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他們怎么了?”韓梅梅清脆的聲音變得沙啞,她壓根沒有見過生命自然走到終點時,人是什么樣子。
或許她見到過,只是早就莫名的遺忘了。
兩位老者沉默了片刻。
老太太柔聲道,“這是蒼老。”
老這么可怕的嗎?
韓梅梅沒有繼續追問,但她的眼神已經透露出些許的畏懼。
“每個人都會老。”老爺子一聲嘆息,看到年輕人時,他也曾感慨過時光的無情,可是又有誰沒有年輕過。
韓梅梅眼皮微顫,她記起來了,副本里不是完全沒有老人的身影,不過大多時候玩家忙于破解謎團,和偶然遇見的老人NPC擦肩而過,不會有人去特意留意。即便是有直接關聯的NPC,除了原本的劇情外,玩家們都不愿意費時間過多關注,更不用提路人NPC。
韓梅梅神不思蜀,不再開口,李雷默默的陪著女朋友。
“老爺爺老奶奶,之前說的第二批人是什么意思?”程雙舉著小手,乖乖的詢問。
老人家中喜歡孩子的占多數,被稱為老奶奶的老者斂去面上的神傷,模仿著小姑娘嬌嫩嫩的語氣,反問,“小朋友,你們是外來者吧?只有外來者的腦子里還會有醫院的存在,還會看到我們!”
盡管語調帶著逗孩子的輕松,卻讓在場的幾個人出了一頭冷汗,包括韓梅梅,瞬間回神。
什么叫看到我們?難道他們不知不覺中已經深陷副本里了?
“哈哈,老鄭,你看這些孩子,真不經嚇!”老太太忽然咧嘴露出一抹調皮的笑。
幾人……
被稱為老鄭的老爺爺,其實和老爺子年歲差不多,但精氣神遠不如老爺子矍鑠,他輕咳一聲,“老徐認真些!”隨后他看向韓梅梅,“那個姑娘兩年前在醫院外徘徊時,老徐就在她面前,她卻什么都沒看見。”
原來是這樣!
幾人慢慢松口氣。
程雙微微蹙眉,雖然她的問題沒能得到解答,但徐奶奶的話里已經透露出不少的東西。
首先,這些老人知道外來者的存在。
其次,醫院……
等等,外來者的腦子里和醫院有什么關聯?
小姑娘怔愣的發著呆,回想起踏入這個死亡之地的第一天,她看到的便利店、孫叔上班的寫字樓、都雋小哥哥熟悉的街道,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們腦子里的記憶,取自于最深的一部分記憶構建的?
巴士副本時,她便有這種懷疑……
小手拍打了下額頭,程雙感覺自己的腦洞已經快要收不住了。
怎么可能?
流浪者要能做到這樣的地步,早就等不到維護者的到來,所有同位面星根本沒有挽救的余地了。
因為就算維護者前往,也是送給流浪者的一盤菜。畢竟所思所想都無法自控,還能有什么活下來的希望。
都雋仔細觀察了下兩位老人家的表情,見他們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可見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的發生,他問,“所以,老人家你們是被這個世界的人遺忘了?”
“可以這么形容。”鄭爺爺站時間長了有些受不了,坐在了一張咯吱咯吱響的折疊床上,他一坐,剩下的幾位老人也紛紛落座,“你們坐下來,咱們慢慢說。”
孫瀚鎖緊眉頭,另外三位老人目光呆滯,如同木偶,臉色蠟黃沒有半點精氣神,這不止是年邁的狀態。況且從皮膚上來看,他們臉上并沒有太多紋路和斑點。
順著他的目光,徐奶奶回頭看去,拽住其中一位老人的手輕輕撫拍,對孫瀚一笑,“這是我老伴。當年是享譽全球的腦神經外科專家。”她頓了頓,“也是第一批進來的測試員。”
程雙閉緊嘴巴,她有感覺,馬上就要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了。
“長話短說吧!”鄭爺爺接過徐奶奶的話題,他面色凝重,語氣急促,“我們時間不多了,把一切告訴你們之后,也許會被系統徹底捕捉封殺。你們一定要記住。”
“百年前,或許更早,隨著科技發展迅猛,某個醫療機構開發了康復型四維空間,可以讓大腦皮層功能嚴重損害的病人,通過進入四維空間喚醒意識,重獲新生。當時社會嘩然,以為這不過是嘩眾取寵、引人關注的笑話,但很快,這家醫療機構便被一家全球知名游戲公司高價收購,一款名為永恒的新世界的游戲就此誕生。”
說到這里,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當四維空間喚醒意識的醫療項目和游戲掛上鉤,立刻讓程雙想起都雋房間里的全息游戲裝備。
門票上‘破繭而生的新世界’竟然是游戲空間。
所有的土著在游戲里延續了生命。
“永恒的新世界的出現不是跨世紀的科技發展,它伴隨著天降災禍,其實在它出現之前應該早有端倪,不過被我們草草的忽視了。別問我什么災禍,我們已經記不清了。”鄭爺爺擺手,看了眼面色慘白的韓梅梅,繼續往下說:“我們的星球無法在接納我們,外面的環境不在適合人類的生存。第一批能夠進入游戲的,是各領域的尖端人才,也是所謂的測試員。當然,這些人不能是年輕人,年輕人是后備力量,是人類的希望。”
程雙抿起唇,所謂的測試員,更像是敢死隊。
聽鄭爺爺的意思是災禍爆發的太快,這個游戲可能還達不到上市的要求,所以才需要更多人才進入開拓整個全新的、沒有接觸過的游戲系統。
她的猜測得到了解惑。
“永恒的新世界更像是自行發展的獨立位面,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只記得我們進入的第一天,空空蕩蕩的天和地,陡然間瞬息變幻。高樓、街道、車輛,除了人群外,和我們記憶中的城市別無二致。但同樣,每一步,我們都會陷入另外一個全新的世界,類似于年輕人嘴里的游戲副本。我們不會真正的死去,但久而久之,我們的精神、意志、記憶等等,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瓦解,隨著每一次副本的死亡或重傷。”
韓梅梅哆嗦著嘴唇,冰冷的手被李雷緊緊的握著。
她想問什么,卻一直無法成功的發出聲音。
這樣殘酷的事實,帶給她的沖擊太大了,大到令她感到那么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