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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大金無人

  “哭什么,不就是一座堡壘嗎?你這個文武雙全的大才,還受不起嗎?”

  曲端咧嘴苦笑,他還真就受不起。

  曾經在西晉有個著名道士叫潘茂名,后來到了隋朝,在嶺南設縣,就叫茂名縣,后來升格,又叫潘州。

  反正不管怎么改,朝代變化,千年之后,這地方還在!

  就比如眼下,曲端堡,以后可能叫曲縣,或者端州……反正不管什么玩意,他曲端真的就名垂千古了。

  哪怕大宋王朝滅了,這個地方依舊存在。

  曲端原本還想著靠一場大戰,名垂青史,結果趙桓直接給了他加倍的驚喜。

  說實話,到了這一步,曲端已經再無別的念頭,老老實實給趙桓當忠臣吧!

  只不過一想到這里,曲端又羞愧起來。

  “官家,臣沒有料到婁室居然會率軍沖陣,幾乎冒犯圣駕,臣該死!”

  趙桓反而笑呵呵擺手,“別說這個了,戰場上誰又能算無遺策,能做到你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此戰之后,誰還敢把朕當成擺手?”

  曲端毫無遲疑,連忙拱手,“官家神勇,臣五體投地!”

  趙桓笑笑,馬屁的事情他不大想聽了,曲端也非常識相,趕快閉嘴。

  一個最直觀的感受,咱們趙官家威風日甚一日。

  尤其是此戰之后,更是達到了一個新的巔峰。

  皇帝這玩意,真是千差萬別,總有人說,趙桓三言兩語,就逼著趙佶交權,也太容易了吧?君不見唐代后期的皇帝,一個太監,一包耗子藥,就能了結了。

  高貴鄉公當街就給宰了。

  歷代的君王之中,真正生殺予奪,一言九鼎的少之又少。

  此戰之后,趙桓至少甩掉了歷史上九成五的天子,躋身最有權勢的那幾個人之中。

  桀驁如曲端,都乖得不得了。

  當趙桓步入臨河……曲端堡,韓世忠已經等在了一旁,這位韓大王此刻面色并不是那么好,說到底,他還是晚了那么一點,讓官家受到了沖擊。

  殊不知趙桓連曲端都不會怪罪,又怎么會對韓世忠心生不滿呢!

  他伸手拉過韓世忠,笑呵呵道:“良臣,浮冰過河,你辛苦了。”

  韓世忠更加惶恐,連忙伏身道:“是臣來的晚了。”

  “不晚!”趙桓笑道:“你來的正好,你殺過婁室二子,如今朕有借著你的幫忙,誅殺了婁室,朕甚是喜悅。不過剛剛在黃河邊,朕思忖再三,婁室的尸體該怎么處置?”

  韓世忠一愣,還能怎么處理?

  曲端也是好奇,“官家,婁室匹夫席卷河東,進軍關中,這一次又和官家決戰,冒犯圣駕……如今他雖然死了,卻也是罪有應得,咎由自取。臣以為應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最少要把他的腦袋,傳首天下,讓所有人都瞧瞧。”

  韓世忠急忙附和,“官家,臣也以為應該如此!”

  趙桓沒有急著說什么,只是淡然一笑,等到他們到了原本的帥帳,李邦彥、吳敏、胡寅等人都到了,包括摔得昏死過去的張浚,也清醒過來,他們向趙桓見禮之后,官家再度詢問。

  眾人先是一愣,隨后張浚沉吟著說道:“該如何處置婁室尸身,其實是看官家下一步想怎么辦?”

  趙桓淡淡道:“說得明白點。”

  “是!”

  張浚和婁室對撞,摔出去老遠,身體受了不少撞傷,聲音不高,但也能聽得清楚。

  “婁室罪大惡極,梟首之后,傳之國內,振奮人心,給百姓一個交代,揚我軍威,天威!這段時間朝廷不斷加征稅賦,百姓負擔沉重,這一顆人頭,足以告慰百姓,讓他們知道,朝廷沒有浪費國帑民財,確確實實,在誅殺金賊。”

  趙桓點頭,“說的不錯……那還有什么見解?”

  張浚道:“官家,此番大戰,婁室搏命沖陣,單論對金國的忠誠,此人無可挑剔,論起勇武,也是當世一等一的人物。說實話,雖為仇敵,臣依舊以為婁室不失為一個英雄。當然了,臣不是要官家褒獎他什么……臣是覺得眼下金國上層,并無一人能趕得上婁室。尤其是儲君斜也,竟然主動潰逃,丟棄婁室,所作所為,只能說怯懦,無恥!”

  張浚挺直腰桿,探身道:“官家,此時若是能把婁室尸體送回去,斜也的儲位必定不保!沒了斜也這個儲君,吳乞買,粘罕,還有那幾位太子,必然爭斗。不管是誰勝出,都會動搖國本。”

  “只要金國內亂,官家就可以趁機北伐,至少要光復大名府,最好打到真定府!如此一來,恢復燕云,也就指日可待了。”

  張浚侃侃而談,卻是聽傻了曲端和韓世忠。

  還能這么玩?

  他們倆都不大瞧得起文人,但情形又有所不同。韓世忠只是簡單的嘴臭,容易的享受。曲端卻是覺得自己也讀過不少書,是正兒八經的文武全才,憑什么讓我尊敬文人啊?你們有什么了不起?

  而張浚就用實際行動,告訴曲端,論起玩心眼,你還真就不行!

  這里面的邏輯也不復雜。

  婁室為了大金國,流盡了最后一滴血,不管是實際情況,還是為了軍心士氣,金國都不能否認婁室的英勇。

  既然不能如此,那就只能贊揚婁室,把他樹立成膜拜效仿的典型。

  毫無疑問,斜也的處境必定會很艱難。

  在這個時候,宋軍出手,把婁室尸體送回去,無疑是更加推高了婁室的地位,還有什么比敵人的認可,更能說明問題呢?

  兩國生死之戰,毀滅才是最高的敬意。

  這時候將婁室尸體送回去,毫無疑問,等于在沸騰的金國朝堂,再填一把柴火,澆一桶油。

  幾乎可以確定,斜也的儲君之位,是絕對保不住了。

  失去這么個緩沖的人物,吳乞買又老了,金國不可能不確定儲君。

  剛剛外戰慘敗,隨后金國朝堂內亂,幾個大人物殺一個血流成河,真到了這一步,神仙都救不了大金國了。

  北伐,光復大名府,收復真定府,直逼燕云。

  在場所有文武,都心跳加速,血脈涌動。

  能把一具尸體玩出這么大的花樣,張浚這家伙真是有點東西。

  趙桓環視四周,自然是詢問,還有別的意見嗎?

  大家伙又不是傻子,人都死了,不管怎么泄憤,也就是那一堆蛋白質了,真的沒什么意思。

  相反,若真是能引起金國內亂,卻是無可估量。

  只是賬容易算,可誰能擔負這個使命呢?

  眾人齊齊看向了張浚,反正你提出來的,就讓你去吧!

  張浚感受到了大家伙的目光,只能咧嘴。

  “非是我不想去,只是我傷得不輕,渾身疼痛,我怕去了之后,反而誤事。”

  這話也沒錯,總不能代表大宋的使者,不停咳嗽,跟個病鬼似的,那就麻煩了。

  可張浚不行,誰能負責呢?

  沒有遲疑,人們又把目光落到了胡寅身上。

  老胡哭笑不得,張浚啊,咱們倆一起在太學,一起跟隨官家,行軍的時候,都睡在同一個帳篷里,你晚上打呼嚕我都忍了。

  結果倒好,你就這么報答我,是吧?

  金人慘敗,一個個都瘋了,我這時候押解婁室尸體,去金國耀武揚威,能不能挑起他們的內亂我不知道,反正我的腦袋是沒準是保不住了。

  不過胡寅也知道他說了不算,還是要看官家的。

  趙桓沉吟了片刻,突然道:“胡學士,恐怕真的要你跑一趟了,此行風險不小,你要多加小心。”

  胡寅還能說什么,官家直接下旨了。

  他起身拱手道:“官家,臣義不容辭。臣還想懇請官家賜一首詩。”

  趙桓苦笑,“朕當下可寫不出什么好詩啊!”

  胡寅微微嘆氣,又道:“既然如此,那不妨寫一首前人舊作也行。”

  “什么舊作?”

  “自然是李太白的《胡無人》。”

  聽到胡寅的話,張浚差點噴出來,慌忙捂嘴,咳嗽不停。

  吳敏沉吟道:“小胡學士,你讓官家寫這首詩,不怕激怒金人嗎?”

  “回吳相公的話,激怒最好!還怕他們生氣不成?”

  “哈哈哈哈!”吳敏突然撫掌大笑,轉頭對著趙桓道:“官家,兩漢的時候,使者出訪別國,往往不是為了談事,而是存心惹禍。一點番邦誅殺漢使,就給了大漢出兵討伐的借口。而能僥幸不死的漢使,都會名揚天下,成為一時名臣,以老臣觀之,胡學士有古之名使的氣魄啊!”

  趙桓欣然一笑,“吳相公,你這馬屁拍得不著痕跡,頗有功力啊……好,既然如此,給朕準備紙筆。”

  不多時,有人把筆墨取來,別人都有戲份,唯獨李相公有點可憐,其實能擊殺婁室,他是立了大功的。

  沒辦法,李邦彥只能給趙桓伺候筆墨。

  趙桓略遲疑,就屏息凝神,一篇李白的詩文,輕快流出……

  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堅胡馬驕。

  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云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無人,漢道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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