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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官家出題

  趙桓看到了考核結果,居然沒有生氣,這么多大的事情,人家不給他整活上眼藥,那才不正常呢!

  所以趙官家很謙卑地問了一句,真的一個可用之才都沒有嗎?

  老太監朱拱之去傳旨了。

  這位隱身很長時間的內廷大押班終于出動了,光是看到老朱,就把政事堂幾位嚇得不輕。

  趙桓不是個裝蒜的皇帝,

  換句話說,如果真的覺得有問題,他就會直接召見,甚至親自來政事堂,把事情弄清楚。奈何你們給官家整活,官家也不能不接著。

  “呂相公,官家想問,他挑出來的有功將士,寄予厚望的軍中功臣,就真的不堪用?”

  呂頤浩額頭冒汗了,伴君如伴虎,這倒不是說時刻都要戰戰兢兢,畢竟老虎也需要撓癢癢,梳毛,鏟屎……有些時候,還要你故意跟皇帝對著干,那才叫會伺候人。

  但是,有些事情,確實不能含糊,就比如用人!

  這一次的事情也讓老呂挺措手不及的。

  “請替我回官家,此事政事堂一定仔細清查,給官家一個妥善交代。”

  朱拱之沒說什么,只是咧嘴一笑,隨即拱手離去。

  這幫文官,就是自命不凡,都是擺明的事情,非要跟官家斗,你們也不衡量一下自己的程度……不過這樣也好,早晚官家就會知道,論起貼心,還是我們這些無根之人。

  朱拱之背著手,邁著方步走了。

  呂頤浩卻是立刻將劉韐,陳過庭,葉夢得和唐恪叫來了。

  眼下的政事堂呂頤浩總領政務,不過由于公務太多,他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除了軍務,財政之外,都是其他宰相負責,呂頤浩只管最后下決心。

  而有關人事方面,呂頤浩也只能抓主要的,至少是知府以上的要職……因此將一些軍人安排回鄉,擔任官吏,就由禮部和吏部負責,畢竟這幫人最大的也到不了知縣,根本用不到首相過問。

  結果這幾天呂頤浩忙活占城稻的事情,他們就捅出了這么大的簍子。

  “葉尚書,唐尚書,你們想殺人,只管下刀子就是,何必弄這種手段?你們就不怕惹禍上身,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葉夢得和唐恪臉都綠了,“呂相公你可要明察啊,這事情,這事情不怪我們啊!”

  “是不怪你們,怪我!我現在就去跟官家請罪去!”

  呂頤浩拔腿要走,可把倆人嚇壞了,拼命給劉韐眼色,老劉深吸口氣,“呂相公,你聽他們說完,到底是怎么回事?”

  呂頤浩耐著性子坐下,葉夢得深吸口氣,這才說道:“呂相公,按照官家的意思,往地方上派遣有功士卒,雖說官職不高,權力不大,但人數太多……而且還不止這一次,往后每次打仗,都有成百上千的功臣,要是沒有個妥當的辦法,吏治銓選這塊,就徹底亂套了……故此才有考核一說。這也是咱們在政事堂商量的結果啊!”

  呂頤浩冷冷道:“是這么商量的,但沒人告訴你們,一個也不行啊!且不說官家如何,便是我這里,也是希望用他們監督地方,推行土斷,攤丁入畝……你們一個不要,還不是欺君嗎?”

  唐恪咧嘴凄苦道:“呂相公,你可真是冤枉我們了,我們出的都是最簡單的題目,斷然沒有故意為難的地方。不信您可以瞧瞧。”

  呂頤浩接過了考題,看了兩眼,不由得點頭。

  唐恪真的沒有騙他,這個考題真的不難,甚至比起別頭試還要簡單許多。

  所謂別頭試就是給官吏子弟準備的,起初是為了避嫌,要求考官的子弟另設考場,單獨錄取,避免影響公平。

  毫無疑問,任何制度的初心都是好的。

  可經過多年來,數代人的不屑努力,

  別頭試已經變成了一種官員的特權,別頭試的考試內容最簡單,錄取率又超高……以一些科教發達的地區為例地方的取解試是幾十取一,甚至一百取一,但是到了別頭試這里,卻是十取三。

  也就是說,你的長輩是官吏,你通過科舉的概率,至少是普通人的十倍以上……所以說考試這個東西,自古以來就沒有真正的公平,或許絕對的公平,也是一種不公平。只要不是真的天怒人怨,就只能躺平接受。

  畢竟只要學會了認命,路一下子就開闊起來了。

  呂頤浩皺著眉頭,“唐尚書,你按照別頭試的方法出題,這是對的,可你怎么不按照別頭試錄取啊?十取三也好,十取一也好,總要讓我能跟官家交代,現在弄成什么樣子了?”

  唐恪簡直哭了,“呂相公,我出的都是最簡單的題目,還怕他們答不完,只是規定一道試貼詩,兩道策論,還有一道墨義……天可憐見,沒有半點難為人的意思,這要是放在取解試,那些士子都要給我磕頭謝恩了。”

  這位唐尚書滿肚子委屈,“即便如此,一個能完整答題的人都沒有,后來我有仔細尋找,想要看看誰的詩寫的好,誰的文章還能通暢,只要有一點可取之處,我都會錄取的。我也不想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可看了幾天下來,我要是錄取了他們,就會成為天下的笑柄,甚至被后世嘲笑。我,我寧死不為!”

  葉夢得同樣嘆息道:“呂相公,科舉取士,這是延續了幾百年的東西,也是咱們文人最后的體面了。咱現在不說東華門唱名,方為好男。可也不能糟蹋考試,不然千百年后,還是會有人說我們逢迎帝王,失了風骨,這種遺臭萬年的時候,我們無論如何也干不出來,要不這樣,我們干脆辭官算了。”

  呂頤浩看著這倆人,目光如火,冷哼道:“想跑嗎?晚了!官家是什么樣的天子,你們不清楚?別打量了老皇歷,好罷官回鄉……官家連婁室都殺了,殺幾個文臣,比碾死一只雞難不了多少!”

  作為跟隨著趙桓一段時間的宰相,呂頤浩很清楚趙桓是什么人,這位官家也就是表面和藹,實際上心思狠著呢!

  以前是沒有條件,要忍著,小心著,維持大局……可是到了現在,官家就是最大的大局,他才不會輕易妥協退讓。

  敢忤逆官家,等著死吧!

  “我要親自去瞧瞧,看看是不是真的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

  很顯然,呂頤浩并不相信這倆人的話,他也不顧規矩了,拿出了首相的威風,去了禮部,把原始卷宗都找了出來。

  經過了半天之后,呂頤浩晃著頭走出來,抬頭瞧了瞧天,忍不住長嘆數聲。

  然后又瞧了瞧唐恪和葉夢得,“你們到底是怎么忍下來的?”

  這一句話,把兩位尚書都整哭了。

  “呂相公能體諒我們的難處,我們就心滿意足了。不管官家有多大的怒火,都沖著我們來就是了!”

  呂頤浩擺手,“不要說了,我忝列首揆,該是我的事情,我也逃不掉。而且你們說得對,考試弄成這樣子,要是還能通過,我們就真的成了千古笑柄了。”

  呂頤浩說完之后,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而后以一種舍身赴死的悲壯,去見趙桓了。

  “官家,請恕老臣辜負圣恩,無論如何,也不能準許那些士卒為官!”

  趙桓的臉色瞬間沉下來,聲音冷冰冰道:“呂相公,你不是不知道朕的心意吧?”

  呂頤浩咯噔了一下,這是說自己和官家離心離德嗎?

  呂頤浩面色凄苦,神情暗淡,“官家,臣故知官家心意,可臣無論如何,也不想有辱官家圣明。”

  他抬起頭,誠懇道:“那些將士可以在軍前廝殺,可以立功受賞,唯獨不能為官!”

  “為什么?”趙桓聲音陡然提高,“是文武之見,還是破壞了規矩?”

  呂頤浩還頭一次被趙桓吼過……從尸山血海出來的帝王,真正發怒的時候,天崩地裂,伏尸百萬,可不是一句笑話。

  呂頤浩下意識咽了口吐沫,沉聲道:“官家,臣不敢有半句謊言,他們不通經義,不懂文墨,更不知圣人之道……如何能夠為官牧民?表率一方?若是放他們去地方,只會為禍百姓,敗壞吏治,臣身為宰執,不能逢迎官家,還請官家明鑒!”

  說完之后,呂頤浩摘下了頭上的帽子,放在了地上。

  趙桓大怒,氣得眉頭立起,毫無疑問,這是文官集團的反撲,他是不能客氣了,連官家的話都不聽了,必須出重拳!

  可趙桓略沉吟之后,又似乎從呂頤浩的話中捕捉到了一些東西……

  “朕早知剛剛籌建御營的時候,就讓他們讀書寫字……別人不說,就那個牛英,也認識幾百個字,朝廷的公文告示,大略也能看懂。他們在軍中,也要負責糧食軍械,也都有清單賬目,不敢說每一次都對,但算錯的也不多。朕讓他們去地方做事,就是看中了這一點……你要非說他們什么都不懂,朕是不贊成的。”

  趙桓突然扭頭,死死盯著呂頤浩,

  “呂相公,你給他們考的什么東西?”

  呂頤浩瞬間瞪大眼睛,整個人都傻了。

  “官家,考試自然是試貼詩,策論,經義……沒有別的啊!”

  趙桓一聽,直接無語了。

  “我說呂相公,你們還真瞧得起他們,十年寒窗苦讀,都沒幾個能駕馭這些玩意的,他們才學了幾天,認識幾個字?讓他們考這個,你想干什么?”

  呂頤浩目瞪口呆,過了好半天,才咽了口吐沫,艱難道:“官家,那,那該考什么?”

  “考識字啊!給他們一段話,讓他們抄寫……再找一篇公文,讓他們提煉其中的主要內容……或者給他們幾個要點,讓他們寫一篇告示。再出幾道簡單的算學問題。比如一戶出兩丁,一百戶能出多少……這些也就夠了。”

  呂頤浩哭了,“官家,這是要考三歲孩子啊!”

  趙桓不愛聽了,“你當下面的小吏比三歲孩子強多少啊!算了,朕親自出題,你們就別摻和了。”

  呂頤浩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反正天子出題的消息傳出去了,令人意外的是占城王子要求參加,非常積極,還說要考個狀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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