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回來。”宋廷凡大步跑了出去,很快宋秦氏和福娘進來了。
宋秦氏著急道:“俏兒,你怎么了?是摔到哪了嗎?”
福娘圍著她打轉,想說話又說不出來。
“沒事。”林俏感覺肚子緩了許多,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很快想到今個的絨褲上又丁點血跡,心又提到嗓子眼了。
她還以為是月事來了,就沒當回事。
一刻鐘不到,宋廷凡就帶著郎中進來了,郎中氣喘吁吁,見林俏好好的坐著,他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是生了什么不得了的重病呢。
“哪不舒服?”
“肚子,昨個夜里疼了一次,剛才也疼了。”林俏將手伸給了他。
郎中跑著過來的,手上都是水,借了帕子擦干手,把了脈象,眉頭皺了又松,過了好一會才道:“應該是有了,脈象不太明顯,你說肚子疼,肯定是動了胎氣。”
“買安胎藥先喝著,等半把個月我再來把一次。”
林俏面色一喜,下意識就看向宋廷凡,他神色平平,絲毫沒有喜悅,頓時心里沉了幾分。
他不想要孩子嗎?
“真的嗎?俏兒你快進屋躺著,想吃啥,阿奶這就給你弄。”
在宋秦氏的反應對比下,宋廷凡的舉動顯然平靜了許多,林俏沒那么欣喜了,但還是正常的語氣,“阿奶,我不餓。”
“不餓就躺著,廷凡,冷著干啥,快抱俏兒進屋子。”宋秦氏見宋廷凡依舊愣著,趕忙扯了他一下。
宋廷凡像似才反應過來,看著林俏一時不知道怎么抱了,他手伸在半空中,低低道:“怎么抱?”
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
其他人都愣住了,郎中大概是被逗笑了,沒忍住,爽朗的笑了幾聲,“沒事,只要動作起伏不大。”
林俏抿了抿嘴唇,最后忍不住的上揚,“不用抱,我沒事。”
說完剛想起什么,宋廷凡就按住了她的肩膀,急道:“別亂動。”
大概是有點急,他語氣有些兇。
宋秦氏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什么。
進了屋子后,宋廷凡將林俏放在床上,隨后扯了被子蓋上,聲音有些忐忑,“想吃什么?”
剛才沒發現,這會湊近了,男子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似乎像極力忍著不哭。
林俏拉住他,“咋了?”
宋廷凡睫毛眨了眨,隨后搖頭,“沒……”
話還沒說出來,眼淚就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林俏愣住了,“怎么哭了?”
聞言,宋廷凡抬手摸了摸臉頰,有些濕潤,他這才意識到自個哭了。
他愣了愣,隨即眼眶的酸意一下子涌了上來,眼淚跟黃豆似的往下掉。
一時間林俏幾人都不知所措,這些年哪見過他哭。
林俏心里抽疼了一下,起身抱著他,順了順他的背,軟道:“廷凡,別哭了。”
宋秦氏大概知道他在哭什么了,心里跟著難受,很快拉著福娘出了屋子。
屋內,過了好一會男子才止住了眼淚,他直直的看著女子,“都怪我。”
都怪他,她都說了不舒服了,他卻還是不管她。
要是她和孩子有什么事情,他不會原諒自己。
原來是在為昨個的事情內疚,林俏笑了笑,“不怪你,是我自個沒當回事。”
見他不說話,她揉了揉他的臉,又道:“剛才你不吭聲,我還以為你不想要孩子。”
“我要。”
宋廷凡低垂著眉眼,低聲又道:“做夢都想,但不想。”
想要孩子,但是不想她受苦。
比起后者,前者就顯得輕了許多。
林俏明白他的意思,湊近親了他一下,她認真道:“我想,我想生好幾個孩子。”
“不過,你要是對我不好,我一個都不生。”
“我會對你好,不會像之前那樣,我會對你好,對你們好。”
宋廷凡怕她不相信,重復了一遍,“一定會對你們好。”
“好,宋爹爹。”林俏捏了捏他的鼻尖,學著孩子的口吻道。
宋廷凡摸了摸她的頭,“別干活了,聽話。”
聞言,林俏哭笑不得,“休息幾天就好了,還好沒啥大事。”
她摸了摸肚子,希望爭氣一點。
宋廷凡雖然沒說什么,但什么都不讓她做了,除了吃飯上茅房,其他的都跟著她。
還沒幾天,他兒子宋凌已經開始不滿了,這日休沐,宋凌想拉著宋廷凡去山上弄點兔子草,“爹爹,你跟我一塊去山上弄兔子草,好不好?”
宋廷凡正幫林俏梳頭,聞言,頭也沒抬,但語氣還算柔和,“這會不行,晚些。”
“爹爹,你等會又沒有啥事。”宋凌跪在凳子上,大眼睛不解的看著他。
“陪你娘。”
“爹爹,你天天都陪娘,你偏心,都不陪,練字也不陪我了。”
對于孩子的控訴,宋廷凡保持沉默,手依舊利索的插了發簪。
林俏“咳”了一聲,“你跟凌兒去吧,我在家就行了。”
這幾日他管這管那,導致她想干個啥都不好。
宋廷凡抿了抿唇,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不行。”
隨后看向宋凌,又道:“晚些。”
宋凌不高興的下了板凳,去角落抱著兔子玩,嘴里不停的嘀咕。“爹爹壞,爹爹只喜歡娘,不喜歡我,我不喜歡爹爹了。”
宋廷凡自然聽見了,抿了抿唇,但依舊沒有動作。
他雖然不說什么,以他的性子,肯定會難受,林俏想了一下,假裝打了個哈欠,“又有點想困了,廷凡,我想回屋睡覺了。”
她這幾日犯困,宋廷凡沒有絲毫不耐煩的取下的發簪,梳好的發髻又落在了身后。
等她進屋睡覺后,過了一會,宋廷凡才輕手輕腳的出屋子,進了堂屋后,看向蹲著不理他的孩子,“凌兒,走吧。”
宋凌欣喜的回頭,“爹爹,你要去嗎?我要去。”
剛才還說不喜歡爹爹的孩子,這會哪有半分不喜歡的模樣。
兩父子出門沒多久,林俏就出了屋子,捏了捏腰,在屋里沒看見宋秦氏她們,她就出了院子。
往后走了幾間屋子,果然,宋秦氏和福娘在,她笑著走了進去,“我猜阿奶和福嬸在姜嬸子這里,這是在做什么?”
桌子上一堆的破布,幾人正在湊成型。
宋秦氏連忙拿了一根凳子給她,隨后往后看了看,“廷凡呢?”
看吧,宋秦氏都知道她身后肯定會跟著宋廷凡了。
“帶凌兒去山里找兔子草了。”林俏坐下了。
宋秦氏“哦”了一聲,這才回答她,“你姜阿奶她們在做百家衣。”
百家衣給誰做的已經很明顯了,林俏有些動容,“還沒確定,姜嬸子你們先別做。”
姜嬸子瞅了她一眼,笑了笑道:“肯定是真的,宋夫人瞧面相就是多子多福的命。”
“前幾個你蔣大哥給你們算了一卦,八字先生說明年鐵定有孩子出來,還說孩子命格極好,一輩子順風順水。”
他們一直在報恩,林俏心嘆宋廷凡的舉動確實沒錯,“那謝姜嬸子你們的吉言了。”
“謝啥謝,夫人可別客氣,不然我們就沒臉再見你們了。”姜嬸子語氣真切。
這些日子他們在村里雖然住了下來,但沒田沒地,沒有什么收入,宋夫人他們就給他們介紹活,。
“照嬸子這樣說,我這會是不是就不該踏這個門?”
林俏笑著嗔了她一眼,很快又道:“再夫人夫人的叫,我就要生氣了。”
“百家衣就這樣縫嗎?”
“不能隨便縫,深色不能挨著深色,會吸引不好的東西,一片淺一片深,福多。”
見林俏不懂,她多解釋了幾句,“百家衣看著不講究,其實講究的地方多著呢,這用布不能用貼身衣物,也不能用臟衣裳,這臟衣裳不是指弄臟,而是人,偷雞摸狗、行為不端的人都不能要。”
“這些還是其次,做好了衣裳必須得送到寺廟里,放在大師枕邊一兩個月。”
林俏還是頭一次知道百家衣這么麻煩,她還以為破布縫起就好了,咳,原諒她的無知。
“我跟你們一塊弄……”
話還沒說話,姜嬸子連忙攔住了她,“別別別,你不能碰,否則福氣會被孩子帶走。”
林俏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坐在旁邊看他們縫,說話間一時忘了時辰,等宋廷凡找上門了,她才想起了,“咳,回來了啊。”
“不是說好了不亂走嗎?”宋廷凡微微抿了抿唇。
這幾天下雨,路面有些滑。
林俏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尖,轉移話題道:“廷凡,姜嬸子他們在給孩子做百家衣。”
其他人都喜歡了小夫妻倆這樣,一個個憋著笑沒有出聲,宋廷凡站了一會,坐在了林俏的身邊。
隨后看他們做百家衣。
過了一小會道:“我能縫嗎?”
頓時眾人安靜了下來,望向他,有些詫異,最后姜嬸子想了一下,“倒沒說當爹的不能縫,不過將軍,這些事我們做就好了。”
“麻煩姜嬸子教我。。”宋廷凡拿了針線和布,一看就像沒有開玩笑。
姜嬸子笑了笑,心道宋將軍倒是個好男兒,“其實很簡單,縫上就好了,針線稍微密一些。”
看著男子手笨拙的縫衣裳,林俏也沒說啥,托著腦袋笑瞇瞇的盯著。
自家男人真是哪哪都順眼。
宋廷凡自然瞧見她的視線,喉嚨滾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她依舊如此。
他僅用兩個人的聲音,“別看我。”
林俏好笑,故意逗他,“怎么不能看,你是我相公。”
“是吧?相公。”
左一句右又一句相公,宋廷凡抿了抿唇,“再喊幾句。”
林俏:“……”
她“咳咳”了幾聲,他臉皮現在越來越厚了。
還再喊幾句!
她嗔了他一眼,隨后扭頭跟別人說話了。
再過了一會,又有幾個婦人進來了,瞧見宋廷凡在做繡活,都愣住了。
姜嬸子笑了笑,拿了凳子招呼她們,“剛在說你們呢,就來了。”
“百家衣也讓我們繡幾針吧,添添福氣。”蘇嬸子笑著坐下了。
姜嬸子看了宋廷凡一眼,“沒針線了,等會吧,我這邊再縫幾針就好了。”
“成,你這針線活就是好,不愧是當過繡娘的人。”
“得了,你就別打趣我了,我要是有你做飯一半好吃,那就好了,不愁吃,不吃穿。”
“說起吃的,等會你們都到我那里吃了,我包了好些玉米肉餃子呢。”
“還是你會弄,玉米肉餃子聽著都好吃。”
“那等會多吃點,宋將軍你們等會也來。”
宋廷凡看向林俏,一時間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了聲,其他人跟著笑了。
林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咳,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客氣啥,別客氣,將軍說夫人你喜歡吃辣的,等會我就做個辣醬,保管好吃。”
蘇嬸子笑了笑,又道:“不過也不能吃太多了,這樣吧,我來做飯吧,早期最容易吐了,一吐就吃不下飯,趁現在還好,先食調一下。”
“這個好,我來幫你打個下手吧。”姜嬸子接話道。
“我也來,我也來。”
“我怕將軍家的廚房都站不到了,你們還是繡衣裳吧,我來弄就行了。”
宋廷凡點了點頭,“麻煩蘇嬸子了。”
“不麻煩,不麻煩,將軍別這樣說,我們全是靠你才有現在的日子。”
“就是,宋將軍要是真想感謝我們那就別說什么麻不麻煩的事了。”
對于她們的好意,宋廷凡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又或者不愿意相信。
他雖然沒有吭聲,但林俏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手,“那就不麻煩。”
一群人有說有笑,隔壁的黎家人相當不爽,黎老婆子端著水出來倒在地上,指桑罵槐,罵罵咧咧,“煩死了,嘰嘰喳喳,狗畜牲,遠點叫。”
如今村子里大半人都眼紅呢,宋家天天一群人圍著,像皇帝老兒一樣。
憑啥宋家能這樣。
屋內的人聽見了,姜嬸子等人的臉色有些不好,她們來村子聽得最多的就是宋將軍和宋夫人的人。
不少婦人明里暗里跟他們說將軍夫妻不是好東西之類的。
他們又氣又怒,卻又不知道怎么教訓他們。
林俏倒是習慣了,聽見當做沒聽見,反正狗整天都想出來惹是生非。
蘇嬸子性子直爽,問道:“宋夫人,你們就不管嗎?”
林俏笑了笑,“越管跳得越兇,索性讓她跳。”
有些偏見從一開始就扎根了,沒那么容易消除。