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千刀萬剮變成了留全尸,死法如何,趙桓是不大在乎的,反正都是死。無論如何,童貫這顆人頭他是必須要的。
深諳辦公室權謀的趙桓想的是怎么把趙佶拖下水。
君臣之義!
四個字足矣!
雖說童貫論罪該死,但是他的確是替趙佶死的,想逃跑的是趙佶。
可以想見,消息傳開之后,效果必定拔群。
至少讓趙佶威信蕩然無存,再也沒法給自己掣肘,整個開封,最后說了算的人,必定是官家!
這是趙桓最根本的目的,殺人立威,從來都是最直接的手段,更何況自己給了童貫機會,該明白的都會明白……等等!
趙桓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貌似忘了一個人!
當趙桓再度回到童貫的面前,這位童大王已經被打落幞頭,露出花白的頭發,狼狽不堪。而執行這一切的,正是太尉高俅!
“先別忙!”
趙桓回來,讓高太尉一愣神,“官家還有吩咐?”
趙桓頷首,直接對著童貫道:“朕派朱押班去見你,現在朱押班人在何處?”
童貫一聽這話,渾身哆嗦,不敢抬頭。
“童貫!”趙桓冷冷道:“這么看,你的罪名還要再加一條欺君罔上啊!”
皇帝的憤怒撲面而來,童貫臉色慘白如紙,“回,回官家的話,朱,朱押班被,被罪臣扔到了后花園的井里。”
井里!
趙桓大驚失色,正月的開封可不暖和,朱拱之一把老骨頭,萬一凍死了怎么辦?
“高太尉,快去救人!”
高俅連忙答應,催馬就跑,片刻不敢耽擱……半個時辰之后,可憐巴巴的朱拱之裹著厚厚的皮衣,出現在了趙桓面前!
“官家啊!要是再晚一點,奴婢就見不到官家了!”
趙桓看了看朱拱之,也不免心疼。
“替朕傳旨,弄成了這個樣子,是打朕的臉啊!”
朱拱之一聽,越發感動,昂起青紫的臉道:“官家,奴婢去見童貫的時候,碰到了蔡攸那個賊。他巧舌如簧,說官家不過是假意抗金,又說太學生將童貫列為六賊,官家掌權,必定借童貫的腦袋安撫人心,所以唯一的活路,就是保護太上皇南下,逃出京城。他還逼著童貫,拿了奴婢。”
“他說官家忤逆太上皇,都是奴婢教唆的,奴婢該死啊!”
朱拱之一邊哆嗦,一邊說著,鼻涕眼淚一大把,那叫一個可憐。
趙桓微微搖頭,要說蔡攸講得也沒錯,結果的確借童貫的人頭,安撫人心。可問題是童貫要是不聽他的蠱惑,能站在趙桓這邊,也就不用死了。
所以童貫到底是死在了誰的手上呢?
“朱大官,朕已經拿下了童貫,蔡攸也不能留著了。免去他的龍德宮使,暫時送去蔡京府邸看管起來。朕現在不殺他,是要查清楚他的惡行,蔡氏父子掌權多年,究竟貪墨多少國帑民財,做了多少惡事,這筆賬,咱們要仔仔細細算!”
趙桓說到這里,探身沖著朱拱之一笑。
“朱大官,朕這么處理,你滿意不?”
朱拱之愕然半晌,眼淚都流出來了,他只覺得渾身有一股暖流涌動,徹骨的寒意,不翼而飛!
官家這是幫自己出氣啊!
童貫忤逆官家,有死無活。
可蔡家父子卻未必一定要死,奈何蔡攸得罪了咱家……咱家是什么人?是官家眼前的大紅人!
敢惹咱家,你們狗爺倆完蛋了!
朱拱之興奮地一躍而起,“官家,讓奴婢去監斬童貫,再把蔡攸拿了!”
趙桓頷首,“帶二百人去,這一次沒人敢欺負你了。等回來還有任命。”
朱拱之眼睛冒光,這是要升官了,簡直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
這一夜注定不平靜。
橫行朝堂幾十年的童貫完蛋了,他沒有留下全尸,而是讓朱拱之砍了腦袋,掛在了通津門。
太上皇面前的第一紅人,太師蔡京之子蔡攸被罷免官職,押送到蔡京府邸,看管起來。
藝術家趙佶不但出城無望,還損失了文武兩大心腹,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在龍德宮瑟瑟發抖。
至于開封城中,所有文武,無人不驚!
官家的霹靂果決,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昨天的時候,趙桓召集眾人到垂拱殿,宣布誓死抗金,親自處理政務,并且任命李綱為相……
這三條已經讓人頗為意外了,但是大家伙也僅僅是驚嘆一下而已。
新官上任三把火,趙桓好歹登基稱帝,要是連點動靜都沒有,豈不是連桂花鴨都不如了。
但話又說回來,趙佶當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都玩不出花樣,趙桓又能怎么樣?不過是先說說硬氣的話,表示自己和太上皇不一樣。只等金人一到,就會老老實實了。
畢竟眼下這個格局,除了議和,還能怎么辦?
這幾乎成了九成以上官員的看法,也只有李綱那種不合時宜的傻瓜,才會真心想著抗金吧!
所有的猜測推斷,都在童貫人頭落地的這一刻,戛然而止!
童大王死了!
一顆鮮血淋漓的腦袋,就掛在通津門。
畏敵逃避,欺君枉法!
誰還敢不抗金?
誰的官職有童貫高?
誰的脖子有童貫硬?
官家連童貫都敢殺,還有誰能幸免?
這一夜,百官注定失眠,一個個戰戰兢兢,唉聲嘆氣,絞盡腦汁,這么多年了,還沒遇到過這種品種的官家呢……
而造成百官惶恐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在福寧殿高臥,酣然大睡。
趙桓太疲憊了,昨天熬了一個通宵不說,今天又到了后半夜,他幾乎是躺在床上,就睡著了。
什么后宮佳麗三千,扯淡。
女人只會讓他遲鈍,只有趙佶那種不要臉的亡國之君,才會挖個地道也要跑御香樓。
趙桓是沒有那種神級時間管理大師的本事,只能抓緊一切時間,休養生息,保持體力,迎接接下來的一輪又一輪的考驗,所以,他很快進入了深度睡眠。
這一覺時間不長,但睡得格外香甜……趙桓夢見了金戈鐵馬,百萬雄師,夢到了中興名將,夢到了光復燕云,他是笑醒的。
只是當睜開眼睛之后,就剩下一聲長嘆,還有個老太監朱拱之!
“官家,諸位相公已經到了垂拱殿,官家這一手敲山震虎,殺雞駭猴,可是太厲害了。”朱拱之發自肺腑贊嘆,別人不說,老太監算是跟著天子,威風八面了。
趙桓含笑,“正是要讓他們知道這大宋朝誰主誰從!”
朱拱之連忙道:“官家圣明,要不干脆晾著他們一會兒,瞧瞧誰敢孩視官家。”
趙桓頗為心動,可轉念一想,還真不是耍威風的時候,“算了吧,金人就在眼前,還要靠著他們穩住朝堂,也別把他們都嚇壞了,趕快服侍更衣。”
朱拱之連忙答應,給趙桓換上了官家的行頭,連早飯都沒吃,就奔著垂拱殿去了,不過在走出福寧殿的時候,趙桓想起一件事。
“朱大官,回頭你把皇城司的差事接下來,別讓老三丟人現眼!”
朱拱之受寵若驚,昨天晚上官家說任用,今天早上就把至關緊要的皇城司給了他,還真是說到做到,言而有信。
奴婢何德何能,拼了這條命,也報答不了官家的恩情啊!
皇城司執掌宮禁,負責刺探情報,類似明代的錦衣衛。
按理說這么個重要的位置,一定要交給天子心腹才是,可趙佶這個腦子短路的,偏要交給三兒子鄆王趙楷!
這位鄆王也是個奇葩,他完美繼承了趙佶一身的藝術細菌,文采過人,還偷偷參加科舉,難得的是,他竟然披荊斬棘,拿到了狀元,成為科舉史上,身份最高的狀元。
當然了,他的能力也到此為止了。
在靖康之變中,這位狀元一樣被俘,死在了金國,毫無波瀾。由此可見,學文也救不了大宋。
趙桓已經將太上皇困在了龍德宮,沒有必要留著趙楷礙事。拿下皇城司,奪權的進度條又往前了一大截。
只是還沒等他高興多久,劉锜慌里慌張趕來,搶在趙桓前往垂拱殿之前,向官家進言。
“三千勝捷軍都愿意聽從號令,誓死報國,只是……”
趙桓無奈苦笑,“直說吧,朕還沒有那么脆弱。”
劉锜連忙躬身,“只是童貫已死,人心不穩,還請官家恩賞,安定人心!”
趙桓頷首,“說白了,就是要錢,對吧?”
劉锜咧嘴,“是,是這樣的。官家,臣趕回了的時候,發現原來梁方平的部下有人鬧響,其中領頭的人叫韓世忠,眼下被高太尉給抓起來了……”
韓世忠!
腰膽!
趙桓眼睛瞇縫,片刻之后,淡淡道:“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