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塔不煙已經是第三次進攻君士坦丁堡了,對于這座地理位置極其特殊的城市,她志在必得。
西遼需要一個核心之地,契丹人西征,也要有一個終點。
毫無疑問,君士坦丁堡都是個上上之選,只要占據了這里,至少能給西遼帶來三百年國運。
能做到這一步,她也就對得起死去的大石了。
“鵬舉,你咱們看西遼的圖謀?”趙桓笑容可掬,在他的對面,站著身形雄壯的岳飛岳鵬舉。
還不到四十歲的他,氣度威嚴,正在鼎盛,微微瞇縫著眼睛,頗有種睥睨天下的豪情。
事到如今,岳飛絕對堪稱當世第一統帥,無人能敵。
他微微沉吟,就道:“官家,以臣觀之,這個君士坦丁堡位于一條至關緊要的水道之上,誰霸占了這座城市,誰就能放心大膽,收取過路費。每年的商稅就足以養兵,而且此地還十分險要,易守難攻。契丹人自然是要拿在手里,以為萬年之計。如果此時不拿,他們也就沒有機會了。”
“何以見得?”趙桓好奇問道。
岳飛淡然一笑,“官家如何不知?當年跟隨大石的老人,已經凋零了太多,臣聽說耶律奴哥已經死了……再過幾年,這些老人不是死掉,就是病體沉重,老邁昏庸,還拿什么打仗?西遼就是趁著還有一口氣,拿下此地,給所有人一個后路。”
趙桓略微思忖,也知道了蕭塔不煙的打算,只是趙桓微微長嘆,“豈止是西遼,我大宋人杰,也走了太多了。”
岳飛神色一怔,隨后也跟著低下了頭,陷入了悲傷……自從靖康十五年之后,就不斷有人離去……老相公呂好問,前任首相呂頤浩,劉韐……伴隨著這幾位的相繼離去,原來的抗金諸相已經凋零殆盡。
不只是如此,三年前,就連太尉高俅也死了。
而最最讓人接受不了的是吳玠吳晉卿也去了。
吳玠的死震撼了整個大宋,可謂是舉國震驚。
這位當年在關中,一戰定下了乾坤,哪怕時至今日,興漢侯的大名依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再過幾百年,這位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吳玠的死早有預兆,他受過重傷,此后一直恢復不那么好。直到最后,一年倒有半年躺在病床上。
對于一位沙場大將來說,纏綿病榻比殺了他還難受。
吳玠是靖康諸將當中,最早離開的。
他的死仿佛拉開了序幕……首先是王德去世,接著是呼延通染病離開……張榮在前不久也上書,說自己老病,請求早日挑選新的水師總兵。
除此之外,就連韓世忠也老病纏身,不復往日之勇……
按理說身為大將,能活到六七十歲,已經足以含笑九泉。
而且站在趙桓的角度上,他們不過是穿越游戲的NPC罷了,注定了的結局,有什么好傷心的?
奈何趙桓就是沒法忘記,在黃帝陵,狼狽的吳玠,沒法忘記一場場的血戰……或許是人老了,最近幾年的事情,趙桓倒是不那么清楚了,反而是牟駝崗,滑州,太原,青化鎮……這一個個地方,一場場戰役,讓他刻骨銘心,如在眼前。
吳玠走的那天,趙桓就夢到了他們在黃帝陵前,君臣一起暢飲請功,開懷大笑……可醒來之后,趙桓才驚覺,他們并沒有喝這場慶功酒……
皇帝陛下失魂落魄,就像是丟了什么似的。
按理說他應該給大家伙更多的東西,君臣之間,也該更親密一些,甚至是不該把他們趕到苦寒之地戍邊……
趙桓越想越覺得虧欠他們……理智并不能總是戰勝感情,哪怕是對的事情,遇到了這么個結果,也是讓人悲憤莫名。
在吳玠死后的第三天,趙諶下旨,讓人在黃帝陵辟出一塊區域,興建華夏宗廟,供奉炎黃二祖,同時給予吳玠配享宗廟的待遇。
或許有朝一日,大宋朝會消失,但是只要華夏尚在,炎黃子孫猶存,歷代以來,為中原正朔,迎戰夷狄,捍衛華夏子民的英雄人物,便永世長存!
這是比大宋昭勛閣更高一級的待遇,吳玠是入祀華夏宗廟的第一人。
似乎還嫌不夠,趙桓又親自下旨,將青化之戰的戲曲擴展成《興漢傳》,四處傳播。
趙桓的這一番作為,已經遠遠超出了對臣子的懷念,畢竟按照常理,只要輟朝幾天也就是了。
但卻沒有人敢質疑,因為他們清楚,趙桓不只是為了吳玠那么簡單,他在親手送別,一個屬于他自己的時代。
今后還會有更多的將軍離去,名將凋零,百花沉寂,這一代的人杰,終歸是要謝幕的。
岳飛不是個會勸人的,只能默然躬身。好在趙桓微微感傷一陣,就控制住了情緒。
“不管怎么說,咱們大宋的人才比起遼國厚實多了,尤其是鵬舉你,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岳飛不喜不憂,似乎官家的夸獎,只是尋常,用不著在意。
“臣倒是擔心,西遼未必能贏。”
趙桓收拾了心情,嘆了口氣,“根據消息,歐洲那邊又湊了不少人,組建什么十字軍,要跟西遼決戰,保護君士坦丁堡。我那親家母怕是也擔心外援云集,難以應對,這才給大宋送信。”
岳飛立刻道:“官家可是打算出兵?”言詞之中,透著一股子難以掩飾的興奮……他早年想的是直搗黃龍,這便是最高的目標。
可當下黃龍府就在岳飛的治下,或許該有點更高尚的目標了,比如——征服全世界。
“鵬舉可有把握嗎?”趙桓笑著反問。
岳飛沒有遲疑,他把握十足,“官家,這些年臣一直在練兵備戰,如今以大宋的軍力,和蠻夷爭鋒,問題不大。只是距離太過遙遠,兵馬過去,未必能得到用武之地。”
受限于距離,哪怕是岳飛這種神將,也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說這一仗打得不是軍力。”趙桓笑吟吟道:“此戰要了解當地情況,要能對癥下藥。還要咱們的將士能適應長途遠征,一路上的軍糧補給,都是頂大的事情。雖然西遼能提供一些便利,咱們也要有所準備才是。”
趙桓也并不是毫無安排,事實上早在幾年前,收攏鷹堡少年,就是為了今天。養兵千日,終于到了用兵之時。
趙桓和岳飛籌劃之后,準備派遣一支人馬前去助陣。
由岳飛統帥,主戰兵馬三萬八千人,另外配屬文官、工匠、通譯、學者等等人員,最后再加上相當數量的鷹堡少年,一共五萬多人,一起出發。
他們主要走西域,沿著一個個的綠洲,跨越萬里,經過巴格達等名城,直取君士坦丁堡。
如此長距離的行軍,絕對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過一想到統帥是岳飛,趙桓的心就放下了許多。
岳飛能戰,而比打仗更可怕的是岳飛治軍的強大紀律,這才是確保遠征成功的王牌。不然一支亂七八糟的隊伍,出去沒多遠,自己就垮了,更談不上萬里遠征了。
“鵬舉,只能托付給你了。”
“請官家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
而就在岳飛全力以赴,籌劃著遠征的時候,居然從東南送來了一封請戰書,有人也要出動了。
而且相比起趙桓和岳飛的謹慎,這位一上來就是出動大船五百艘,將士三萬人!
面對如斯恐怖的規模,趙桓都吸了口冷氣。
“這個兔崽子,還真是能折騰!”
不出意外,提出請戰要求的正是太子趙諶。
他給出的規模也讓岳飛吃了一驚。
“五百艘大船,只有三萬將士,是不是太少了點?至少有一百艘是多出來的。”
“哪里多了!”趙桓早就看透了兒子的心思,“他是把多出來的船只留給商人了。”
“商人?”岳飛愣了片刻,無奈搖頭,“殿下還真是思慮周全。”
趙桓不屑道:“他現在是坐在了那個位置上,不給東南的商賈謀福利,他也過不去。”
岳飛贊道:“這么說來,殿下的確是成熟了,倒是臣,明明有那么多毛紡作坊,臣總是忘了他們,著實慚愧。”
“用不著。”趙桓擺手道:“從陸路運送羊毛織物,賺頭不大。鵬舉要是愿意,給北方分三十艘船只就好。”
岳飛點頭,雖然他和商人沒有過多來往,但總歸是一方之主,不能不顧及治下民生。
趙諶攙和進來,讓事情變得復雜了不少。
單純幫著蕭塔不煙作戰,已經不能滿足需要了。經過和樞密院的商討,趙桓拿出了一個等大的方案。
水師自不必說,在陸地上,除了宋軍之外,再招募五萬名蒙古騎兵,以乞顏部為主,隨著岳飛一起西進。
這下子瞬間就熱鬧了,有人已經把蕭塔不煙的西遼的形容為上帝之鞭,匈奴大帝之后,西方又一次滅頂之災。
如今把蒙古人也送去了,契丹的鐵騎,蒙古的弓箭,兩個游牧民族伺候一個西方,這福分還小了?
尤其是趙諶還準備籌建一支龐大的海軍,足足五百艘大船,絕對的水陸合并,快了加倍。
“弄得朕都想御駕親征了!”趙桓發出了由衷的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