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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姻緣

  “張大頭領,這人就是姚平仲?”

  張榮頷首,“七爺放心,絕沒有半點差錯。在梁山泊里,有不少潰兵,見過姚平仲的不在少數。這個東西弄了身道袍,拿著根浮塵,就想裝世外高人,也太不把俺老張放在眼里了!”

  阮七深吸口氣,仔細看了看被捆成粽子的姚平仲……此人可是大大有名,青化一戰,他的兵馬潰敗,幾乎壞了大局,后來又失蹤了,朝廷到處追查,結果沒有料到,竟然跑到了金國,成了可恥的漢奸。

  還敢來勸說張榮投降金賊,真是罪有應得!

  阮七又皺了皺眉,“張大頭領,你打算投降朝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張榮愣了片刻,憨笑道:“七爺果然是老江湖,俺這點心思瞞不過七爺,其實早在兩年前,俺就想提兵進京,跟金人拼個你死我活了。”

  張榮昂著頭,握緊了拳頭,激動道:“咱們落草為寇,占山為王,跟朝廷斗,殺貪官污吏……這事對得起良心,無愧天地。可金人趁亂來了,咱們要還是斗下去,豈不是成了笑話!俺張榮這點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的。”

  阮七點頭,“那張頭領為何沒有去投靠朝廷?”

  張榮咧嘴苦笑,“還不是為了兩個字,一個是義,一個是疑。”

  面對老前輩阮七,張榮沒有絲毫隱瞞。

  長久以來,梁山泊就是個大賊窩,八百里水泊,同南方的洞庭湖、太湖一樣,都是天然的水賊聚集地。

  犯了事情的罪人,過不下去的百姓,打仗逃跑的潰兵,牢城營出來的犯人……總而言之,各種各樣的邊緣人物,聚集在了梁山泊。

  他們有著共同的特點,就是極度厭惡朝廷,狠官吏,狠天子,成天嚷嚷著殺進東京,奪了鳥位。

  可若是再仔細問問,他們真的想舉兵造反嗎?

  這幫人又多半猶豫了,守著梁山泊過逍遙自在的日子,難道不好嗎?何必冒險造反,反正跟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你有你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

  像宋江那種,就是明顯鬧得過了,引來了朝廷清剿,承受不住,就接受了招安……招安不得安,又把性命丟了。

  所以張榮掌管水泊之后,第一件事就把替天行道撤了。

  咱就是一幫水賊,別往臉上貼金,也別嚷嚷什么替天行道,別給自己惹禍。

  張榮的低調做法保全了梁山泊的安全,但他治下的梁山泊,卻也失去了宋江時代的凝聚力……在宋江手下,幾十個頭領,位置明明白白,誰負責什么,清清楚楚,大家伙都聽大哥的號令。

  可是到了張榮這里,他只是眾多水賊之中的最大一股而已。

  “七爺,俺沒本事說服大家伙,要是俺投降了朝廷,怕是回過頭就要俺來剿殺這些老兄弟,這個手下不了啊!”

  阮七頷首,“張頭領高義,這點就勝過宋江百倍!眼下張頭領有把握了?”

  “不敢說十成,也有七成。”張榮道:“七爺,是這樣的,金人不斷侵入京東,有太多的百姓逃到了水泊避禍,前段時間,我們梁山兵馬跟著官軍一起對付過金人……不少人也覺得官軍和以往不一樣,再有,這金狗著實可惡,大家伙沒法像以前一樣過日子。投靠朝廷,先把金人趕走,也未嘗不可。”

  阮七捏著下巴,笑呵呵道:“既然這樣,怎么孟首領他們都不愿意歸降?”

  張榮咧嘴,無奈道:“這就要說第二個字了,那便是疑!”

  張榮嘆道:“咱們這些弟兄,著實被朝廷欺負苦了……再有,咱們也跟朝廷打了不少次,別的不說,現在水泊的大船,九成都是官軍的。雙方這么大的仇口,投降之后,朝廷能不能容得下?再說了,官軍約束那么多,大家伙也受不了啊!”

  阮七笑了笑,“張大頭領,跟你說句實話,起初我也受不了,可漸漸的,還真就習慣了,沒有約束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了。”

  “怎么說?”張榮驚問。

  阮七笑道:“就拿這最簡單的吃喝來說……軍營里面說糞誰里面有蛔蟲,因此取水處必須干凈整潔,生水務必要燒開……結果真的就少了許多害蟲病的弟兄,就連許多大肚子病的都沒了。”

  張榮一聽,大驚失色,“七爺,真的是這么回事?那,那我有個侄子,他染了大肚子病,渾身水腫,又是怎么回事?”

  阮七皺眉頭,“他……是不是喜歡吃生魚肉?”

  張榮驚訝張大嘴巴,“七爺神了,您怎么知道的?”

  阮七憨笑道:“這算什么啊,軍中早就講了,說魚啊,蛇啊,青蛙啊,身體里都有蟲子,吃到了肚子里,就會寄居人體,生息繁衍,那可是會要命的!所以務必不能吃生肉。”

  生長在水邊,整天和魚蝦打交道,有人貪圖鮮美,吃點生魚片之類的,相當普遍……水泊之中,感染大肚子病的絕不在少數。

  聽了阮七這么一說,張榮目瞪口呆,心中十分震撼。

  阮七不過是普通士卒而已,他都能知道這么多,官軍真是有些東西啊!

  “七爺,軍中到底是怎么樣的,能不能說說?”

  “就是每天訓練,然后有識字課程,有讀報時間,還有諸葛亮會……”

  “諸葛亮會?”張榮不懂。

  阮七耐心道:“就是遇到了困難,讓大家伙一起討論,平時的衣食住行,行軍訓練……到了打仗時候,該怎么應對,大家伙都能商議一番,最后拿出辦法來。”

  張榮耐心聽著,頻頻發問,良久他驚呼道:“七爺,照你這么說,官軍跟學堂差不多了?這都是誰想出來的?”

  阮七呵呵一笑,“還能是誰,自然是官家了,要不你說大家伙怎么愿意替官家賣命?說實話,要不是老娘病重了,我的兩個哥哥都死了,沒人給老娘養老送終,我就不回來了。”阮七看著張榮,感嘆道:“張大頭領既然在乎弟兄們,就該給大家伙謀個出路。這個官家的確和別人不一樣。”

  張榮用力點頭,可依舊有些遲疑,“七爺,你說以往我們罵了那么多皇帝佬,說了那么多不恭敬的話,這事能不能成為把柄啊?”

  阮七哈哈一笑,從懷里掏出邸報,甩在了張榮面前。

  這位張大首領鋪開,在邸報上面,赫然有“先斬貪官和污吏,再殺京城鳥官人”的漁歌……張榮眼珠轉了轉,終于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

  能堂而皇之寫在邸報上,就等于告訴了天下所有人,不會拿這事為難他們。

  世上最讓人放心的就是開誠布公,這可比許諾什么高官厚祿,發個免死金牌有用多了。

  坦蕩,大氣!

  這位趙官家還的確值得信任。

  不過俺老張也不是廢物點心,縱橫水泊這么多年,俺打仗的本事還是有的……張榮思前想后,決定寫一封信,交給朝廷。

  湊巧的是阮七別的本事沒有,卻能往朝廷遞札子……而且他們遞的札子能通過皇城司,直接送到趙桓的面前。

  這就相當于有了專札奏事的權力,僅僅是這一條,就讓這幫老兵有了非比尋常的地位。

  “官家,張榮說金人試圖立李成為帝,統領齊州以東之地,這事情或許不假。”

  趙桓將幾位重臣叫到了文德殿,一起商議。

  張叔夜就分析道:“當初兀術在京東肆虐,地方上被打得糜爛不堪……現在京東之地,有水泊賊寇,有泰山賊,青州等地還有賊人嘯聚,亂成了一鍋粥。朝廷也無力整頓。金人這時候讓李成南下,占據齊地,正好能擾亂大宋,幫他們分擔壓力,手段毒辣,其心可誅啊!”

  眾人互相看了看,也都認可這個判斷。

  可問題是要怎么應付才好?

  張愨就道:“朝廷當下并無太多的財力,支應不了大戰。李成也是悍匪出身,并不好對付,一旦遷延日久,損耗就太大了。”

  趙桓捏著張榮的札子道:“根據張榮的提議,他愿意以梁山泊水師,沿著濟水前出,把李兵馬隔斷在京東之地,這時候只要派遣一位將領,率領兵馬,擊潰李成,就可以除掉這個畜生!”

  話音剛落,一直在末位的劉锜突然站起,“官家,臣愿意領兵前往!”

  劉锜態度堅決,趙桓看在眼里,心中一動,他如何不清楚,作為最早跟著自己的武將,劉锜這段時間已經嚴重落后了,哪怕跟兀術交戰,都沒能戰勝,讓他十分沒有面子……眼瞧著一個接著一個人的,跑到了自己的前面,他如何不著急!

  因此劉锜果斷請戰,無論如何,都必須答應!

  趙桓輕嘆口氣,“朕可以讓你去,但有一件事,張榮那些人出身草莽,你要妥善對待,切不可恃才傲物,怠慢他們……當然了,也不能予取予求,失了分寸。總之要不卑不亢,有禮有節,知道嗎?”

  劉锜立刻點頭,別管多難,他都要應下。

  “臣領旨!”

  劉锜立刻調動御營左軍,直奔濟州而來,等他趕到之后,張榮竟然已經等在這里了。

  “劉都統,俺有個冒昧的請求,我有個妹子,年紀二十,要是都統不嫌棄,就讓她追隨都統,伺候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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