走進倉庫,這間倉庫,是“半畝田”自用的,倉庫的一角,那堆家具用藍白條子的編織布遮蓋著,倉庫管理員領著他們過去,把編織布拿掉,他們看到里面的家具,一個是老舊,一個是結實,還有一個是式樣都有些古怪。
就是連向南,也沒有看出一個所以然。
劉立桿似乎知道他們的感受,和他們說:
“就這樣看不出什么的,家具要擺放到房子里,才可以看出它們的味道,我們想象不出,這需要有空間想象力,小樹和你老爸可以,他們看到每一件家具,看到的都不是家具本身,而是這家具擺放在房間里的樣子,還搭配著軟包。”
好吧,我信了你。
張向北在心里和劉立桿說。
三個人走到外面,劉立桿問張向北:“你老爸好像在‘飲食男女’,要不要過去看看?”
張向北搖了搖頭。
“顧工那里呢,要不要去坐坐?”
張向北說:“算了。”
顧工和他的食品廠,現在也已經屬于掏寶網,別人的工廠,去了,就是打擾。
“好,那我們回家。”劉立桿說。
說是回家,開到一半,劉立桿的車不知道開哪里去了,等張向北他們開到米市河的地下停車場,只剩下他們一輛車。
兩個人下車回家,偷偷摸摸,快速地閃進家里,生怕被隔壁的奶奶和外婆看到。
兩個人上樓回到房間,久別重逢,第一件事當然是抱在一起,手忙腳亂的。
張向北和向南,在床上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依偎著說話,向南說:
“有一件事情,我想不好應該怎么辦?”
“什么事?”張向北問。
“紅梅阿姨。”向南說,“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在日本的時候碰到紅梅阿姨,她和我說,我們結婚的時候她一定會來,我也答應她,我們結婚會告訴她的,你說怎么辦?”
張向北一聽是這事,也覺得有些難辦,從小,賀紅梅就和他們兩個很好,小昭去世之后,不光是家里的老人,連向南和張向北,也都以為賀紅梅會成為張向北的新媽媽,張向北也是喜歡的。
只是后來,誰都說不清楚,賀紅梅為什么沒有和張晨走到一起,去了日本。
張向北和向南結婚,當然應該請賀紅梅,可問題是,現在張晨已經結婚了,新娘不是賀紅梅,而是小芳,這要是回來碰到,就有點尷尬了。
“不管他,我去和我老爸說,看他會怎么說。”張向北心一狠,和向南說。
向南罵道:“笨蛋,和叔叔說有什么用,叔叔當然不會介意,會介意的應該是小芳阿姨,這事,要和小芳阿姨說,只要小芳阿姨歡迎,叔叔肯定沒有問題。”
張向北想想,向南這話有道理,向南說:
“算了,這話你也不好開口,還是我晚上看看有沒有時間……對了,等會吃完飯后,你想辦法把你老爸拖住,我去和小芳阿姨說,讓她決定。”
張向北說好。
向南猛地踢了張向北一腳,叫道:“快點,起來,起來!”
她自己已經下了床。
“干嘛?”張向北問。
“有人回來了。”向南說。
張向北一聽,也趕緊下床,果然就聽到樓下有動靜。
張向北還在穿衣服,樓下傳來了奶奶的叫聲:“南南,南南。”
向南已經穿好衣服,趕緊開門走了出去,叫道:“奶奶,我在,我剛剛回來。”
“好好,你休息,我去接西西了,我就過來和你說一聲,晚上在家里吃,不要去外面吃。”張晨媽媽說。
“知道了,奶奶。”向南說。
向南走回來,關上門,靠在門背上看著張向北,臉上紅撲撲的,張向北也看著她,兩個人屏不住,一起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