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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盛大儀式

  秦檜語氣決然,頗有些慷慨赴死的勇氣。李綱是個實誠人,愛憎分明,見秦檜如此堅決,便生出了愛惜之意。

  “國家喪亂,情勢危急。正需要忠臣義士,挺身而出。武將舍身赴死者,不在少數,如今文臣當中,也有你這樣的勇士,總算沒有失了讀書人的氣節,不過我想問你,打算如何勸說西夏,他們現在可是興兵犯境,跟金人沆瀣一氣,萬一西夏鐵了心,不愿意答應怎么辦?”

  秦檜恭敬萬分道:“恩相,西夏和大宋經年交戰,多有屠城戮民之舉,雙方仇深似海,故此西夏追隨金人,犯我大宋。可西夏也該清楚,金人驟然崛起,貪得無厭,他們能搶掠大宋,就能圖謀西夏。黨項和女真,一狼一虎,安能長久合作!更何況……”秦檜頓了頓,才仗著膽子道:“更何況海上之盟的教訓在前,西夏跟金國聯合,就不怕重蹈覆轍嗎?”

  李綱眉頭挑動,慨然長嘆。宋、遼、西夏、三足鼎立,彼此征戰不斷,尤其是大宋,要給這兩方送歲幣,互相仇視到了極點。

  突然冒出一個金國,要跟大宋聯手,對付大遼,大宋君臣自然求之不得。

  可再仔細想想,事情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宋遼之間,固然有仇,但彼此知根知底,誰也滅不了誰。金國卻不相同,他們兇悍貪婪,遠勝契丹百倍,而且驟然立國,銳氣正盛,看什么都想搶到自己手里。

  遼國這個鄰居不好,但換了金國,就真的變成噩夢了。

  同樣的道理,也適用西夏,弄死了大宋,金國還會善待他們嗎?

  做夢去吧!

  為了能活下來,最好是偏向大宋多一點,大不了過回原來的日子唄!

  李綱再三思忖,覺得秦檜提議的勝算不小。

  “好,你小心準備著,尤其要多了解西夏情況。等官家回京,請旨之后,立刻讓你出使西夏。”

  秦檜悚然領命,而后轉身出了文德殿政事堂。

  外面的陽光燦爛,秦檜的心中起伏。

  他的出身并不好,雖然父親做過縣令,但卻沒有什么積蓄,秦檜早年,靠著在私塾教書,賺取生活費。

  當時他的夢想就是擁有三百畝水田,不用當孩子王。

  后來他中進士,當了官。

  按理說顏如玉和黃金屋都該來了吧!

  很可惜,他混了幾年,只不過太學學正,沒有撈到什么肥差,日子依舊清貧,而且京城花銷巨大,壓力如山……秦檜漸漸意識到,他不能這么平庸下去,必須敢于下本,榮華富貴不會平白無故送到手里。

  事實上聯合西夏,這是他早就想到的事情,不過是借著這次機會提出來罷了。

  他想賭一把大的,只是秦檜并不知道,他此去西夏,可沒有那么簡單。榮華富貴,似乎是得到了,付出的代價,卻是有點超出預計。

  此刻的他以為最可怕的不過是死,而這一次出行,很快就會給他一頓社會毒打,死……太便宜了,有更多可怕的事情哩!

  且不說秦檜全力準備,大宋官家趙桓,終于回來了。

  以李綱和白時中為首的京中諸臣,以趙構為首的宗室,還有不計其數的開封百姓,紛紛出城三十里,以最熱烈的方式,歡迎官家的歸來。

  鑼鼓,鮮花,彩旗,雜耍……熱熱鬧鬧,過年跟這個比起來,都不算什么了。

  萬眾翹首,天下仰望!

  密密麻麻的歡迎隊伍,看不到邊際,如此盛況,不敢說絕后,也是空前了。

  令人訝異的是趙官家并沒有在前面,享受臣民歡呼。

  最先出現的是一輛特制的馬車,在馬車中間,有個紅木托盤。

  在托盤里面,放著完顏阇母的人頭!

  距離死亡已經有好幾天了,雖然眼下的溫度不高,但也擔心腐壞,用食鹽腌好,脖頸處還有石灰。總之無論如何,沒法做到栩栩如生,也沒誰真的認識這位金國宗室大將。

  真正值錢的是阇母的旗號!

  五尺旗面,有飄帶飛揚,周遭還有駝鬃裝飾,一看就非比尋常。

  果然是金國大將!

  就是這家伙領著大軍,一路燒殺搶掠,還攻占了牟駝崗,要殺進開封是吧?

  居然死在了官家手里!

  活該!

  報應!

  百姓之中,唾罵之聲四起,要不是有御營士兵保護,他們都想沖上來,沖著阇母的腦袋啐兩口。

  當然了,也有明白人,東路軍的真正統帥是完顏宗望,女真名叫斡離不,這家伙只是二號人物。

  只是這些解釋百姓們并不買賬!

  能殺這貨,就能殺宗望!

  能贏一次,就能贏一百次!

  早就說了,金賊不是天兵天將,只要敢戰,就能打贏。這人什么都能丟,就是不能沒有骨頭。

  像趙明誠,劉跂那幫人,還說什么必敗無疑,嚷嚷著要議和。

  還是讀書人呢!

  狗屁!

  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連老百姓都明白的理兒,這幫沒長人心的東西,愣是不明白,真是可恥!

  還說什么東華門唱名,才是好漢!敢情東華門出來的,就是這樣的貨色?

  笑話!

  誰才是真正的好漢?

  “快看!好漢來了!”

  在三百開路騎兵之后,一身金甲的韓世忠出現了。

  此刻的老韓穿著威嚴的鎧甲,金光燦燦,就跟個金甲天神似的,騎著神駿的黑馬,配著長刀,帶著弓箭。

  在身后還有一面旗號,寫著他的身份。

  武成軍節度使,御營司都指揮使韓!

  二十年的軍旅生涯,前二十年,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官。

  短短兩月之間,驟然躍升,節度使這種東西,在最新的軍制當中,并不重要,只能可以光明正大,讓人尊一聲“太尉”。

  真正值錢的是御營司都指揮使。

  按照趙桓的思路,收攏精兵,歸于御營,而御營直接統軍的第一人,就是都指揮使。

  至于都點檢和副都點檢,就算掛名,只怕也沒膽子發號施令。

  事到如今,韓世忠心滿意足,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他情不自禁,舉目望去,無邊無際的歡迎隊伍,一雙雙崇敬艷羨的目光,風光,榮譽,地位,權柄……

  誰還敢質疑他的地位?

  韓世忠站在了巔峰。

  “我等恭迎將士凱旋而歸!”

  李綱高聲呼喊。

  這一嗓子,打斷了韓世忠的思緒,他遲愣片刻,本想大模大樣應承下來。可又想起了趙桓的話。

  別看這身金甲威風,女裝也著實嚇人。

  想到這里,韓世忠竟然連忙從馬背上跳下來,沖著李綱抱拳。

  “有勞李相公了。”

  李綱眉頭微動,頗為意外,只是眾目睽睽之下,卻還要繃著。

  “韓太尉勞苦功高,容老夫為太尉牽馬!”

  韓世忠想通了,也就不敢居功自傲,連連擺手,“李相公,官家讓有功將士提前入城,韓某不過是領兵之人,僥幸得勝,豈敢居功!還請李相公在前,俺跟在后面就是。”

  李綱再三要為韓世忠牽馬,奈何韓世忠一再拒絕。

  終于,李綱替韓世忠牽著戰馬,韓世忠跟在后面差了半個身位,白時中在另一邊,還有張叔夜、張邦昌、張愨、李若水,等等眾人,簇擁著韓世忠入城。

  一群紫袍高官,擁著一位金甲天神,著實讓人目眩!

  瞧見沒有,這才是真正的好男兒!

  科舉考出來的,不過是自己榮華富貴,這些將士,才拯救了百萬開封民眾,才是大家的恩人。

  鼓聲,歡呼,鮮花,彩帶,人們窮盡一切辦法,表示著自己的感恩。

  位于人群之中,就有韓世忠的夫人梁紅玉,她拼命拍著巴掌,手都紅了,眼淚濕透了衣襟,就是控制不住。

  她的丈夫出生入死,作為夫人,多少次午夜夢回,嚇得驚醒。

  光是噩夢,就做了不知道多少。

  在這一刻,傷痕累累的心,得到了慰藉。

  在歡迎的人群當中,竟然還有傷員。

  牛英拄著雙拐,看得直流口水。

  自己受傷也太不是時候了,假如能跟著出戰,豈不是也能享受這份恩遇,真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時候了。

  這一場凱旋儀式,付出了不少心血。由于時間緊迫,李綱連著熬了好幾個通宵,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畢竟從這一刻開始,大宋上下,再也沒有人主張議和。

  誰敢說不打,誰就是國賊!

  如此快速的時間,扭轉了整個朝野的心態,誰都知道,真正的推手只有一個,那就是大宋的官家。

  這是一個敢真正提著寶劍,打著龍旗,在戰場上沖殺的狠人。

  一時間,趙桓的威勢再度扶搖直上,沖破云霄。

  只不過爬得越高,承受的壓力就越大,趙桓絲毫高興不起來。

  “官家,張愨張相公送來了消息,他現在籌措了三百萬緡,可以充作御營軍餉。只是前面官家發的都是銀子,他唯恐會出差錯,所以……”李邦彥面色為難。

  還沒等趙桓開口,吳敏就怒道:“錢幣交子混亂,官家要是不發金銀,哪來御營將士奮勇殺敵?”

  李邦彥苦兮兮道:“我沒說官家錯了,我只是說除了抄家之外,朝廷正課是銅錢糧米,銀子的缺口太大,長久支持軍餉,怕是不夠。”

  趙桓沉聲道:“以后的事情慢慢說,眼下這一關必須闖過去,剛剛整軍,不給金銀,是絕對不行的。你們說,開封哪里還有金銀?”

  這兩位互相看了看,都冒出了三個字:相國寺!

  隨后,他們的臉色都難看起來。

  “官家,恕臣說一句,無論如何,不能滅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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