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物中心的鬼屋很受塑料人的歡迎,一會兒的功夫前后腳來了三組三口之家。
孫瀚牢記杜藍山的叮囑,絕不能和鬼有任何親昵接觸,所以進了門后,先拉著程雙在一側等三組家庭離開,方才走到鬼屋售票的柜臺。
誰知道塑料客人會不會忽然反水變成鬼,若同一時間困在同一個地方,到時想逃都逃不掉。
一張票100元,加5元附贈一個小手電筒。
這種小手電筒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基本上從鬼屋出來,手電也就報廢了。
多少大頭都花出去了,沒人在乎這一塊兩塊。
當他們舉著散發著幽幽燈光的手電進入黑乎乎的甬道時,傳來一陣呼嚕呼嚕的聲,像是放大的嘔吐聲,由遠及近。
走在前面的孫瀚停下腳步,剛吐出兩個字,“小心!”一陣颶風刮來,直撲到他的臉上,那種嗆風窒息的感覺隨之而來,把他接下來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怎么了?”程雙悄聲問,借著幽幽燈光,她只能看到孫瀚陡然停下,然后奮力的掙脫開她的手就要往黑洞洞的深處跑去。
小姑娘哪里能讓他跑,一旦分開,黑燈瞎火的,必然是件麻煩事。
所以她棲身而上,趁孫瀚一門心思想要把她的手甩開之際,縱身一躍,跳到了他背上,手臂剛環住孫瀚的脖子,他就像是快馬加鞭的趕路人,撒丫子跑了起來。
隨之,程雙手中的手電筒滑向墻壁一側,正照到一張戴著鏡框的男人臉。
男人察覺到有人從面前飛速跑過,登時瞪大眼,往回看了看,頓時掙脫開拉著他的人,臉色難看邊追邊吼道“快下來!”
程雙一臉懵,她把手電筒往上移,照到了一張脖子扭過180度的蒼白塑料臉孔正正的對著自己,露出一個裂到耳后的假笑,仿若一個戴著僵硬面具的怪蜀黍。
兩個人的臉近到一掌之隔。
程雙可以感受的到,被她誤認為是孫瀚的人,十之八九是塑料人。她沒有著急往下跳,反而伸出手,強行把‘盯’著她看的塑料腦袋咬牙生生的擰了過去,“看路呀!”
追在后面的孫瀚差點絆一跤。
他想起都雋提到過的規則,不能讓鬼抱住,現在是程雙反抱住了對方,若是有危險,塑料人絕不會只是傻乎乎的奪步狂奔。
心下有了盤算,孫瀚追起來也放松了很多,主要是不能讓前面的跑沒影了。好在小姑娘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著他,前方時不時會傳來嬌軟的訓斥聲,什么‘不許回頭!’、‘無影打臉掌!’、‘馬兒你快點跑’。
孫瀚……感覺自己追的有點多余,看人家孩子玩的多開心……
黑漆漆的甬道狹窄而悠長,拐彎處極多,孫瀚完全是靠著程雙的提示,及時的剎車轉彎。
雖然兩人都不明白他們什么時候被塑料人鉆了空子,放開了彼此的手,但這不難猜測,對方是有意識的想分開他們。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驟然明亮。
一個小小的茅草屋出現在面前,孫瀚緩緩的停下腳步,因為程雙并不在此,他正準備返回重新尋找路線,誰知茅草屋內傳出小姑娘的喊叫聲,“你們干什么?啊,放手,好疼!”
孫瀚瞬間繃緊精神,他沒敢亂動,雖萬般焦急,卻仍是耐下性子去分辨屋內的聲音,是否是他所熟悉的那一個。
“叔叔,你放開我,你拽疼我了!”
這聲音絕對是程雙的,孫瀚心下咯噔一聲,便要沖進去,誰知雙腳一邁,腿動不了了。他低頭看去,原來茅草屋前有一條和地面同色的姜黃色泥沼,他雙腳陷入其內,下降的速度肉眼可見。
短短幾秒中,泥沼吞噬到了大腿處。
屋內是小姑娘哭喊的聲音,孫瀚心急如焚,把所有能用的辦法都用了,可惜泥沼如膠水般,牢牢的黏著著他的皮膚,那種腳腕處綁有大石頭往下墜的感覺無力的困擾著他。
哭聲刺耳的叫人心碎,想起小姑娘笑容甜美的小臉,他恨的眼底赤紅,從空間格抽出一把閃著寒芒的大刀狠狠的斬向雙腿。
“孫叔!”
刀鋒觸及到褲縫瞬間劃破皮膚,一盆刺骨的冰水從天而降,凍的他和刀都難以繼續下去。
孫瀚渾身打了個哆嗦,幡然回神,眼前哪里還有茅草屋,更沒有凄凄慘慘的哭喊聲,而是甬道頂端不遠處,一個笑容詭異的男人坐在如同王座般的高位,沖他伸展著手臂,做出等待擁抱的姿勢。但凡他往里多沖兩步,尤其是在腿部受傷的情況下,恐怕被抱住后很難掙脫開。
他又哆嗦了一下,下意識想退后,雙腿卻無法動彈,而渾身已經被冰水濕透了。
孫瀚低下頭,發現程雙趴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他的雙腳,從高位處散發的光線中能看到小姑娘汗濕的臉蛋和倉惶的眼神,以及被冰水澆了一腦袋的狼藉。
“我怎么了?”孫瀚一屁股坐在地上,抹去臉頰上的冷汗和冰水,掏出毛巾裹在程雙的頭上。
他眼底帶著一絲極度憤慨過后的疲倦,顯然已經反應過來,不是程雙被背走了,而是他這邊出了問題。
“我不知道。”程雙茫然的搖頭,她還有點不敢松手,心有余悸的仔細觀察孫瀚的表情,試探的問,“孫叔要不你躺下?”
孫瀚立刻哭笑不得的照做了,這是怕他翻身就跑,所以才讓他躺著說話。
隨后他發現一個黑斗篷慢悠悠的飄了下來,直接懟到他的肚子上,斗篷里吐出好幾個被同時捏爆的礦泉水瓶。
孫瀚詭異的滿足了,至少程雙喚醒他的方式不是小巴掌!
“一進門孫叔你忽然停下腳步。”程雙一再確認孫瀚已然蘇醒,方才心有余悸的講起事情經過。
“然后甩開我的手,一頭扎進了黑乎乎的甬道里,跑的超快,一邊跑還一邊喊,跳下來,停下!”
“后來你直接跑到這個死胡同,臉上的表情挺奇怪的,像是特別憤怒。我看到前面的擁抱人,就撲過去抱你的腿。”
小姑娘打了個冷顫,顫巍巍的瞥了兩眼孫瀚,“你看我的表情像是血仇。”
程雙想說奪妻之恨不外乎如此,可為自己的小屁屁著想,用了比較委婉的詞匯。
“殺之必快。”
最后不用她說,孫瀚也知道,他取出刀,既是想砍自己的腿,又是想砍那些絆住他腿的泥沙。
他后怕的整個人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