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剛剛傳來消息,兀術統兵三萬,出永靜軍,另有三萬漢兒軍圍攻濱州。張都統正率軍浴血奮戰!情況不容樂觀。”張叔夜走后,吳敏暫時成了趙桓在軍務上的第一高參,河北的戰局如此,需要官家決斷了。
“三個女真萬戶,三萬漢兒軍,再加上李成所部,算起來也有十來萬人。如果能招降京東等地的土匪山賊,就能聚攏十幾萬人……要是放在兩年前,還真是泰山壓頂啊!”
趙桓輕笑著說道,神色之中,沒有半點慌張,仿佛就是個玩笑……吳敏同樣嘴角含笑,心中卻是多了幾分感慨。
兩年多以前,他又何嘗不是惶恐不安的眾人之一,現在回想,變化還真是天翻地覆。
“官家,要不要再度親征,給兀術當頭一棒?”
趙桓笑了,“親征?有那么多錢糧嗎?”
吳敏咧嘴呵呵道:“皇宋的底子到底不差,夏稅又陸續送來了。最妙的是政事堂為了給孔府復仇,不是說了能出錢嗎?”
是哦!
趙桓瞇縫著眼睛,笑道:“這么說,是讓朕拿他們的錢,打個爽快了?”
吳敏忙道:“非只官家,臣愿為陛下牽馬!”
趙桓笑容可掬,并沒有過分欣喜。所謂利益集團,在趙桓多次親征之后,圍繞著他的文武,已經相當龐大了,既然相信有人會為了利益,不惜屈膝投敵,那為什么不相信,有人會為了個人功名,耗光國力呢?
或許這就是苗頭吧……想到了這一點之后,趙桓反而冷靜了不少,領兵打仗雖然很爽,但總歸要看看家底兒的。
他沉默了一陣子,這才道:“京東的戰事,交給劉锜負責就是了,讓他擊潰李成之后,火速北上,同兀術對峙,解救張榮。”
吳敏張了張嘴,卻也點頭應是。
“再傳一道旨意,朕要加開恩科,邀請天下賢才,共聚京城……朕打算在金明池問政……凡是各地世子,儒生名流,乃至普通百姓,皆可面君,當面提出建議。如果所言有理,立刻頒行,如果學識人品俱佳,可以直接入朝為官。”
吳敏大驚失色,他如何不明白,趙桓這是真的要偃武修文,休養生息了。
回顧過去,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趙桓都是咬死了不松口,生怕一時松懈,朝野厭戰情緒爆發,再想振作,就不可能了。
但是到了今天,不拘文武,都有了相當主戰的力量。
大宋也的確因為暫時耗光了國力,無法再大舉出兵。
最最重要,歷次的戰斗已經讓大宋上下有了足夠的自信,他們能贏的……到了這一步,也該暫時改變國策了。
只是說改變容易,可國策轉頭,涉及的太多的利益,人事、財政,包括朝中話語權的分配,隨軍的重臣,軍中大將,政事堂諸公,乃至各地的轉運使,地方官吏,世家豪強……全都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沖擊,這就好比一艘碩大無朋的船只,驟然轉向,帶起來的漣漪,都足以淹沒無數小魚小蝦了。
不得不說,還真是馬上天子,自信十足,否則的話,換一個普通皇帝,怕是要糾結許久,哪來這般明快。
吳敏略遲疑,不管怎么樣,對他來說,都只有緊跟趙桓的腳步,畢竟這大宋朝,只有這么一個太陽!
靖康三年,伴隨著李成集團的覆滅,宋金之間的戰斗,終于停了下來。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在宋金兩國之間,也沒有了任何緩沖的余地……兵將對陣,毫不含糊。
經過了趙桓許久的醞釀,新的軍制改革,終于刨了出來。
趙桓最終拋棄了節度使,鎮撫使一類的武職,改用總兵制。
首先第一位,便是陜西總兵韓世忠。
“良臣,坐鎮延安,既要準備攻打金國,又要威懾大石……非你這般的猛虎,不能為之啊!”
韓世忠晃著高大的身軀,心滿意足,說到底,自己這個天下第一將的名頭,還是實打實的。
“臣領旨。”韓世忠毫不猶豫答應。
“等等!”趙桓想了想,讓人取出一面通紅的大旗,展開之后,有四個金色大字,熠熠生輝。
“蓋世無雙!”
趙桓笑道:“這是朕送給良臣的。”
韓世忠臉漲得通紅,雙手顫抖,他本以為自己官居極品,該拿到的都拿到了……還有什么能打動他的心呢?
可老韓想不到,官家還能玩出花樣來。
這是他的,還是別人也有?
就在韓世忠遲疑之間,另一面大旗也拿出來了。
“興宋耀漢!”
不用說,這面旗號是給吳玠的,上面含著興漢侯的名號。
“晉卿,你就接任河南總兵吧,駐扎潼關,威懾河東金人。”
吳玠向前一步,伸手接過,朗聲道:“臣領旨!”
接下來趙桓一下子拿出了兩面旗號,第一面是“精忠報國”,這個不用問,自然是岳飛的。第二面就有趣了,居然是“文武雙全”。
大家伙看到了這四個字,差點笑出來,究竟誰這么拽,竟然能得到這四個字,不會是……沒錯,正是曲端!
趙桓也給他準備了一面旗號,但是對不住了,曲端要放棄領兵的機會了。
“鵬舉,朕想來想去,河北總兵的位置還是給你。至于曲端,朕打算成立一個參謀部,再成立一個武學。曲端以樞密使身份,兼任參謀部尚書,武學祭酒。”
趙桓笑道:“你去曲端堡的時候,把旗號給他,讓他打著大旗,風風光光,回京上任!”
面對這個結果,眾人簡直想笑出聲來。
曲端辛辛苦苦,到底是錯付了,也難怪給了個文武雙全的評價,原來是要他回來擔任武學……一幫武夫,又有什么好學的?
很顯然,這幫人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可怕,趙桓著實在改變整個制度,打破文武隔閡,既有功將士返鄉之后,又來了一個武學。
掌握了更多本事的軍官團,在未來肯定會發揮更大的作用。
甚至武學會成為比太學更有魅力的學府。
三員大將,明盔亮甲,騎著駿馬,不分前后,從宣德門縱馬而出,在他們身后,三面紅色金字的大旗,迎風飄揚,獵獵作響。
光是這也就罷了,趙桓竟然賜下了半套天子儀仗,而且沿途鼓樂喧天,萬民歡呼,地上還撒了許多花瓣,風光之極。
和這三位總兵比起來,什么御街夸官,根本不值一提。
韓世忠騎在馬背上,老臉漲得通紅,如同喝醉了似的。再看看吳玠和岳飛,尤其是岳飛,這位素來謙遜持重的年輕將領,此刻白面染血,拳頭緊握,顯然在緊繃的面容之下,是一顆沸騰的心。
“官家洪恩,當真難以報答!”
吳玠用力頷首,“武人風光,無過如此!”
到了岳飛這里,他沉默了半晌,喉嚨涌動,吐出了四個字:“克復燕云!”
韓世忠和吳玠互相看了看,也跟著大吼起來,“沒錯,克復燕云!”
三將齊出,天下震驚,很顯然,趙桓已經劃分好了戰區,自西向東,泰山壓頂。
這三位大將毫無疑問,要統領一方,整軍經武,積蓄力量,準備北伐。
在這一條戰線上,還剩下一個空缺,那邊是京東方向了。
“臣拜見官家!”
劉锜返回了京城,在他的手邊,有一個盒子,鄭重施禮之后,趙桓含笑道:“是李成的腦袋?”
“是!臣等在汶水之畔,誅殺此賊!”
趙晗頷首,“朕知道了,隨便找個地方深埋了就是。”
劉锜點頭,“臣知道了。”
“對了,朕問你件事。”趙桓探身,一副十分認真的模樣,“那個……張榮的妹妹,你見過沒有?”
劉锜愣了片刻,臉不由得泛紅,“見,見過。”
“可……還看得過去?”
“過……過去!”
“哦!”趙桓頷首道:“這樣的話,朕就可以放心賜婚了,總算不是亂點鴛鴦譜了。”
劉锜咧嘴苦笑,就算你要亂點鴛鴦譜,我又有什么辦法啊!
劉锜想了想,正色道:“張都統之妹,美而可賢,臣能和她成就連理,是臣的福氣。”
趙桓用力頷首,頗為滿意,隨后又嘆道:“劉锜,你跟著朕最久,當初拿下童貫,掌控勝捷軍,便是你出力最大。咱們君臣走到了今天,朕要賜給你四個字!”
劉锜猛吸了口氣,終于輪到他了!
三將出京的名場面他早就聽說了,如何不盼著自己也有一份。
趙桓起身,走到了桌案前面,一點也不遲疑,就寫下了四個字,劉锜一看,直接昏倒。
百年好合!
“官家,這,這個如何能繡在旗號上?”
趙桓哈哈大笑,“什么繡在旗號上,是讓你掛在洞房的!”
瞬間,劉锜小白臉黑了,一口血險些噴出……原來我還不配授旗……正在他訕訕羞愧之際,趙桓點手,讓人一口氣送進來兩個盒子。
“這個百年好合是贈品,朕要給你的是這個。”
劉锜的心像是坐了過山車一樣,著實刺激。
他生怕趙桓再玩什么幺蛾子,好在皇帝陛下不打算開玩笑了,同樣的紅旗,同樣的金字,“忠勇股肱”。
看到這四個字,他松了口氣,倒也貼切。
趙桓又道:“對了,朕聽說張榮到了登州之后,說什么滄海遼闊,遠勝八百里梁山泊……”
“對,是有此語……張都統在出師之前便燒了梁山泊水寨,他忠心耿耿啊!”
趙桓點頭,“那好,你展開下一面旗號吧!”
劉锜點頭,打開之后,發現形制都是一樣,只是顏色變成了,變成藍色的旗面,用白色繡著四個字,“橫行四海”。
趙桓笑容可掬,“這是朕對張榮的期許,梁山泊的確太小了,茫茫大海,才是水師的用武之地,朕萬分期望,他能建功立業,不負朕之期望!”
劉锜正色,鄭重收好大旗,代張榮謝恩之后,讓人快馬加鞭,把旗號送去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